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拓纭的事情有人会去处理,用不着你操心。”
喻凝用力推他:“可我都看见了,能不管吗?”
宗明赫声音淡淡:“怎么管?你连保护好自己这个前提都做不到。”
喻凝知道他说的在理,但又想反驳:“那我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她这点脾气宗明赫当然见识过,她向来有敏锐的同理心,好像只要是她遇上了的事情,就不可能不管不顾。
他神色沉下,垂眸:“不需要你泛滥同情心,太善良有时候不是件好事的。”
喻凝摆脱开他的手,扶着桌子站起身:“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
这回宗明赫没让着她:“我是让你少操心别人的事情。”
喻凝捏起手,转身砸门离开。
接下来一整晚,她都没有和宗明赫说话。
剩下一小半蛋糕孤零零摆在桌上,没人再去碰它,放在闷热的房间里,奶油渐渐融化蔓延在桌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喻凝连人带被又被裹到了宗明赫的房间。
这次她很平静,只是一碰到床立马扯起被子盖在身上,就算闷得慌也不肯松开。
无形中把宗明赫和自己隔开距离。
“明早我要进后山找方利祖,你不用跟着去,睡个懒觉等我回来。”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喻凝听见了但没有回答,背对着他闭眼睡觉。
——
次日。
天还没亮宗明赫就离开了。
喻凝睡得浅,他起身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了。昨晚明明和他隔得很远,但睁眼又是落在他的怀抱里。
都怪这床太小了。
她缩进被子里,酝酿着准备睡个回笼觉。
村子的清晨很是寂静,万物沉睡在这做海岛上,就连屋外微弱的脚步声都清晰无比。
脚步?
喻凝闭着眼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几秒之后,房间的门被人插上钥匙扭转开来。
她以为是宗明赫,懒得搭理便继续睡着。
门开,人进来。
是刻意压制的声音,轻飘飘又窸窸窣窣的,像是贼似的。
喻凝被他吵得恼火,双眼睁开一条缝,看到个弯腰走进来左顾右盼的人影。
不是宗明赫。
喻凝猛然睁大眼,困意全无瞬间清醒过来。
她藏在被窝里的身子一动不敢动,死死拽着被子的一角,盯着那个人的动作。
那是一个男人。
他弯腰站在桌子前,翻着宗明赫随意放置在桌上的衣物,过了一会儿,他蹲下身翻弄起黑色行李箱的底侧。
喻凝看不清楚,只能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这已经是第二次在这里经历房间突然进人的情况,说起来还得感谢宗明赫上次的行为,让她这次显得相对镇定些。
她冷静思考,宗明赫的房间是有锁的,可那人刚才进房间的动静很小,明显是用钥匙开的门。
但这里是杜友的家,他又是宗明赫的人,怎么可能把这房间的钥匙交给别人呢。
做完一切,那人就转身原路离开。
全程都没看一眼小床的位置,他万万想不到房间里还有个人。
等房间门关上,喻凝连忙翻起身。
她不敢开灯,轻轻提起行李箱,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看到轮胎底下多了个难以察觉发着暗红点的小方块。
是类似定位器的东西。
喻凝心跳一紧,垫着脚跑到窗边。
只见那个男人鬼鬼祟祟一路往前,和对面的另一人碰头汇合。
她定睛一看。
对面那是......杜友?
他不是该和宗明赫一起到后山找方利祖的吗?!
一些念头升起,喻凝立马掏出手机给宗明赫打去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又分别尝试联系霍惟和津戈都无果。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拿起外套悄悄开门。
小心翼翼蹲到了墙角偷听杜友和那人说话。
此时天还没翻白,周围还是昏暗的,风吹在脸上居然有一丝凉意。
喻凝猫着腰,忽然想起昨天宗明赫说的话:不要操心别人的事情。
但是,宗明赫应该不算别人吧......
第41章
这段时间槟城天气多变,山间雨多雾大,今早清晨又下起细雨,胶园开不了工,村庄里一片宁静。
杜友站在平房背后,把怀里一叠厚厚现金塞给身边的华人小工。
“就这些?”小工蹙眉。
“事成之后,方总会把剩下的钱打过来。”
杜友压低声音,看了眼时间:“宗明赫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找人,我得赶快去后山和方总的人汇合。”
小工把钱塞进裤袋里,看杜友神色凝重的模样安抚道:“杜哥,方总既然都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
杜友深吸一口气,握着冰凉的手:“你看好那个女人,等着我消息。”
他向来比较谨慎,在明家做事的这些年,他深知宗明赫这个人心思深,不好对付。
也正因如此,方利祖才找上了他。
出了高额佣金,让他倒戈为方家做事。
他拿钱办事,这几天刻意误导信息,宗明赫等人便认为方利祖此刻还在后山,一早就按假的定位器出发去找他。
实际上,方利祖在昨天收到自己的消息时就先一步离开了,而现在后山等待他们的只是一个巨大陷阱。
方家家主在世的时候方、明两家关系不错,杜友刚开始答应这个差事的时候,还以为方利祖只是不想还地,让宗明赫到卉山扑空一场,可万万没想到方是想置他于死地。
事已至此,杜友已经收不了手,进退都会落得叛徒的名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要方利祖给的太多,他敢搏一搏。
小工看了眼杜友小侄女的房间:“我办事,杜哥你放心。”
……
喻凝此时已经跑出很远的距离。
那两个人的对话听到一半她就知道杜友家不宜久留。
她要赶快联系上宗明赫,告诉他杜友是方利祖的人。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天边渐渐亮起,村子里开始有家禽苏醒的迹象。细密的雨丝飘在脸上,她随意用衣袖抹了一把脸,穿过平房跑到小路上。
明明是出来玩的,却接二连三发生这种事情,再乐观的心态也快要崩溃了。
她想回家。
但,更想要找到宗明赫。
喻凝边跑边回头,躲着偶尔来往的路人。
连看似衷心为明家做事的老实人杜友都叛了变,卉山这个地方恐怕没有能值得信任的人。
晨间雨下得不大,远处的山林笼着团状的雾气,潮热的空气里流动着不安分的气息。
那边的电话打不通,喻凝甚至给在槟城市里的阿Tan和小芙都打去电话皆无果。
她不想在这里干打电话浪费时间,看了眼后山,顾不上害怕,一路往橡胶园进山口的方向跑去。
她跑得快,怕被人注意到就往矮草丛里穿梭。
身上的外套还是刚才抹黑随手抓的,薄薄的纱衣,是她为了在海边拍照买的。
现在穿在身上湿湿嗒嗒的,还被树木刮破了口子。
到了靠近橡胶园的地方。
人影逐渐多起来,身后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喻凝便立马蹲下,紧张地靠在树干边。
那辆摩托车一路驶去,快要走远时忽然又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来。
喻凝吓得得大脑皮层绷紧,小心缩着身体。
四周的芭蕉叶被雨滴砸得发出不小动静,风把树叶哗哗吹响,她心跳震得耳朵发疼。
“小姐?”
是一道细细的女声。
喻凝这才敢抬起头,一眼看到了穿着雨衣骑在摩托车上的邱拓纭。
“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在医院待着,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同时发问。
喻凝扶着腿慢慢站起身,发现她脸还肿着,脑袋上也裹着纱布,忍不住蹙眉:“你的伤……”
“我没事,今天要进山值班。”
邱拓纭和往常一样准备上工,看见隐于树木间的人影时差点以为看错了。
她连忙停下摩托车,回头仔细一看,果然是昨天帮她的喻小姐。
见喻凝这幅模样,她赶紧把摩托车上挂着的毛巾递给她:“你这是怎么了?”
“你要进山?”
喻凝没接毛巾,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似地赶紧拉住她的手:“带我进去,可以吗。”
邱拓纭看到她脸色着急,立马点头:“上来。”
成功蹭上车,前进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温热带着腥气的风吹在脸上,摩托车颠簸着穿过一片白桦林。
到后山的岔路口,邱拓纭把车停了下来。
“后山只有一条路,但这路很烂,我这车子是进不去的。”
喻凝只能下车,站在路口张望了几下。
“我走进去。”
邱拓纭立马拉住她:“不行,这山虽然小,但很容易迷路的。”
她的话让喻凝迅速恢复理智,接着浑身泛起冷意。她并不知道宗明赫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万一他们......
喻凝不是一个丧气的人,但眼下的情况实在不容她乐观,甚至很多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乱七八糟窜了出来。
“有人来了。”
邱拓纭敏锐地听见山路传来摩托车轰鸣。
两个人连忙推着车躲在路口的树木之后,靠在树与草丛之间。
喻凝拨开树枝看到从摩托车下来的人是杜友。她立马想到什么,压低声音:“我跟着他就能找到宗明赫。”
邱拓纭也赞同,点头:“我们走。”
喻凝闻言,看了眼她的脑袋摇头:“你不去,你的伤还没好。”
“那怎么行小姐,你一个人......”
“不能两个人都进山。”
喻凝赶紧把所有联系方式存进邱拓纭的手机里:“你到山口联系这些号码的人,告诉他们我刚才跟你说的事情,如果联系不上......一个小时后我还没出来,就帮我报警。”
“报警?”邱拓纭犹豫了。
她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很清楚这里警察的德性。
“嗯,会没事的。”
喻凝其实心里也没底,但她觉得阿Tan那边应该很快就能联系到。说着,她伸手取下挂在摩托车边上的割胶刀:“这个借我,谢谢你拓纭。”
邱拓纭毕竟才十几岁,她遇到最危险的情况就是被自己的丈夫殴打。现在的事情她不知道如何帮忙,只能把身上的雨衣给喻凝:“小姐,是我要谢谢你,还有宗先生。”
“宗明赫?”
“嗯。”
邱拓纭小声道:“昨天是他的人帮我了医药费,他还万五忠很多钱,把佩蓬调去拉货,谢谢你们。”
拉货的工作岗位每天都要在外奔波,佩蓬之后大约十天半个月都喝不了酒、回不了家,这样一来,邱拓纭暂时能有安生的日子。
喻凝小幅点头,想找到宗明赫的心更加迫切。
她转身跟着杜友的步伐往山里走去。
卉山山路不太好走。
盘曲的老树虬枝遮天蔽日,巨大的树木形成一个天然屏障,把闷热潮湿的空气封锁在雨林里,粗壮树根凸起,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杜友和几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走得很快,轻车熟路地翻过青苔石头往前。
除了雨落树叶,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喻凝跟在后面,艰难地小声前行。
越过像小足球似的花苞,忽然感觉脚踝痒得不行,低头一看,不知道何时被蚊虫叮咬,起了个红点。
她找了个地势低的地方,蹲下身查看脚上的情况。倒是不严重,只是痒意难熬。
潮湿瘴疠的热带雨林气息让她呼吸困难,拿出手机发现有信号,干脆坐在地上再次给宗明赫拨去。
嘟声响起,时间慢得像是停滞了一半。
喻凝靠在树干上,一边看着杜友等人的身影,一边紧紧握着手机。
在她准备挂断时,那头居然奇迹般的接通了!
宗明赫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来,能听出他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喻凝的眼眶瞬间发热,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冒出来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没事就好。
慌乱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宗明赫,你在哪?你还好吗?你别相信杜友,别相信他,他是啊……”
话还没说完,手机便被人夺走。
喻凝惊呼出声,来不及抬头脑袋被布蒙住,一团软软的棉质手帕塞进嘴里。
“唔——”
视线完全被遮住,她挣扎着感觉到自己的手也被箍住,整个人被抬起,颠簸着动了起来。
救命.....
接着,她在绝望中听见开门的时候,像被送上了一辆车里。
那车子动起来,脑袋上的布也被人掀去。
眼前恢复光明,喻凝看到身边坐了一个陌生男人,她惊恐地往后缩。
“喻小姐,老大的电话。”
男人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到喻凝手上,小心取下那块棉布,让她发出声音。
喻凝心跳还是很快,迟疑地看了眼那个男人,接过手机:“宗明赫?”
一秒之后,宗明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凝凝。”
他特有的清冷声线透过电流声传来,真真切切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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