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帮你吧。”因为吃了他做的食物,她今日格外好说话一些,打算帮帮他。
“不用。”他见她靠近, 立马背转过去。
但萧柔还是看见了。
“咦...你,你手臂的伤不像被柴枝弄到的, 有齿痕啊, 是被兽类咬的吗?”
“所以昨晚有野兽来袭击, 你一个人挡了是吧?”
“可是看你的伤, 应该来袭击的是不算凶险的,数量也理应不多才是, 要不然也不止这一处了。”
见骗不过她,他也直言了:“嗯, 就一头离群的灰狼, 受伤了太丢脸, 不想被你笑的, 难道你就不能装不知道吗?”
萧柔白了他一眼,“你崔世子不是不在意旁人目光吗?”
“不过, 才一头离群的灰狼,以你身手怎么也不可能受伤的呀...”
她纳闷,记得以前在山林见过他徒手打狼的情景,一头半人高的大灰狼,他双手一圈,反手一劈,一头那么大的狼就被弄昏在地上,压根就碰不到他。
继续赶路,今日的山路比昨日的好走一些,傍晚时,就隔着山头能眺望到不远处袅袅的炊烟了。
“太好了!前面有村庄!”萧柔高兴道,“我们今天终于不用在荒山露宿了。”
最重要的是,找到有人住的庄子后,她就能想办法从他身上拿回玉葫芦,然后逃走了。
“好,那我们再走快些,天黑以前,应该能赶到。”
崔燕恒说着,继续往前。
萧柔跟在身后,突然,旁边跳出一只丑陋的□□,把她吓了一跳,脚一抖,身子径直往边缘滑去。
“啊”地一声叫,前面的崔燕恒及时拉住了她。
本来以他的体力,是可以把她拉上来没问题的,但现下他抓着她的手,脸部出现了痛苦的表情,脸色渐渐发紫。
萧柔看得有些心慌,忙道:“你...你不行的话就松手吧,这只是个小土堑,摔下去顶多折一下腿。”
他的模样看起来,却像随时毒发身亡似的。
最后,他还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她给拉了上来。
把她拉上来后,他就一直坐在山坡边缘,大汗淋漓,不断地喘`息,脸色苍白难看。
“你...到底怎么了?”
他把眼睛闭上,身体不断地痉`挛,她尝试去碰他的头,发现凉得可怕,再摸他的脉,发现气血堵塞严重,上肢和左下肢处都有严重的堵塞,似是痹症,但心脉处也诊出严重的损伤。
“你...身体这么多折损的地方,”她惊道:“刚刚堵塞的痹症...是因为昨日帮我吸走毒液导致的吗?”
“所以,半夜有狼袭击,你就因为搏斗时运气厉害,痹症发作出来,所以就被伤到?”
“刚刚救我也是因为运了气,所以这样?”
崔燕恒抿唇把头垂下来,竭力保持着平静,试图将气平息下来。
“我帮你按一按。”萧柔站起来,摸着他穴位按揉起来。
按揉了会,身体筋肉开始没有那么紧绷僵硬了,但是,此时漆夜将至,不远处又听见了狼嗥。
“你走吧,往山庄的方向走...”闭着眼睛的他,突然沙哑出声,“你快点走,你留下来会拖累我的!”
萧柔知道,此刻正是拿走她白玉葫芦的最好时机,只要拿走葫芦,再趁着他痹症缓解不下,一直往山庄方向走,就可以将他远远地抛离。
但是...
她垂眼看了看这个人。
若不是他帮自己把毒液吸出来,现在中毒性命垂危的,可能是自己,如果不是他把自己拉上来,她现在可能已经摔断了腿。
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把她掳拐至此的缘故,倘若他不把她掳来这里,她压根不会遭遇这一切。
这么想着,在那些狼嗥声越发靠近之时,她毅然从他怀里摸出了她的玉葫芦,拼命往前跑去。
不大一会,她又折回来了,还带着数支燃烧正旺的火把。
此际山林里已经暗了下来,嗥声此起彼伏,这次就不是一只离群灰狼这么简单了,丛林里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暗处审视着,靠近着。
“跑!”萧柔在饿狼即将冲出来的时候,将火把横在林叶间一划,点燃,随后架起崔燕恒往后走。
崔燕恒被她架着,一路没停歇,直到终于出了荒山,来到村庄时,头顶已见闪耀星子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的能耐,竟能架着一个男人一口气不喘地往前。
本来她已经拿走自己玉葫芦,完全可以抛下他不管的,可走到一半到底是忍不下心,还是折回来把他带走。
村里的村民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萧柔从病得恹恹的崔燕恒袖中掏出银子递给村民,说跟这位郎君只是萍水相逢,希望他们能照顾他一直到他的伤养好,期间崔燕恒说不出话,只能脸色铁青频频盯着她看。
交待完他的事情后,她又开始向他们询问到城里的路。
“从村口往下走,再走不远路就能看见城庄了,听说近日有皇军从这边走,城门都早早开了的。”
一听是皇军,萧柔便知,很有可能是微安率领前往羌国的那支军队,只要她现在赶去,说不定能找到他。
她本想连夜出发,村里的婶子制止她。
“你想找皇军的人,不急在这一夜,听说他们还好几日才到达,你可以现在村里休息一夜。”
萧柔觑了眼床上躺着的这个男人,心想,休息一夜再走,这家伙说不定已经缓过来,到时候她再走,恐怕就难了。
于是,她口头上答应,等村里人睡着后,她又偷偷地往山下走。
不知不觉走了一夜,她已经呵声连遍了,终于在日出之前抵达城门门口。
眼看着快要进城,身后突然有人叫住她:“站住!”
她扭头一看,发现竟是崔燕恒那厮!
这家伙恢复能力可真强,刚一恢复就追赶上她了?
于是,她握紧玉葫芦,拼命往旁边的官道上走,边走边叫喊,祈望有赶路的人听见,助她一把。
可她的叫喊声没能唤来半个救星,反倒把一群黑衣人唤来了。
千钧一发之下,崔燕恒拉着她从水沟跳下。
再度上岸之时,两人全身湿`透,崔燕恒脸上多了个巴掌印,萧柔则满脸怒容。
“你这混账!我昨日就该把你留在群狼那里,不该救你!”她用力搓着自己的唇,几乎要搓掉几层皮。
崔燕恒则任由身上湿着,走路依旧带风,“你刚在水下快窒息了,我是救你,你打救命恩人还有理了?”
“你?救命恩人?”萧柔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要不是你拉我跳下水沟,我会窒息??那些黑衣人说不定是来杀你的,关我什么事?”
“怎么,这么不服气,要不然让你亲回来?”他恬不知耻笑道,“还是,让你打回来?”
萧柔再一次觉得以前的自己会喜欢他,真是眼睛瞎掉,脑子坏掉。
她伸出手,作势又要往他脸上打,结果看他一副从容淡笑,还越发期待的模样,她突然下不去手,怕脏了自己这只手。
“怎么?不打?”见她许久都落不下来,他反倒看起来有小小失望。
“有病!”她骂道,然后头也不回走。
走没几步,她摸了摸身上,慌道:“我!玉葫芦不见了!”
她正想转身往水里去,崔燕恒这时手心亮出那枚小巧玲珑有她名字的玉葫芦。
“你!”
如果玉葫芦是掉进水中,没了便没了,但落入他手中,那是比丢了更糟糕!
因为他随时可以拿着她这件贴身之物,去要挟她家人做任何事。
萧柔见他在盯着她看,一时计上心来。
“我现在不打你了,但我要亲回来。”
话说着,她扭身过来贴近,扯着他的衣襟,把他头拉下。
第81章
眼看着她的唇就要贴近, 他下意识微阖起双眼。
知道机会来了,萧柔立马从他手中顺出玉葫芦,谁料手指刚触到就被他大手包握住, 连腰都被他抱住了。
“你真当我傻啊?同样的伎俩还奢望我中计两次?”
他紧紧包握住她的手, 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她挣扎不过他,身体都被人钳制住, 她只得用脚去踹,结果腿也被他勾`缠住,只能单脚站立着。
“你...你...”她继续挣扎着。
“你别乱动, 要知道, 我是个男人。”他声音微哑,眼睛黑黢黢地盯着她,里头像有滔天黑浪要将她淹没。
萧柔便不敢乱动了, 只扭过头,有些憋屈地骂:“无耻。”
因为刚刚声音骂哑了, 现下听着便像哭腔似的格外委屈。
他手一顿, 一下便松开了她。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要碰你的, 有唐突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这次受我牵累也好,怎么都好, 我看你快憋不住气, 只能是冒犯了, 再没有下次了。”
破天荒他这样的人竟然会道歉, 而且...听他道歉的内容,总感觉他碰了她并非他所愿, 反倒是他还出自一片好心,是她太小心眼似的。
“算了,我不同你计较,你让我跟着你这一路,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你就不能给句痛快的话,是生是死也好,非得在这磨着吗?”她抱怨道。
“快了,应该没几日了,你再耐心等等吧。”他道。
他们终于进了城,晚上宿在一家终于像样的客栈里。
来投宿时二人身上的水还未干,掌柜看了看二人,给他们准备一间上房。
拿到房牌之后,萧柔愣了愣,“怎么是一间房呢?我们有两个人。”
掌柜似乎很忙的样子,眼睛也没抬:“今日住店客人多,只剩一间,要多的明日才有,你们要不要,不要我给别人了。”
因为近日这个城有皇军路过,来了许多外地想来趁机投军的人,所以附近客栈一下子爆满,他们也是走了好几家才走到这里。
崔燕恒看了看她,那房牌接过,“放心吧,同住一屋我也不会再对你有想法的。”
萧柔红着脸,“最好是,别忘记刚刚是谁快被亲上时闭眼的。”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往上房去,随意丢下一句让人炸毛的话:“随便演演你也信。”
萧柔此时恨不得往他拍屁股踹一脚,把他给踹下楼梯。
进了房间,房里的陈设让人大为惊叹。
这间上房都是比对时下文雅之人的喜好来,桌椅书案条凳,以及博古架上的各种文玩摆设,横匾旁栩栩如生的字画还是出自名画家徐宏哲之手,难怪房费如此贵。
崔燕恒也是风雅之人,看见徐宏哲的画,也忍不住走过去。
萧柔记得崔世子曾是嗜画如命之人,年少无知被他外表骗去的自己,就因为知道他这一点,才会拼了命去学自己最不擅长的事,结果被无数人嘲笑。
她在他府里为婢时,曾因为不小心压坏了他的话,被他换着花样惩罚,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此生难忘。
所以现在见他对着这些画投来一种惊羡又遗憾的眼神,忍不住呛他:“哦,我怎么差些就忘了,我们崔世子为了在圣上面前领功劳,同羌国使者比试打赌失败,被砍掉一根食指,从此没法画出精湛的画来了,啧啧,真是可惜。”
“可是,我想你应该也不是那么爱画吧,要不然,怎么会愿意舍弃自己手指呢?”
萧柔是在内涵他为权力争功劳舍弃手指,可崔燕恒听完目光却一直盯着她。
意味深长道:“是啊,也不是那么爱吧,要不然,怎么会舍弃呢。”
“还是...不及某人啊。”他叹息一声,目光很怪,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这算什么跟什么啊,有同他说他砍手指是为了人吗?
“外面是这么说的吗?”他好端端来了一句,萧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刚刚她说的,他同羌国使者比试打赌失败砍手指的事。
“嗯,大家都这么说的。”
“也是,”他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那时他是奉羌国皇帝的命而来,当然不能弄得太难看,得找些由头揭过去。”
她又不懂他在说什么了。
“知道我为什么爱画吗?”他兀自地,又开始说起话来。
这时萧柔已经进里间换过客栈提供的干净衣裳,正擦着头发。
他不进去换衣裳,她也不催促他,任由他说着话,“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能够看见外边的世界,全都是通过画卷看到的。”
“小时候我有呆病,不会说话不会笑也不会闹,家里是卖画的,我娘也很喜欢画画,就把那些年周游过的地方,画成画终日摆我面前。”
“我什么也不能感受得到,但我知道,每次我娘把新画好的画摆我面前,那就是我一天当中最期待的一天。”
萧柔也是从二皇子那里得知,长公主原来不是他生母,关于他生母究竟是谁,她没好奇地想去了解,他说她就随便听听罢了。
偶尔她也搭两句话:“你小时候不说话,我看你最近这段日子话倒是变得多。”
他微笑着回敬她,“这不是近朱者赤吗?”
她哼道:“你意思是嫌我以前话多,烦着你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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