李衣锦一边在邮件草稿箱里点下发送键,一边抬头说,“你不是在上厕所吗?你上啊,我们都看着你上呢。”
梁漫在她旁边举着手机,仍然面无表情,“不仅我们看着呢,你邮件通讯录里所有领导同事都看着呢,哦对了,还有你老婆。放心,你之前骚扰孙小茹的确凿证据我们已经都整理好发给他们了。”
崔保辉气急败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被自己的半截裤子绊到,差点摔进小便池里。“你们谁挑的头告的密?孙小茹那臭不要脸的贱人可没这胆子,谁?你给我等着!”
“崔保辉,你听好了,”李衣锦冷笑一声说,“挑头告密的人不是孙小茹,是我。她没有胆子,我有,这里现在在拍你的每一个人都有。”
“我们都等着,”梁漫说,“等到你那金针菇都烂在地里。看你能怎么样。”
“金针菇不长地上,”钱姐说,“你们年轻人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金针菇是长在大棚里,培养基,这个我最在行,我们老家菌类种很多……”
“姐,跑题了。”梁漫说。“差不多行了,撤吧,我实在受不了,太味儿了。”
李衣锦陪孙小茹去派出所报了警,等到警察来问崔保辉话的时候,他还在发疯,不过是非常懦弱又猥琐地发疯,也不敢骂那些拍了他的照片到处发的女同事,也不敢说那些虽然表面上并没有站队但偷偷地笑话他金针菇的男同事,只能一个人骂骂咧咧说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话。但他再发疯仍然没忘偷偷把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删除,不过删除也没有意义,大家的手机里都有他发疯留下的证据。
他老婆冲过来找他的时候,正好看到警察把他带走,老婆当场坐在地下哭天抹泪就好像她老公是什么连环大案通缉犯一样。
“我们就是带他去了解一下情况。”警察只好说。
但她还是哭天抹泪不起来,就差没滚在警车轮子底下碰瓷了。
“你再这样我们就只能把你一起带走了。”警察又说。
她停顿了一秒,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挪到一边让开了路。“我们分居很久了,他干什么事我都不知道。”她信誓旦旦地说。
陪着孙小茹从派出所出来后,李衣锦接到了赵媛的电话。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把以前那些截图,发给你。”赵媛说。
“需要。”李衣锦说,“谢谢你帮孙小茹。”
“……也算是帮我自己。”赵媛说。“她比我勇敢,你们都比我勇敢。”
“其实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挂断电话后,孙小茹在李衣锦身边,若有所思地说。好多天以来,她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释然的笑容。
第十六章 教训(2)
在家长接孩子放学的人潮中,球球一眼看到她妈和她爸都在等她,收获了意外的惊喜,一蹦三尺高,猛冲过来差点把孟以安撞倒。 “妈妈你来接我回家嘛?”球球兴高采烈地问,“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不来等我放学呢!” 孟以安看了旁边邱夏一眼,“嗯……妈妈来呢,是要跟你商量一下,虽然今天原定是跟妈妈回家,但是妈妈真的有事,你这个暑假跟爸爸一起玩,好不好?” 原本孟以安要跟邱夏接班的,但邱夏快放暑假了,时间多一点,她最近又忙,就跟邱夏商量能不能他再多陪球球一个月。邱夏说没问题,正好他放假可以带球球出去玩。 但球球不高兴了,噘嘴生起气来,扭了扭,把背上的小书包往地上一甩。 “妈妈说话不算话。”她说,“妈妈说要跟我一起做植物标本的。” “标本可以以后再做呀,”孟以安耐心劝导,把她的书包捡起来,递给她,“你不是想去露营看日出吗?爸爸正好有时间带你去,对不对?” 球球闹起脾气来,把书包抢过来,使劲往远处一扔。 “我要爸爸妈妈一起陪我去。”她生气说。 孟以安收起笑脸,“妈妈说过什么来着?不许把自己的东西随便扔。你看看周围这么多小同学,谁像你这样没礼貌了?你去捡回来。” “我不。”球球示威一样瞪着她妈。 “快去。”孟以安看她耍赖,也严厉起来。 “我不!”球球大声说。 眼看一大一小开始较劲,邱夏立刻打圆场,过去把书包拣了回来,然后开始讨好他闺女,“要不你听爸爸的。爸爸觉得呢,妈妈说话不算话,应该惩罚。咱们去吃你喜欢的那家披萨,但是不给妈妈吃,咱俩吃,就让她在旁边看着,馋她。你说好不好?” 孟以安在心里暗暗地翻了一个白眼。她本来就怕球球说自己不守信用生气,没敢打电话,特意过来跟她好好商量,想着商量妥了就把她继续扔给邱夏,自己回公司去。但邱夏明显是想借着陪孩子三口人可以一起吃晚饭,孟以安想了想,给助理发了信息说不回去了。 球球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爸爸,点了点头表示勉强同意。 等美味的披萨上了桌,邱夏故意分了最大的…
在家长接孩子放学的人潮中,球球一眼看到她妈和她爸都在等她,收获了意外的惊喜,一蹦三尺高,猛冲过来差点把孟以安撞倒。
“妈妈你来接我回家嘛?”球球兴高采烈地问,“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不来等我放学呢!”
孟以安看了旁边邱夏一眼,“嗯……妈妈来呢,是要跟你商量一下,虽然今天原定是跟妈妈回家,但是妈妈真的有事,你这个暑假跟爸爸一起玩,好不好?”
原本孟以安要跟邱夏接班的,但邱夏快放暑假了,时间多一点,她最近又忙,就跟邱夏商量能不能他再多陪球球一个月。邱夏说没问题,正好他放假可以带球球出去玩。
但球球不高兴了,噘嘴生起气来,扭了扭,把背上的小书包往地上一甩。
“妈妈说话不算话。”她说,“妈妈说要跟我一起做植物标本的。”
“标本可以以后再做呀,”孟以安耐心劝导,把她的书包捡起来,递给她,“你不是想去露营看日出吗?爸爸正好有时间带你去,对不对?”
球球闹起脾气来,把书包抢过来,使劲往远处一扔。
“我要爸爸妈妈一起陪我去。”她生气说。
孟以安收起笑脸,“妈妈说过什么来着?不许把自己的东西随便扔。你看看周围这么多小同学,谁像你这样没礼貌了?你去捡回来。”
“我不。”球球示威一样瞪着她妈。
“快去。”孟以安看她耍赖,也严厉起来。
“我不!”球球大声说。
眼看一大一小开始较劲,邱夏立刻打圆场,过去把书包拣了回来,然后开始讨好他闺女,“要不你听爸爸的。爸爸觉得呢,妈妈说话不算话,应该惩罚。咱们去吃你喜欢的那家披萨,但是不给妈妈吃,咱俩吃,就让她在旁边看着,馋她。你说好不好?”
孟以安在心里暗暗地翻了一个白眼。她本来就怕球球说自己不守信用生气,没敢打电话,特意过来跟她好好商量,想着商量妥了就把她继续扔给邱夏,自己回公司去。但邱夏明显是想借着陪孩子三口人可以一起吃晚饭,孟以安想了想,给助理发了信息说不回去了。
球球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爸爸,点了点头表示勉强同意。
等美味的披萨上了桌,邱夏故意分了最大的一角放在球球的盘子里,然后说,“看,不给妈妈。”
球球看了看盘子里的披萨,又看看妈妈,眨巴眨巴眼睛,还是努力地用叉子叉起来,伸长手臂递到了妈妈盘子里。
“你看咱闺女,还是心疼你。”邱夏便笑。
孟以安顿觉心里软乎乎的,伸手呼噜了球球的脑袋,说,“宝贝不怪妈妈啦?”
“怪。”球球张嘴咬了一大口披萨,说,“但是妈妈写作业也很辛苦,要多吃一点。”
平时孟以安工作球球在一旁捣乱的时候,孟以安就会跟她说,就像她要写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样,妈妈也在写作业,不能打扰妈妈,于是球球记住了,经常跟老师和同学说,我妈妈作业太多了,我都写完了她也写不完。
孟以安就也咬了一大口披萨。“谢谢宝贝。”
手机响起,是宋君凡打电话过来,孟以安就接了。
“晚上你不过来了?”他问,“郭晓文那边发来的合同我在看了,有几个细节明天跟你商量。”
跟郭晓文的合作是孟以安之前从没想过的,她没转行时就知道他做了有名的教育品牌,现在又成立了自己的晓文基金,做了很多业内有名的公益活动。这一次她的公司通过他们基金会和西北的一个贫困县联合开展针对失学儿童的成长计划项目,签约之前,她和同事们打算亲自去考察,一整个夏天的日程都安排得满满的,根本脱不开身,也完全没办法带球球,这才决定把她多扔给她爸一个月。
“行,你先看,”孟以安说,“我明天上午都在。”
“陪球球呢?”宋君凡问。
“对,球球暑假跟她爸,”孟以安说,“闹脾气来着,哄哄。”
“那明天见。”
挂了电话,邱夏一边帮她续了水,一边问,“你们家宋律师?”
孟以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谁们家?我就和我闺女一家,别人都不是一家。”
邱夏就瘪瘪嘴,理亏地沉默了半晌。
“你俩以后打算结婚不?”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孟以安又笑了,“这句话我好像某个时候问过你啊,邱老师。”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好不好?”邱夏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你就知道笑话我。”
“我没有笑话你啊,”孟以安说,“我之前真的以为你跟肖瑶会走下去呢。其实她人不坏,也挺可怜的。”
“行了,孟总,你扶贫没扶够,扶到我这里来了?”邱夏苦着脸说,“不就问了句结婚吗,成心挤兑我。”
孟以安笑着摇摇头,“那你不也在挤兑我吗?明知道宋君凡帮我处理咱俩离婚的事来着,还问我结不结婚。有跟自己离婚律师结婚的吗?”
“怎么没有。”邱夏小声抱怨。“你什么事干不出来。”
“话说回来,你有没有找新的女朋友?”孟以安问。
“哪有。”邱夏说,“肖瑶的事,算是给了我一个教训吧。”
“不能这么说,”孟以安说,“不管她遇到你之前是什么样子,你们互相喜欢也是真的。”
“……是,但我们两个还是,不是一路人。虽然她也很好。”邱夏说。
“也?”孟以安意味深长地反问。
邱夏就拿纸巾给球球擦嘴,没接话。
“我的意思是,咱们俩也一样。是历程,不是教训。不管以后是什么样子,有过感情也是真的。”
“过?”邱夏同样敏锐地反问。
这下轮到孟以安不接话了。“吃好了吧?”她问球球,“咱们回家。”
“我想回妈妈家。”球球说。
“乖,”孟以安说,“妈妈跟你约好,一定说话算话,等妈妈出差回来,就陪你去做植物标本,你乖乖地跟爸爸去露营,好不好?”
“你是要去考察吗?”邱夏说,“上次你提起的那个救助项目。”
“对,”孟以安说,“我们想尽快去,因为流程比较慢,希望暑假过后能赶上孩子们开学。”
邱夏若有所思地看着球球,说,“带球球不方便?”
“不太方便吧,”孟以安说,“毕竟是考察,又不是旅游。这孩子出门什么时候吃过苦?等以后有机会或者她大一点再说吧。我也计划等时机成熟了,做一些联谊或者亲子活动,到时带她一起去。”
“也行。你到时如果忙不开,我可以陪她去。”邱夏说。
孟以安抬眼看着他,“哇,我没听错吧?”她好奇地打量着邱夏,“你不是一向最讨厌我工作带着孩子的吗?”
邱夏一边给球球收拾书包准备走,一边摆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那不是公益么,咱家孩子也得忆苦思甜,懂点事。”
“呀,邱老师现在有同理心了,开始理解我的事业了嘛。”孟以安笑道。
最后球球还是气鼓鼓地被孟以安送回了邱夏那里。孟以安开车,邱夏坐副驾,小家伙坐在车后座一路不说话,邱夏回头看了看,笑,“这孩子随你,气性还挺大,披萨都治不好。”
“怎么就随我了?”孟以安哭笑不得,“明明是随你,犟得像头驴。”
“跟你一个属相,不随你随谁?两条小龙,非把咱们家搅个天翻地覆不可。”
听他不自觉,也或许是自觉地用了“咱们家”,孟以安就笑笑不说话。
邱夏拿着手机翻,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孟以安说。
邱夏点开李衣锦的朋友圈,“李衣锦怎么去派出所了?出事了吗?”
“啊?不会吧?”孟以安奇道。
李衣锦难得在朋友圈发了张合影,图上她们一众女同事比着胜利的手势,孙小茹被围在中间,笑得还挺开心。“虽然是胜仗,但希望所有的女孩这辈子永远不需要打这场仗。感谢派出所的警察叔叔耐心听我们说话,愿人渣得到应有的惩罚。”
为了庆祝崔保辉被拘留,大家晚上一起去吃了火锅,孙小茹看着给每个人调了秘制酱料然后自己吃得满头大汗毫无形象的梁漫和像教育自己家孩子一样盯着减肥的女同事让人家荤素搭配的钱姐,小声跟李衣锦说,“我还以为她们都是不喜欢跟别人交流的人呢。现在发现,她们都好好啊。”
李衣锦就笑,“还辞职吗?”
孙小茹摇摇头,夹了一个丸子进口,被烫得直吐舌头,“不辞了。明天上的那个戏我还挺感兴趣的呢。”
“我也挺感兴趣的。”李衣锦说。
做这行久了,人来人往开场散场都早已不再新鲜,也不像孙小茹那样什么事都满怀热情地冲在前面,她都不记得上一次在演出的时候特意跑到场里去看是什么时候了。但她特意去了,还就站在后台入口旁边。
她想看一看那个叫冯言言的女演员。
演儿童剧的成年演员其实收入并不高,能力和压力又不小,不是什么特别受欢迎的行当,转行的也特别多,留下来的要么不缺钱要么靠爱发电。李衣锦观察着那个女孩,她在这个讲动物的故事里演的是一头狮子,不仅要穿厚重的衣服和头套,还要跳上跳下做夸张的动作,台词又很多,还要唱歌,站在后台附近的位置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汗珠都随着动作飙了出来。
但她的声音圆润又好听,口齿清晰,台词流利,歌声甜美,是一个成熟又专业的演员。
李衣锦努力看着她的脸,却怎样也没办法把厚重戏装下的那个人和当年蹲在树下玩蚂蚁的小女孩联想到一起。
第十六章 教训(3)
“她怎么能这样呢?” 李衣锦走后,孟明玮就像失了魂一样,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念叨这句话。老太太看不过去了,劝她早点上楼回家休息,但孟明玮就像没听见一样,嘴里还是念叨着。 “她怎么能这样呢?” 孟明玮疲倦地叹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锁得更深了。“我什么都给她了,从小到大,别人家孩子有的,她什么没有?我省吃俭用,拼了命都想给她最好的。我图什么了?她怎么现在恨我跟恨仇人似的呢?当妈的为闺女嫁的人操点心,把把关,怎么就这么不落好?……” 她说着说着,语气便走了调,带了哭腔。老太太见状,只得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母女俩相顾无言,过了许久,老太太才开了口。 “当年你是不是也怨我?”老太太说,“怨我非让你嫁人。” 孟明玮只是默默流泪,没有回答。 “我啊,”老太太轻叹一声,“我就是被你爸惯坏了,就想当然地觉得,婚姻里的苦哪算什么苦呢?可我再操心,也没办法陪你们几个过一辈子,要是我当初放手,没让你嫁给李诚智,会不会不一样?” 但嫁都已经嫁了。当年刚结婚的那段时间,孟明玮甚至没有觉得难过。她认为,不管难不难过,日子已经这样了,就只能这样过下去。 像她妈想的一个样,她没接触过什么异性,觉得她妈和她爸那么恩爱,结婚过日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她太天真了,李诚智在她妈面前表了态,不嫌弃她,愿意娶她,她便当作他真的心甘情愿了,何况,她妈还陪嫁了一套房子呢。但她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其实才想明白,他心里一直带着恨。他恨自己出身贫寒又没学历,只能靠在她妈厂子里干活来维生。他恨这世道所有人都太势利,条件优越又漂亮的姑娘没有一个人看得上他,他能娶到的只有又瘸又丑的厂长女儿。他恨她们家仗着给了他工作还给了他房子,就要把他踩在脚下当个屈辱的上门女婿。他也恨他自己的家庭,上面有好多哥哥给他们李家生了好多孙子,以至于他父母根本不再在意他去谁家入赘。当然,他最恨的就是这个跟他朝夕相处的瘸腿女人,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时刻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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