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那只眼球消失了。窗外的偷窥者见势不妙,慌忙想逃。
不料齐昭海比他更快。
齐昭海一个箭步冲出门去,把偷窥者摁倒在地,让他那双爱非法窥视他人的眼睛,只能无情地亲吻大地。
“哟,当着警.察的面,看完了人还想跑啊。我告诉你,没门儿。”齐昭海随即发现,偷窥者手里居然还拿着手机。他嘴角的笑容突然扩大了,笑纹里带了些痞气:“还偷拍啊,胆子真肥。”
偷窥不犯法,但偷拍可就犯法了。
齐昭海薅住偷窥者的衣领,拎鸡崽似的,一把将他从地上揪起来:“既然来了,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
对这个偷窥者的审讯,没有一点新鲜感。
偷窥者的长相,就非常符合世人对他这种人的想象,贼眉鼠眼。而他进市局审讯室里,刚一张嘴,就是偷窥狂的经典开场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警官,你能理解的是吧?”
齐昭海表示,他不理解。
这种以非法方式来满足的窥私欲,他真的一点也无法理解。
偷窥者见这招万能反问行不通,又摆出一副弱者的可怜模样,向警方连连告饶:“哎呦,警官们,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事儿让人知道了多不好。我孩子还在学校里,怕被人排挤呢。你们就发发善心,通融一下,可不可以?”
他这一整套花招玩得太熟稔,实在不像是第一次用。
这次和齐昭海合作审讯的,是简尧副队。他查了这人的资料,摇摇头,压低声音:“这个人,不是第一次因为偷窥偷拍被抓。至少是二进宫了。”
“怪不得呢,业务这么熟练。”齐昭海恍然。
老偷拍惯犯了。
偷拍虽然是非法的,但是被给予的行政处罚很轻。情节最严重的,也不过是被处以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再加五百罚款。
因为知道警察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偷窥者一点都没把这处罚放在眼里。
偷窥者进了警局,就跟回到自己家里似的,轻松又自在,他甚至还试图跟警方打听:“我们家隔壁那个温羽媛,是犯啥事了啊?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做不出坏事来吧?”
他说这话时,两颗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活像阴沟里的老鼠在寻找吃食。
齐昭海沉着脸回绝:“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什么不该知道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在窗外听到,你们在说什么2月21号下午呢。”偷拍者说得津津有味,要是手头有包瓜子,他估计都得嗑起来:“哎,是不是在问她,有没有不在场证明啊?有人在这个时间死了吗?”
齐昭海一言不发,脸色愈加阴沉。
他没有想到,这个偷窥者居然已经听到了这么多。
“要是需要不在场证明,我能给她证明。”偷窥者信誓旦旦:“2月21号下午,温羽媛就待在她卧室里,坐在那张床上,玩手机呢。”
简副队提醒:“这种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
偷窥者大言不惭:“我看到了。”
齐昭海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他反问:“你也说了,温羽媛是在她自己家里玩手机的,那你是怎么看到的?”
偷窥者面容猥.琐地一笑:“她卧室的墙上有个洞,一点点大,跟我家客厅相通。她平时拿窗帘挡着,有时候窗帘没遮严实,就能看到一些。”
齐昭海:“……”
啧,偷窥客厅就算了,还偷窥人房间。这个偷窥狂真的是一点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
偷拍怎么就判得那么轻呢?
齐昭海现在突然有一种,想把这个人抓进去蹲局子的冲动。
可惜按照这个法律,关是关不了多久的。直到被送去拘留时,偷窥者还在回味:“她当时拉着帘子,坐在床上的身段,那个美哟……”
.
有这个偷窥者作证,温羽媛的不在场证明算是立住了。
但现在,局势变得更加麻烦。
实际上的调查结果,跟心理侧写出现了一定偏移。唯一能够确定的嫌疑人温羽媛身上,却缺少了两样最关键的东西。
一是不在场证明,意味着她缺乏作案时间。二是与死者冯岱缺乏直接的关系,使她缺乏作案动机。
一切变得非常棘手。
即便樊甜恬回来以后,立刻进行了冯岱相关的走访调查,情况也没有变得更好。
“不管是亲朋好友、同事,还是街坊邻居,都说冯岱是一个很正派的人,一有时间就回家陪老婆孩子。”樊甜恬一回来,就精疲力尽地瘫在椅子上:“技侦把他手机里所有的数据都恢复了。他手机里主要是工作电话,没有和温羽媛的通话记录。”
不管她怎么问,周围人都无比一致地认为,冯岱是个有口皆碑的好人。
跟那种该被阉.割的负心汉,天差地别。
糟糕,真糟糕。
宋冥的眉心越顰越紧,然而复盘整个测写过程,她并没有发现明显错误的地方,应该不会偏差得这么离谱啊。
莫非,出问题的不是这个侧写,而是其他环节?
但……能是什么地方呢?
齐昭海见她愁眉不展,禁不住问:“有什么不对?”
宋冥:“温羽媛在看到偷窥者的时候,惊恐的表情持续的时间太长了,实在有些不合常理。一般人受到刺激源的刺激之后,所产生的微表情,只是一闪即逝的,她那个表情,不是微表情。”
就算反射弧再长,微表情出现的时间,也不可能这么长。
这么长时间的惊恐,反倒显得假了。
齐昭海琢磨了一下:“故意做出来的表情吗?你说有没有可能,温羽媛早就知道有人在那里,她装成那个惊慌的样子,是为了故意引我们过去抓人?”
宋冥点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
但这个猜想缺乏证据,还不能使人信服。
“别纠结了,心理侧写又不是什么超能力,没办法百分百确定才正常。而且,我们肯定还有一些没发现的证据。”齐昭海安慰她:“我们等下要开个会,汇总一下目前的进展。你要一起来吗?”
他走进会议室里,拉上窗帘,把马上会用到的幻灯片投影仪事先打开,为开会做准备。
随着开关按下,仪器上绿灯亮起。
卷起来的白色幕布被匀速放下,一束光从仪器中迸出,穿透黑暗,将幻灯片中的内容悉数投影在幕布之上。
幕布被照亮的那一刻,宋冥清晰地听到,脑海中响起了清脆的破碎声。
仿佛有什么阻碍思路的东西,在那一刻分崩离析。
她豁然开朗,灵感迸发。
“这次的会议我就不参加了,我要去验证一个猜想。”宋冥人刚到会议室门口,突然扭身往回走:“对了,等下能帮我把那个偷窥的人叫回来吗?我有些事情想确认一下。”
齐昭海一脸茫然:“学姐,你干什么去?”
宋冥回眸,朝他浅浅一笑:“我可能知道,温羽媛的不在场证明,是怎么做到的了。”
第117章 荒野尸啼8
那偷窥者刚在去往看守所的路上走了一半, 就被警员押着折返回来。他整个人都是惴惴不安的。
因为他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让他再回来一次。
早已经等候在市局门口的警员,把战战兢兢的偷窥者,带到了一个办公室隔间门口。房间的门严严实实地关着, 一丝缝隙也不留, 然而门上却开了一个圆形的小孔。
孔的大小,恰好能容纳一只眼睛。
偷窥者正对着这扇门, 摸不着头脑时, 突然听见警员对他道:“去看看,然后告诉我, 这个房间里面是谁?”
让偷窥者来窥视,这很专业对口。
偷窥者自认偷窥他人十几年, 还是第一次在警察局里,光明正大地偷窥。
偷窥者一下子来了精神。
他把一只眼睛贴在洞口,使劲往里瞧, 只见光线昏暗的房间之中, 无比清晰地显现出一个女子的轮廓。女子坐在办公桌前, 手上拿着手机在玩,屏幕的幽幽光亮, 照亮了她素净白皙的面庞。
偷窥者只花了少许时间,便立刻认出此人的身份,他忙不迭地回答:“是你们队里那个……穿蓝色大衣的宋顾问。”
他自认这个答案准确无误,却不曾想,耳边传来了一声清晰的轻笑。
那笑声好似碎冰相撞,清冷凛冽:
“你转过头来, 看看我。如果里面的那个是宋顾问,那我是谁?”
偷窥者由于对自己的答案极其自信, 于是从这话里,无中生有地听出了嘲弄之意。他恼羞成怒,应声转头。
却在那一瞬间,狠狠吃了一惊。
眼前的人,赫然是偷窥者方才口中描述的,那个穿着淡蓝色大衣的宋冥。
“我滴个妈呀……”偷窥者双腿一软,无法自控地跌坐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我我我……我明明清楚地看见,你是在里面的啊。你是宋顾问,那房间里头那个人,是谁?”
宋冥并不解释,只是微笑着问他:“昨天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你透过卧室墙上的小孔,看到的温羽媛玩手机的场景,也是这样的吧?”
“对对对!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偷窥者用力点头,脸上写满了困惑。
宋冥却笑而不答。
她伸手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在众人的焦急的目光下,徐徐打开了紧锁的房间门——
房间内空无一人。
只有一台投影仪安静地运转着,将宋冥提前录制好的视频影像,投放在白墙上。
偷窥者从小孔中看见的那个宋冥,就是使用这投影仪,制造出来的假象。真人和投影的差异,原本是比较好辨别的,只是因为视野被那个小孔限制住,无法看见房间景象的全貌,难免被真人大小的投影误导。
况且,宋冥录制的这段视频里,也进行过设计。
视频全黑的背景,既能够符合窗帘全部拉上的黑暗状况,也能快速的突出人物,确保偷窥者可以一眼看到。
“我所做的,就是温羽媛昨天做的。”
宋冥揭秘后说道:
“我也是在齐队长打开幻灯片放映机时,才意识到可以这样做的。”
温羽媛正是利用这一点视觉盲区,玩了一招瞒天过海的伎俩,借用偷窥者,为自己制造出了不在场证明。
“但是要这样做,温羽媛家里得要有投影仪呀?她有吗?”有人提问。
宋冥顺着声音的来向看去——
看见提出这个问题的,是樊甜恬。然而来的人,不止樊甜恬一个。
他们整个刑侦队的队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全都围拢过来了。一双双眼睛,好奇地望过来。宋冥叹了口气,略感压力。
“温羽媛家中,一定是有投影仪的。”
得出结论很容易,解释起来却麻烦。宋冥想了想,决定先从温羽媛其人的性格入手来解释:
“温羽媛是一个对他人的注意力需求很强的人,但迫于小镇的规模,她现实里的社交圈很窄,很难满足她被众星捧月的心理需求。所以,网络成为了她吸引关注的最佳选择。”
宋冥的性格特征,与温羽媛相反。
成为众多目光的聚焦点,使宋冥有些不自在。
她停顿片刻,去自动饮水机处接了一杯水,不动声色地用纸杯挡住下半张脸。
“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我请技侦部门,帮我查了一下温羽媛的账号。果不其然,发现温羽媛是一个颜值类的博主,虽然粉丝的数量并不多,但是她为了涨粉,一波热潮都没有少赶。”宋冥说着,找出了温羽媛的社交媒体账号:
“其中,就包括了投影仪拍照的热潮。”
由于房间里的投影仪,暂时充当了陈列证据,辅助讲解之用。
原本正循环播放着的视频,也被替换下来,换成了温羽媛的账号主页。主页里,清一色是温羽媛展示美貌的内容。
“投影仪拍照,是前段时间在网络上流行过一阵的拍照方式。小型投影仪的价格不是特别高昂,普通工薪阶层咬咬牙也能买下,很多女生都因为这波拍照热潮,入手了这个仪器。”
也包括了温羽媛。
不消两分钟,宋冥就从温羽媛账号发布的往期图片里,翻找到了几张投影仪写真。拍摄写真的背景,就是温羽媛的家。
宋冥将那几张照片放大,投影到墙上展示:“这几张照片足以说明,温羽媛家中确有购入投影仪,而且她至少懂得如何使用。”
有了投影仪,剩下的事情便简单多了。
只要搞定偷窥者就行。
偷窥者偷看她房间的意图,一直以来都非常明显,温羽媛只需设下诱饵,就能够引导偷窥者,从墙上的小孔中,往她设置好投影仪的地方看。
当偷窥者沾沾自喜,以为看到了想要的东西时,殊不知他已落入圈套当中。
一个专为他设计的圈套。
至于一开始,温羽媛之所以敢否认有不在场证明,是因为她早已设下机关,知道会有偷窥者替她作证,才故意摆了他们警方一道。
好一招以退为进。
以一句否定,将自身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就算之后,这个不在场证明的真相被揭开,做伪证的罪名也不会落到她头上,而是由偷窥者承担。
“作伪证这个罪不比偷拍,严重起来,可是要被判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的。她早想把你送进去了。”宋冥停下来,瞟了一眼偷窥者,见他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了——后怕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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