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你又饿了吗?”
这样的瞬间,她没有征兆又好似早就注定地被击溃了。
没有回答,理智进一步消散,秦望浑浑噩噩地下了楼梯,顺着本能往前走。
一直走,没有停。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不知道是门卫保安开了小差还是她当真如幽灵一样让人无法注视,秦望畅通无阻地离开了学校。
清醒过来的时候秦望站在校门口不远的地方。
她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肩膀上披着陌生的宽大外套,手里拎着塑料袋,里面有很多食物,重得她肩膀都往一侧倾斜。
腹中的饥饿好像已经缓解,胃部感受不到近似于焦灼的痛楚。换而言之,她吃饱了。
非常莫名其妙的。
凭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冲出了校门,像精神病一样再大街上游荡了一个小时,意识回来的时候却忘记了一切,带着满袋子食物满载而归。
是偷的还是抢的?
秦望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拢了拢身上过于宽大的校服外套,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这么一袋东西可以填饱她的肚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避免她忍饥挨饿。
如果有人想要因为这袋食物报警的话,那么她应该在警察局恢复意识,而非学校门口。
所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就好了。
她漠然地想。
只是这回秦望可不敢再当着保安的面大摇大摆地从校门进入了。
秦望不熟练地翻墙溜进校门。
天色已经黑了,也许是因为外出消耗了秦望太多的精力,她有些看不清楚。墙角无灯,她在黑暗中伸手摸索攀住砖石边缘,一用力爬了上去。
倒霉的人就连喝凉水都会塞牙,落地的瞬间她扭伤了脚踝,而这时候,不远处射来一束灯光。
刺眼灯光照射下,秦望伸手挡住眼睛。
在看清楚对方五官的瞬间,男生犹豫片刻,难得有些发愣。等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听到同伴的询问声:“庄理,你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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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恻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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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没有”已经到了舌尖,庄理盯着秦望身上披着的那件外套,两个字干脆利落地收回了肚子里。他的面色有些发沉。
灯光在秦望周身晃了一圈,像是要就此划开。
恰逢此时,秦望听到脚步声。
她已经适应了刺眼的光线,抬起头看向握着手电筒巡查的庄理,他的肩膀上别着值班巡查的袖章,这也是他们一行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非常不妙的,秦望心中叫苦连天,她不幸地碰到了是风纪部的人。
手电筒的光芒像是划破黑暗的流星。
听到动静赶来江凌低头看向杂草丛生的墙角。
光线一照,黑暗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缩在墙边的是个女生。穿着不太合身的校服外套,周围散落着一大一小两个袋子,江凌扫了眼,都是食物。
她看上去好像很害怕,脸色白的惊人。江凌心说也是,违反校规又被纪检部碰上的学生哪有不心里发慌的。
江凌:“你是哪个班的?”
对方的样子看起来很眼生,和他们徘徊在这一带主要蹲守的那群三天两头不走寻常路的违反校规的常客显然不是一路人。细胳膊细腿,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连饭都吃不饱,这才偷偷溜出了校门。
秦望抬起头,茫然失神地凝视着他的面容。
又一道光照在秦望身上,她闭了闭眼,没说话。
“怎么是个女生啊。”太刺眼的光线显然让被照的陌生女孩感到不适,握着手电筒的周郁把光往秦望脚边挪了挪,有些犯难地摸摸鼻子。
江凌和他想到一块去了。他的问题对方没回答,说不定第一次被抓脑袋还是懵的。
心里想着干脆盘问几句走个过场就放人,他一板一眼地问:“袋子里都装了什么?”
脚崴了,跑不掉。秦望动了动脚踝,只觉得倒霉。
“吃的。”
回答很简洁。
纪检部一行三四个人,有个戴眼镜的女生捏着本子纸笔。她看了秦望一眼,“没有烟吧?违规电子产品?”
秦望:“都没。”
“行。”东西就在地上摆着,他们只问,也没人上手翻。透明塑料袋看一眼几乎就全清楚了,眼镜女生面朝江凌,轻声说,“部长,算了吧?”
周郁:“谁还没偷偷出去买过东西吃啊?食堂的饭菜大家也知道。”
眼镜女生:“之前开会不也只说叫我们抓夜不归宿的吗。现在晚自习都还没下呢。”
他们俩一唱一和,女生还用眼神庄理,对方很快败下阵来,也跟着看向江凌。
沐浴在三道含义大差不差的目光下,江凌半晌收回视线,“我什么时候说我打算追究了?”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秦望听不清。她茫然地等待着最终的宣判,心想自己的下场应当是通报批评或记过,只要不开除,书还是能继续读下去的。
就算开除了也不要紧,她还能去打工——
打工也有打工的好处。能靠着自己赚到钱就不需要再饿肚子了。这样一对比,身上背了处分说不定还会牵连到贫困补助的名额,失去了每学期几千块钱的进账,她的生活只会更加拮据,还不如就此退学。
饭都快吃不上了。什么读书和攻略,听起来真的好遥远。
对面的四个人很快达成一致。
戴眼镜的女生蹲下来,把散在地上小面包塞进大塑料袋里。收拾好的两袋东西塞进秦望手里,杜意浓摸到一手骨头,险些吓了一跳。
怎么会瘦成这样?
眼看被他们发现的女生什么反应都没有,脸色还有点发白,杜意浓以为她是吓坏了。
心里不自觉就有点软,她语气温和:“你回去吧,这次就不通报批评了。买点东西不算什么,下回记得走正门。”
秦望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这意味着贫困补助不会受到影响。她望着杜意浓的眼神不自觉就带上了浓浓的感激,竟像小动物一样满怀信赖:“谢谢。”
心像是中了一箭。
杜意浓心中直呼可爱,表面上看着还很高冷。
“没事儿,回去吧。”
秦望站起来,脚步一瘸一拐。
眼看着人走远,周郁才说:“又是日行一善啊大小姐。”
杜意浓心肠软,睁只眼闭只眼放违反校规的学生通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对方能够说出让人信服的理由,她多数时候都不会太计较,但是像今天这样对方还没求情就主动让人无伤通过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要不是江凌和她一组,看不过去的时候还能从严抓一抓,杜意浓放的水都能形成一整片海洋。
杜意浓拧着眉,自言自语道:“看她脚好像扭了,也不知道严不严重。这个点校医务室应该已经没人了,要是她没备伤药怎么办……”
“可惜今儿裴仰不在。以他小子的性格,哪忍得了有小姑娘在他面前受伤啊,肯定当仁不让冲上去把人送医务室了。”
面对周郁的贫嘴,不搭理就是最好的回应。杜意浓扭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男生,有些纳闷:“庄理,你今天怎么了?刚才叫你你也不理人。”
庄理突然问:“你们不觉得她身上那件校服外套很眼熟么?”
“是三中的制式。”一向神经最大条的周郁不疾不徐地说。
就连周郁都意识到了,其他人更加不可能对此一无所觉。
周郁接着道:“江凌他哥不就是隔壁三中的么?你是没见过砚哥的校服外套还是怎么的。这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学生会负责学生贫困资格的审核,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去了也不干正事,当然什么也不知道了。”庄理气质文弱,说话不紧不慢,今天这一席话却莫名有些尖锐,“那个女生是个递交了贫困申请书的孤儿,却和隔壁三中的学生认识。三中一年学费她毕业之后打一辈子工都不一定交的起,你们不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吗?”
三中是私立学校,学费高昂,校内不乏富家子弟。庄理就差指着鼻子说他们今天碰到的女生身上有问题了。
江凌面色倏地冷了。
在对上他目光的那一瞬间,庄理心中所有的质疑都退后半步。
头脑霎时一清,庄理仿佛被定住了,才没来得及说出更多失礼的话。分明和江凌同龄,但是在对方沉下脸色的时刻,庄理还是忍不住有股被震慑的感觉。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都大。外界都只知道江凌有个格外了不起的哥哥,却忽略了他作为次子的优秀。
江凌的语气带着微妙的不悦:“你今天有点过分了。”
刚才被杜意浓恳求时,江凌对秦望的态度看起来可不像是升起了什么恻隐之心。
相识多年,庄理自然明白有时候江凌的性格甚至够不上普世价值观中“善良”的标准,每个孩童自出生起就天然拥有模仿的本能,而江凌面前,恰好有最完美无缺的模板。
迟滞的思维又活络起来,庄理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江凌不是因为秦望才变脸的。他一向不喜欢圈子里仗势欺人的那些二世祖,不然像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会更中意三中,而不是跑到家世良莠不齐、成绩过关就能上的一中来上学。
是他说话失了分寸。
庄理半晌没说话,他的尖刻和口不择言也刺向了自己。他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揣度秦望,同他们道了歉。
周郁深感莫名其妙,“刚才冲我叫什么?你有病吧。”
距离晚自习下课没几分钟了。
秦望路过教学楼却没进去,直接回了宿舍。
等她洗完澡出来,换上一身毫无设计感的廉价睡衣,舍友差不多也快抵达宿舍了。
秦望听见空中传来莫名哀怨的声音:“你今天跑到哪去了?我都找不到你。”
在如织的人流中,系统跟丢了秦望。它只好独自返回学校等待,身无分文的秦望在情绪恢复以后肯定会回来的,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我也不知道。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校门口了。”
“那这两袋东西呢?”看到了摆在桌面上的食物,系统咕哝,“如果明天警察到学校来把你抓走,我们的攻略可就彻底完蛋了。没有优质男主会喜欢一个小偷的。”
秦望沉默了一瞬。
“小偷”这个称呼,听起来好刺耳。
她曾经也是别人口中拥有高自尊心一点也不愿意低头那种女孩子。可是忍饥挨饿的时候,秦望觉得尊严一点也不重要。
“已经是了。”
“怎么会是呢!”系统砰的撞进秦望怀里,很大声地说,“东西是我偷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依旧可以挺直了腰板和人谈恋爱!没有会知道这件事情的。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秦望轻轻把系统拨开。
毛绒团子的气势就像是被针戳破了的皮球,看上去格外泄气。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秦望还是自己,它无助地重复:“怎么会是小偷呢。”
“我当初就不该偷那个冷馒头的。”系统如是下了结论。
“没有那个馒头我会饿晕倒。”秦望冷静地指出,“我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谁也不会想起来班上少了一个每天都吃不饱饭又不爱社交的女生,我可能会倒在楼梯间里,直到人已经死掉才被发现。”
她说的很可怕。
明明知道话里有夸大的成分,但系统却好像真的看到了她因为失去一个馒头而陷入绝境的恐怖可能。或许这种画面和一个馒头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又或者说可能导致她死去而无人问津的也不仅仅是一个馒头。
系统感到绝望,扑进床铺里自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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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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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一下安静了。秦望现在才有时间收拾自己带回来的两袋东西。
小袋子里装着半块吃过的戚风蛋糕。仅仅看到它被一分为二、如今已经没有什么美感可言的外表,秦望居然感觉口腔里分泌出了更多的唾液。
剩下的那一半蛋糕好像完整地进了她的嘴巴里那样,秦望几乎能够回忆起咀嚼松软的蛋糕时舌尖泛起的甜蜜滋味。
对于她独自在这个世界上经历的几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秦望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唯一能够感觉到的是她身体中仿佛时刻都在叫嚣着饥饿的那头野兽好像暂时偃旗息鼓,不再蛮横地尝试掠夺她的理智。
这样的感觉或许就是幸福吧。
大袋子里装着的东西更多更杂。
秦望一边往外掏一边盘算这对东西能够让她吃几天。
包装花里胡哨的面包和蛋糕像是蛋糕店新鲜出炉的,应该支撑不了太久,得尽快吃完。保质期长一点的饼干曲奇可以先放起来,节约着吃。
它们中间甚至非常奇怪地混入了几块用锡纸包裹着的压缩饼干。虽然和零食们格格不入,但秦望觉得这会是饿得快要崩溃的她会放进购物篮的东西。
完全不知道这对东西是怎么来的。
把食物收进自己的储物柜之后,秦望拿起搭在椅背上那件校服外套。触手质地不凡,他们学校的校服虽然不至于偷工减料,但也只是公立学校中最常见的运动装,没什么设计感可言。
手头上的这件却是深色的西服外套,胸口印着校徽,一看就不便宜。校服很大,因为秦望着地的姿势,在背后蹭了点灰。
应该是遇到了好心人。
就像是吴甜,以及今天逮到她却放了她一马的那个女生一样富有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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