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给几位贵女送上他们家珍宝阁不是人人都能买得到的镇店之宝。
那几位贵女收下她的礼物后,隔天就放了她鸽子,提前出发了。
萧柔抱着给崔燕恒的礼物,在大街上追了一路马车。
后来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拿钱换来一套公主府的婢仆服,趁乱混进公主府。
她后来是成功混进公主府了,却也付出了不少代价,被管家当成是小偷,抽了两棍子,在府里躲藏起来。
那天她从早晨奔波到中午,一点东西都没进肚子,抱着礼匣盲目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世子。
就在她垂头丧气,即将放弃的时候,在一个院子外听见了崔燕恒的琴声。
没错,她之前偷听过他弹琴后,就一直记得他的琴声。
她想抱着礼物翻越过墙,恍然又想起,上回在宫中因为急于去看一墙之隔的人是不是他,拿了小太监用来修剪大树的梯子,爬上了宫墙,可是却被他笑着回了一句:“萧姑娘翻墙的行为可不好。”
她记住了,于是,这回相隔一墙之隔也没敢翻越过去。
在狼狈焦急,怎么也找不到办法进去之时,突然看见灌木丛中隐藏着一个狗洞。
她想着悄悄钻进去,该不会被他发现。
可她一钻进去,就发现世子正好整以暇地端着琴,站在那等她,好像知道她一定会从那里钻进去一样。
“萧姑娘,”他叹息一声,遗憾地告诉她,“上次我已经明确告诉你,让你不必来,也不必准备礼物了,钻狗洞不好,请姑娘自重,下次不要这样做了。”
后来萧柔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是世子让长公主取消了让商户女眷陪宴的规矩的。
她不知,他竟厌她至此...
她手里编织了七天七夜的长寿结剑穗,和她花好大功夫找的状元剑掉了出来。
第15章
“萧姑娘,你真的要帮我接近崔世子啊?”
昌平郡主看萧柔的眼神都友善了许多,“我听人说,用自己的头发编织一种长寿结,赠予他人,能保那人一生顺遂,你说本郡主要是送世子这个,他会喜欢吗?”
随后又皱了皱眉,“但听说这是用编结之人的阳寿,以及一生的运势来作代价的,不知是不是真...”
萧柔忽然想起自己也编过长寿结,那是因为在某次赏花宴上,她遇见少年的崔燕恒在后院里偷偷奠酒,风过拂起花絮飘落在他脚边,他弯腰捧起一抔落了残絮的泥土,神情看起来格外落寞冷寂,冷寂到,会让人心疼的程度。
那之前她所看见的他,是长公主嫡子,与生俱来的身份尊崇,受万千追崇,优雅从容。一生下来就得天独厚的人,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可那一刻她从他眼里只看得见排解不去的伤痛和寂寥,她从不曾见过他那副模样。
于是她忍不住就过去抚慰了,“崔燕恒,你为什么躲这里奠酒,你在拜祭谁啊?”
崔燕恒那会大概也没想到这个时辰所有人都在园子里赏花观宴,怎么还会有人出现在这里,而且他明明把院里所有门都落锁了。
不过,他看见她倒也不慌,立马就对她温和地笑了起来:“原来是萧姑娘啊,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只是在给落花奠酒。”
“好好的你为什么要给花奠酒?”萧柔第一次听这个说法,不由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觉得赏花宴太无聊,闲出病了?你听我说啊,我小时候觉得念书也很无聊,就闲到一边听女先生讲课,一边用小刀在案几上给书本刻了个墓志铭...”
案几成了书本的墓志铭,这样荒诞的事前所未闻,也就眼前这个不着调的姑娘干得出来。
少年听得皱了皱眉,面上却还是带着笑,“松墨,萧姑娘出来那么久,她的伙伴应该着急了,你快送姑娘回席吧。”
萧柔没听出来少年是在驱赶自己,连忙说:“不急不急,她们才懒得搭理我。”
“我不走,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伤心落寞。”
崔燕恒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愣了会,只得捏捏袖角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待春去后,情不再留,我只是在感慨人性凉薄,纵使爱过,最后为了前程,也会毫不留情面,”
“世事无常,人心...常变。”他捏紧袖角说这一句时,萧柔被他身上的冷意激得一个激灵。
她还是没能明白堂堂永安侯世子,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他生出这副厌世的表情。
她希望他开心一点,想把自己往后的顺遂和好运,分一些给他。
所以临走她天真地对他说:“下次公主府办宴,大概就是庆祝你乡试通过的宴席了吧?你这么厉害,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就不要那么不开心了。”
“下次来,我给你送一份特好特好的贺礼!”
后来他自然是考上了,还是解元,而她排除万难不惜钻狗洞进去送礼,虽然被拒收了,但现在看来,崔燕恒仕途顺利、节节高升,反观她,潦倒狼狈,果真像是把自己一生的运势来作代价。
她摇了摇头:“不,他才不会感受到送礼人的心情,郡主与其送他这些,那还不如投其所好,做他同好之事。”
“那做什么呢?”
萧柔想起微安公主凭窗听雨写诗的样子,“郡主可以,写诗。”
“写诗?”
于是,昌平郡主回去就写了一堆拿来与萧柔挑选。
郡主文采不错,只是所写之诗,大多是闲情逸乐欢快的小诗,踏马赏花的、游园趣乐的、新妆试新衣的,如果是以前的萧柔,怕是会同昌平郡主臭味相投。
只她现在无闲也无心于这些,叹气道:“郡主,不能写这些,世子喜欢的是...多愁善感的女子。”
“多愁善感?那要如何?写哪些诗?”
面对郡主的问题,萧柔只能比对着微安以前所写的诗:“就是...奴婢就说几句啊,郡主可不能照抄啊。”
萧柔凭记忆念了几句,郡主听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这种诗的话...本郡主怎么写得出来啊!”
最后萧柔告诫她:“郡主切记不能照搬奴婢念的,需郡主自己去写,还有,世子他喜欢温柔善良的女子,后天是世子休沐日,奴婢已经探清楚他那天不会回衙门,而是要在府里接见什么人,到了那天,郡主就在世子去前庭必经的花厅里写诗,奴婢带世子来时,会经过并故意摔倒,郡主记得来扶起奴婢,然后还要对奴婢笑。”
昌平郡主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一个奴婢摔倒还要本郡主扶?扶完还想本郡主对你笑?别做梦!”
萧柔一福身:“当初世子同微安公主就是这么遇上的,当年奴婢犯蠢弄伤了腿,微安公主主动来救,还帮奴婢脱掉鞋袜按揉,世子才对她另眼相待的,郡主如果不相信奴婢,就算了。”
眼前这个婢子是最清楚熟知崔世子的人。
昌平想了想,父亲跟她说过,崔燕恒如今深得圣上青眼,日后的造化不可估量,他们恭顺王府日后若能得此佳婿,不但她面上有光,对着其他贵女说话也能更加大声,而且像崔燕恒那样的郎君,有哪个女子不心动?
于是她点点头答应了。
到了萧柔同她商定好的那天,崔世子正好在前庭招待宾客,昌平郡主一早在沿途的花厅里摆好文墨书案。
前庭里,崔燕恒在同几位世家子弟商量秋收后的狩猎大典,世家之中,那位对世子爱而不得,曾因五香鸡爪弄脏画卷而结怨的世家之女的弟弟也来了。
冯世子看见立在后方的萧柔时,不自觉用犀利如刀的眼神盯着她看,直到她禁不住地往回缩。
“你缩什么?你不是那个很嚣张弄脏我阿姐画的商户女吗?”
萧柔听了一怔,她记得这个冯世子以前特别听那冯佳谊的话,那时冯世子还是个毛头小子,冯佳谊几次在崔燕恒面前被萧柔抢了风头,下了面子,便叫冯世子私下里用弹珠射了她好几次,如今萧柔一看见他,就想起儿时的事,后脑勺隐隐作痛。
冯世子说着还笑着想要走过来,萧柔吓得想后退。
“萧柔,你来做什么?”就在冯世子即将来到她面前时,崔燕恒及时叫住她。
不喜道:“快进去。”
萧柔得了崔燕恒的话,吁了口气,慌忙福礼转身。
“等等,”冯世子叫住她,然后转身来同崔燕恒道:“燕恒阿兄,这个婢女是当年时常同我阿姐作对那个吧?她怎么会成了你的婢女?”
冯世子说着,目光移到崔燕恒的耳垂上,“我听闻阿兄是被府上一婢子害得破相,想来就是这个贱婢了吧?当年她就时常不知好歹欺负我姐,阿兄怎么能对这种人这么仁慈呢?阿兄若是心慈手软下不了手,不如我帮阿兄教训教训这贱婢如何?”
萧柔紧张得手心掐汗,赶紧往回走,不料却被冯世子追上去,几步超越将她挡住。
“冯世子...奴婢跟你无冤无仇,你姐姐同奴婢只是有些误会,现在奴婢已经公主府的婢子了,还请世子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
这时崔燕恒在后面,冯世子笑对他道,“我以前曾听我阿姐说,这女人以前同微安公主情同姐妹,明知道公主和阿兄的情谊,最后求得圣上赐婚的却是她,而公主却死在异国他乡,阿兄,这样的女人,你怎么敢留?”
崔燕恒神情冷淡,没有说话。
冯世子见状,就更助燃他的气焰了,他看起来有些激动,从怀里摸出一把造型精致的臂弩,架在手臂上,随后抽出一支纯金小箭,对准萧柔的脸,瞄准。
“你毁了阿兄的耳朵,那我也让你试试我神臂弩的厉害,哦,你好像还没耳洞是吧,要不要我帮帮你。”
那支赤金精制的小箭箭镞锋利泛着冷光,不同于以往孩童时玩闹的小弹弓,被那样的东西射中,怕是会整只外耳都被拽着扯裂开。
萧柔站着不敢乱动,额头满是冷汗。
眼看弓弦被拉起,姑娘浑身瑟瑟抖颤,少年的声音莫名兴奋:“燕恒阿兄,烦请你帮我拉住别让这贱婢跑!”
崔燕恒眉头一拧。
第16章
萧柔听冯世子那么说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往崔燕恒方向瞥去。
却见他在朝她伸手,眼神似乎是示意她过去他那里的。
他果然是会联合别人一起报复她的。
萧柔得了这个认知,自然不会傻得自投罗网,真的走过去让他固定自己任由冯庭鹤射,她只欠了微安一人,又不是他们。
于是,她只能任凭自己的直觉往前跑,她一跑,冯世子的箭镞便又开始瞄准。
崔燕恒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头痛,从小时起他就一直有入冬就频频头痛的毛病,每年冬天他都疼得要服食寒食散来缓解,所以今儿才会少言懒动,省得被人知道。
刚刚向她伸手是让她过来自己身边,他就不信冯世子敢对着他射,却没想到她明明看见他的示意了,还是要自己胡乱逃。
“你再乱动!本世子就保不准箭是不是会射中你的心脏了!”
院里一团乱,萧柔没命似的奔跑惊起院里其他婢子的惊慌,茶水糕食都被弄翻了,前庭的世家子弟也跟着过来看热闹了。
在那一刻,萧柔想不到有谁可以救自己,飞墨今天出府跑腿了,小钊的马厩位于公主府里最末尾的位置,叫了也不可能听见,慢慢地,她就不跑了,想着就闭眼挨一箭吧。
可这时她看见不远处花厅里的昌平郡主。
是了,她本就是要带世子过来此处偶遇郡主,顺便制造机会让世子对郡主产生好感的。
原本是打算自己崴了脚由郡主帮助,现在...好像也差不多。
而且昌平郡主身边带着最好的女护卫,找她相救应该可行。
如此一想,她便孤注一掷往花厅的方向跑。
昌平郡主眼见她身后带着一位手执臂弓的顽劣少年,搁下笔墨,眉头一皱。
“郡主!郡主!救救奴婢...”萧柔口中呼出白气,跑到她跟前的时候,利箭已经对准了她。
“你别跑了!再跑本世子把你胳膊也射下来!”
冯庭鹤狞笑起来。
昌平郡主却把她往外一推,“世子呢?让你把世子带来,你带了这么个玩意?”
旁边的侍女小声对昌平道:“郡主,现在大好机会,你现在救下世子宠爱的通房侍婢的话,世子定会对你另眼相待,说不定婚事就稳了!”
昌平犹豫着,这时终于看见崔燕恒一行人正穿越廊道往这个方向匆匆赶来,她心中一喜,连忙把萧柔护着身后。
“你竟敢在公主府对世子的人出手,好大的胆子!”昌平指着冯世子道。
而冯世子却不是个省油的,他把箭镞依旧对准郡主身后的人,笑道:“这个贱婢咬掉燕恒阿兄的耳朵,我只是在帮他处理垃圾。”
昌平郡主一听,瞪大了眼睛望着身后的人,“是你把世子耳朵弄伤的??”
萧柔不说话,她恼怒地将她推开,就在她把萧柔推开的当头,冯世子的箭终于有了目标。
曲指一拉,一放,锋利的箭镞离弦,却在下一刻,被一只手极快地攥住了。
鲜血顺着指缝溢出,眸子里泛出刀剑上的寒芒。
“冯庭鹤,你敢在我府上动箭,是你们冯家已经倨傲到可以瞧不起崔家了吗?”
崔燕恒音色沙沉,因为头痛而掩饰不掉的戾色一闪而过。
冯庭鹤吓得当场懵了,“不...燕恒阿兄,我只是...”
崔燕恒手里还往外溢着血,刚刚那支离弦箭势头那么足,他竟也能握得住,这让冯世子也很惊讶。
“不要叫我阿兄,滚!”
这是崔燕恒第一次在除萧柔以外的人面前暴露出阴鸷的这一面,冯庭鹤一下就被他吓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慌忙告退。
等他转过身去面对昌平郡主的时候,面色已经恢复成平日的温润。
“可有吓着郡主?”
昌平郡主刚才也看愣了,此时回过神,慌忙摇摇头,“世子你的手...”
崔燕恒把还在淌着血的箭拢回衣袖,“不碍事。”
灰头土脸坐在地上的萧柔看着他二人,便知世子刚才那一下是为昌平郡主接的箭,而不是她,她有自知之明,此时也只是想弥补,让世子同郡主的感情好些,便主动开口道:“刚才全靠郡主护着奴婢,不然那箭早就射中奴婢了,郡主为人善良,奴婢就此谢过。”
“是嘛...”崔燕恒却笑了,“可我刚才怎么看见好像是郡主推的你?”
昌平郡主一听,慌了,“世子,我...我刚刚只是...”
“刚才只是奴婢脚滑摔倒。”萧柔面不改色撒谎道。
“哦?”崔燕恒又笑笑,来到花厅里的木案前,“郡主如此有闲情雅致,在写诗?”
郡主目露羞色,低头“嗯”了“嗯”。
“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他每念一句,眸色就暗上一分,而萧柔脸色就越发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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