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宫中进了一茬又一茬新人,几乎每个人眉眼间或多或少带着一丝容拾的影子,谁都有可能先她有孕生下皇长子,她如何能不担忧?
她原本以为只要赶走容拾,便可以高枕无忧,可事情的发展跟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容拾的确走了,可也把容浚对自己的宠爱也带走了。
那个贱人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否则自己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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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两年里,顾清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五日以上。可一转眼,她已经在江安村待了十日。
在这里,每日都能看到她喜爱的海棠,吃着苏澈做的各种吃食,闻着淡淡的药香,她的心前所未有地宁静。
她如今每一夜都能睡得香甜,不再是曾经那个随时紧绷、连夜里都不能安睡的容拾。
若是余生都能在这个地方生活,似乎也不错,只不过会过于叨扰苏澈,给他添不少麻烦。
所以再待上个十天半个月,她就该离开了。
这一日清晨,苏澈突然问她要不要陪自己进山采药时,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点了头。
毕竟她在这里白吃白住数日,多多少少也该帮忙做点儿事情。
山路难行,苏澈走着走着,脚踝突然被藤蔓勾住,整个人瞬间往前扑。
就当他以为自己要狠狠地摔一跤时,顾清却一把把他拉了回来,直到他站稳了才松手。
“顾姑娘,多谢。”
顾清看了看前面的路,眉头微皱,朝他伸出了手,“山路本就难行,再加上雨后路滑,藤蔓阻路,你又不会武功,极易摔跤,还是由我牵着你走吧。”
苏澈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后,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虽然他清楚地知道她并不如其他女子那般重男女之防,仅仅只是怕他摔倒所以要牵着他前行而已,但他的心仍是忍不住怦怦之跳。
除了激动之外,他还有那么一丝丝懊悔。若是早知道爬山摔倒就能牵她的手,他一定会在她来的第一天带她来采药。
一路上,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温度不断地透过掌心传递过来,让他的心发紧发烫。
他偷偷地握紧了她的手,脑海却逐渐空白,唯余一个她而已。
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顾清突然停下了脚步。苏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撞到了她的背上。他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脚底却再一次被藤蔓绊住,整个人往后倒,好在她牵着他的手,他也没真摔。
短短时间内,就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差点儿摔倒两次,苏澈的脸忍不住红了大半。
顾清似乎看清了他的心思,“这山路的确难行,若不是我会武功的话,估计也摔了好几跤。”
苏澈脸色愈发红了,故意转移了话题,“你刚才为何突然停下来?”
“我见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距离,所以想问问你究竟去哪里采药,还有多远?”
“嗯……”苏澈刚才满腔心思都在她身上,这才想起来此次进山目的,“那个……再往山中深入一些,就到了我准备采药的地方。”
接下来,哪怕顾清依然牵着苏澈,他仍是仔细地看着脚下的路。都说事不过三,他可不想再被她拉一次。
没过多久,两人便到了采药的地方。春日万物生长,能采的药材种类也不少。不出一会儿,他们就采了满满一筐。
回去的路上,顾清依然牵着苏澈。走着走着,两人都听到了草丛里浅浅的呜咽声。
他们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只见一只白色小孤崽躺在草丛深处,左腿血淋淋的,明显受了伤,又警觉又可怜巴巴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他们。
苏澈想要把小狐崽抱出来,它却张开了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奶凶奶凶的。
他微微一笑,开口道,“小狐狸,别害怕,我会治好你的腿。”
那小狐崽通人性一般,再也不张牙舞爪,乖巧地等着他把它从草丛中抱了出来。
小狐崽的左腿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腿骨还断了。苏澈替它处理好了伤口,把它放进了自己的背篓里,对它道,“你腿断了,我带你回家养好伤后,会送你回来。”
小狐崽低低地叫了两声,便闭上了眼睛养神,似乎对他的话没有一丝异议。
顾清忍不住笑了,“这小东西倒是灵得很。”
苏澈点头,“是啊。”
回去以后,苏澈特意给小狐崽煮了一碗奶白的鱼汤。它大概是饿狠了,不出一会儿就把那碗鱼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见状,苏澈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笑了。
“小时候,因为天生六指是不祥之人的缘故,我没有任何玩伴儿。我唯一的朋友,是山中的一只狐狸。”
顾清之前未曾听他主动提及过自己的事情,如今他陡然说起,她发现她是想听的。
她想知道他的过去,想更了解他一些。
“苏澈,你是如何跟一只狐狸成了朋友?”
“七岁那年,我随父亲进山采药,却跟他走散了。当时我还小,心中害怕极了,一个劲儿地在那里哭。许久后,一只狐狸朝我走来,带着我走出了山。我心中感激,以后每次进山都会带好吃的东西给它。”
“我们会一起在山中玩耍,我偶尔也会向它诉说上天的不公和我的自卑,每一次它都会静静地听着。”
“后来呢?”
“后来?”苏澈接着道,“父母见我实在是受不了大家异样的眼光和躲瘟神的模样,带着我去了边关,我便和它失去了联系。”
原来如此。顾清忍不住想,难怪他那么关心小狐崽,大概是看见它就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朋友吧。
她心中忍不住好奇,苏澈后来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从当初的自卑变成如今这般淡然儒雅、不惧世俗眼光的模样?
“苏澈……”
她的话还未曾问出口,院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柴扉随后被扣得声声作响。
第30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小狐崽被声响吓了一大跳, 猛地扑进了苏澈的怀中。他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脑袋,声音柔和,“小东西, 别怕。”
言罢,他把它交给了顾清,起身去开门。
顾清之前从未抱过如此软小可怜的东西, 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偏偏它还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钻,她只能抱紧它。
苏澈打开柴扉的门,只见一名涕泪横流的中年农妇站在那里, “苏大夫, 我家里人都中了毒,求你救他们的性命,求你了。”
苏澈眉头微皱,他识得她是村南头陈忠的妻子,素日里见了他就如同见到瘟神一般, 偶尔还会出言讽刺几句, 不过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按道理来说, 她是不会接近自己这个院子半步, 除非她家人的确中毒严重。
他开口问道, “陈大嫂, 你可知晓你家人究竟中了什么毒?”
陈大嫂一边哭一边回答, “孩子爹今早入山采了新鲜的菌菇回来, 我就配着三个鸡蛋做了汤。哪知道半个时辰没到, 他们就……就出事了。我没喝, 所以……”
“是蕈毒?”苏澈神色严肃,误食野生毒菌轻则伤肝伤肾, 重则危及性命,必须及时救治。
他立刻转身回房拿了药箱,叮嘱了顾清照顾好小狐崽后,便匆匆地跟着陈大嫂走了。
顾清低头看着怀里小狐崽,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她想了想,把它带进了自己的房间,放在了竹榻之上。它一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似乎在寻求安慰。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它似乎安了心,逐渐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她坐在了窗前,看着满院盛开的海棠,等着苏澈归来。
傍晚时分,小狐崽醒了过来,他还没有回来。顾清抱着它进了厨房,准备做一些吃食。毕竟蕈毒猛烈难治,他定然会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回来后必然疲惫不堪。到时候若是能吃上现成的东西,他一定会很高兴。
她做了两菜一汤,可等到入了夜时分,他还没有回来,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想了想,抱着小狐崽出了门。
月凉如水,银白色的月光倾泻而下,似乎给四周笼罩了一层轻纱。
顾清没走多远,便看见苏澈背着药箱踏月而来,他步履沉重,浑身上下都弥漫着浓浓的悲伤。
“苏澈,你……”
她立刻就猜到今日的救治定然不顺,于是大步走到他面前,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原来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而她根本不擅长安慰人。
话还未说完,他猛地拥她入怀。
“清清,那个孩子才三岁。我用尽了全力,可还是没能救回他。”
顾清的注意力都在他悲伤的情绪上,并没有注意到他对自己改了称呼,她任由他抱着,低声道,“你既然已经竭尽全力,那孩子的死就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太过于自责。”
“我知道虽然大夫的职责是治病救人,但并不能救每一个病人的道理。可我从医多年,这是第一次有病人死在我面前。那孩子还那么小,死之前还对我笑着。光是想到他的笑容,我这里就……。”
他松开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真的很难受。”
顾清看着他,欲言又止。怀里的小狐崽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悲伤,小声呜咽着。
她不过片刻犹豫,便轻轻地抱住了他,“苏澈,别难过。”她发现需她不擅长安慰人,但他既然在伤心难过的时候选择拥抱她,那她的拥抱多少能让他好受一些。
苏澈把头埋在了她的颈脖间,闻着她身上特有的气息,方寻得了一丝安慰。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苏澈终于松开了她,原本疲惫而又悲伤的眼睛逐渐有了光亮,“我们回家。”
顾清点头,“好。”
回去后,顾清热了饭菜,对疲惫不堪的苏澈道,“无论如何,人都不能饿肚子。”
这是她第一次给他做饭,若是在平时的话,他一定欣喜异常,可现在他实在是没有胃口。
顾清见他没有动,于是盛了一碗汤推到他面前,缓缓道,“曾经有一次,我同部下被敌军围困,苦战三日后,粮草皆绝。援军来时,我们五百人只剩下了十几人。苏澈,你可知我回到军营后做的第一件是什么?”
苏澈摇头,“不知。”他早就知道她在边关那些年日日都是在刀口上舔血,不知道究竟经历过多少生死。可从她口中说出来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疼。
“回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了三大碗饭。”
“苏澈,人只要活着,就该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也别让身边的人担心。”
闻言,苏澈端起了那碗汤喝了个干干净净,随后又替自己盛了饭,开始吃了起来。
吃过饭以后,顾清准备收拾碗筷,他却按住了她,“我来。”
她看了他一眼,也没跟他争活干。
待他收拾完毕后,她抱着小狐崽一起进了他的房间。她把它递到他手上,低声道,“苏澈,给它起个名字吧。”
“嗯?”
顾清接着道,“我们既然要养它很久,自然该给它起个名字。”
话音刚落,苏澈的眼眸里有了一丝奇异的光芒。她刚才说的说是他们养,而不是他一个人。这是不是说明,她想在这里停留?
“就叫它团子怎么样?”
顾清点头,“很好听。”
苏澈把小狐崽举了起来,浅笑道,“听到了没有,你以后就叫团子了,记住了吗?”
见他终于笑了,顾清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也不是一点儿也不会哄人。
苏澈放下了团子,看向她,“清清,谢谢你!”
顾清终于发现他对自己的称呼有了改变,神色瞬间复杂,“你唤我什么?”曾经,母亲也是这样唤她。后来母亲不见了,便再也没有人这样唤过了。
苏澈眸中有些忐忑,“若是你不喜欢,我以后便不如此唤你。”
“没有不喜欢。”顾清回答,“只不过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唤过我,乍一听到感觉有些奇怪。”
苏澈立刻道,“既然你没有不喜欢,那我以后就这样唤你。清清,清清,清清……”
听着他一声一声地喊着自己的名字,顾清的心逐渐发酸发胀,但并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似乎心中一直空了的某个地方终于被填满。
时隔十七年,这世上终于有人再如母亲般亲昵地唤她。
她不再是谁的奴,也不必再为谁冲锋陷阵。
“苏澈。”她的目光落在他温润如玉的脸上,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31章 梦魇
苏澈一脸惊讶, 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算他过去再怎么隐忍这份感情,但也一定有情不自禁、溢于言表之时。她并不愚蠢, 自然能够感受到。
深藏的心事被直接问出来,他反而不再似之前里那般患得患失。反正他迟早都要告诉她自己的情意,现在这样未必就是坏事, 所以他极为坦然, “你知道了?”
“以前不知道,直到你刚才一遍又一遍唤我名字时才猜到。”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刚才唤自己名字时声音有多温柔缱绻。
“苏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苏澈浅笑, “当初去京城找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报什么救命之恩,而是想每日都能见到你、陪着你、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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