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是这一瞬,他竟不知道是满足更多,还是失望更多。又或者,是为了另一个无辜之人的担心。
“许弭……他不是普通人,没人能走到他的心里。”许懿淡淡道,像是在劝她,又像是透过她说给自己听。
“就连当初结婚也是一样,不过是为了搭上程家的关系。”
“和我有什么关系?”程玄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并不需要提醒,前前后后,已经有很多人告诉过她了。起初没放在心里,是因为,那时她也是同样的选择。
既然……必然要走联姻那条路,和谁都是一样的。
那晚游轮上,程开阳和许弭的对话,虽然没有来得及听清楚,但凭着捕捉到的部分,也不难补充出全部内容。
但,那又如何。
她不该在意,不管是用哪种身份。
“是没什么关系。但似乎,在白小姐的加入后,事情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呢。”许懿依然是初见时的笑容,可眼神里的阴冷却让她狠狠一颤。
见过了太多千奇百怪的人,每个人都不同。或轻视,或利用,或当做工具、跳板,或只是……看作消遣的玩具。但总会在特点的时间,暴露出目的。她一直都在用这种方式靠近别人。及时抓住弱点,适时拉扯,从而在往来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还能全身而退。
如今,倒是在两个人那里碰了壁。
一个是许弭,因为深陷于两层关系。
另一个则是许懿,因为看不透。
“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甚至还去做你的模特。我们家很传统,如果父亲知道……算了,不说这件事。当初答应白小姐的我会做到,也喜欢白小姐不要让我失望。”
“我要你,狠狠抓住许弭。”
“……”
如果内心世界可以出现弹幕,那么,程玄度便是在疯狂刷屏。一时不知道需要精准吐槽哪一点。
传统?
很传统的话,怎么会……
算着年龄,当初的许君蘅是婚内出轨吧?魏知书尸骨未寒,肖玉卿就急着上位了吧?
上一代的恩怨她未曾想过要带出下一代。甚至,那是许家的家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可现在,在如此坦然的许懿面前,还是觉得有点愤慨。很想说些什么,又硬生生忍住了。
“Vent的舆论风波虽然过去了,但还不足以站稳脚。白小姐和许弭的关系一旦曝光,到时候,受益人和受害人,似乎都可以是你吧?这样的话题,足够吗?”
一瞬间觉得手脚冰冷,不寒而栗,快要笑不出来。程玄度双手交叉,像是第一次认识许懿,“许总就是这样谈合作的吗?”
是啊,任谁都看得出来,Vent如今就只差一点点知名度。
周围的朋友也都在想办法帮她渡过难关,燕迟早早就提出要帮忙宣传,许弭加入的消息已经经过了亲口认证,带来了足够的话题,陶喜也为她做了资金和人脉上的支持。
可她深知,她的困境,早已不是这些东西可以挽救的。
束缚她的,困扰她的,左右她的,是其他无形的东西。
那些东西缠于俗世,最寻常,也最烦扰。
如许懿所说,若到了暴露之时,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想要舆论吗?或许是的。
Vent于她来说,早已不是简单的工作,是理想的事业,是挣扎在禁锢里的宣泄口,是她骨血里的风。
程玄度笑了笑,险些失控,“所以,许总是来羞辱我的吗?觉得我配不上你们光辉伟岸的许家,配不上许弭,还是容不下我的vent?又或者,觉得我的坚持很可笑。你是想说这些,是吧?”
尖锐来得莫名其妙。
许懿被她说得愣住,抿抿唇,一瞬间又恢复成了初见时的模样,“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玄度冷笑一声,并不想穿测他的真实用意。
嘲讽的话已经停留在唇齿间,但考虑到Vent未来的发展,还是咬咬牙,磨平了棱角,拉回理智,“我是很想加大影响力,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我的品牌,我自信我做得足够好,值得入驻最好的商圈,拥有最好的线下门店。”
“可是你错了,我的出发点不是为了获得什么,而是我值得,我的作品也值得。我靠近许弭,也是因为我想,而不是为了所谓的合作。”
“就像,你不是好奇,许弭为什么会缠上我,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因为我是我,因为我值得。”
隐忍了很久了,她忽略了许懿诧异的目光,一字一句,极其认真的说着:“今天我约许总见面,只有一个目的。我们的合作,可以到此为止了。
我不管许总是想在我这里获得什么,又或者,是想利用我对许弭做些什么,我都不在意,也不好奇。我知道许总对我并不信任。但无所谓,我们的合作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现在,悬崖勒马也好,忏悔也好,我已经释怀了。不管要用多久,我还是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争取那些我应该得到的。希望许总……好自为之。”
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嗓子有点干,但不想再停留,起身,准备离开。
还是听到了许懿的一声低语,“白小姐这么自信吗?”
踩着细高跟的女人,头也没回,镇定地向前,但回答,许懿还是听到了。
“是的。我已经摔过很多次了。现在,我想要的,我都会狠狠抓在手中,不管是什么。”
直至空气中的那道淡淡香味彻底散去,许懿还坐在窗边,久久没有缓过神。林时过来了几次,简单做了报告,许懿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只有偶尔颤抖的指尖,把他的心绪暴露的彻底。
那句话还在耳边。
许懿起身,看向窗外。
可他想要的,早就和他擦肩而过,泾渭分明。越不过去了。
“抱歉。”他喃喃道,没人知道他在说给谁听。
……
有点累。
福年发来消息,符妤已经完成了拍摄。工作室里的几个,已经到了提前庆祝环节。符妤的回归,无疑让消沉的气氛又回到了燃点。
福年问她要不要一起放松。
程玄度勉强回复不去了。
好疲惫,还是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的伙伴们,她刚才,已经和许懿闹翻,甚至还说出了中断合作的话。
对Vent来说,无疑是一个爆炸性消息,无数的投资商和合作伙伴,都是奔着有华盛在背后支持才加入的。Vent本身的力量薄弱,她最清楚的。可现在,明显理念不合,显然许懿还会出尔反尔。
程玄度轻叹一声,还是决定先自我承担。至少,在这个大家都在庆祝的时候,还是不要过分扫兴。
鬼使神差地回了南林区,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迫切的想要喝酒,起身惯性去酒柜时,才想起这里不同于津南区的小窝,空荡冷清的要命。心底有一部分,长久处于空缺,想要填满。
僵持许久,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不情愿地拿出手机,给许弭发去消息,[我在家,今晚要来吗?]
发送成功后,又试探着念了一遍,才惊觉用词似乎不够严谨。
倒显得,现在的她,像是个在刻意等候什么的……娇妻。
联想到上次在工作室,被福年戏说的“□□感”,几乎是一个激灵就弹了起来。
恼怒间,许弭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今晚有点忙,就不回去了]
像是兴奋过头,又被一盆冷水狠狠泼下。程玄度看着手机屏幕里倒影出来的黑发,和厚重刘海,一时说不出话。
就……好傻。
明明可以先问清楚,现在反而,又做了很多不必要的事,还走了不少弯路。
是报应吗?
精心打扮后又被放了鸽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
嗡嗡两声震动,许弭又发了消息:
[对了,明天是周末,可以陪我去看外婆吗?她很想你。]
第43章 须弥
这几天不算忙, 她也没有拖延症。该做好的准备已经尽数做好。在给许懿取消合作后,反而多了点松弛感。
程玄度暗自给自己洗脑,是在这些大前提下, 她才答应和许弭一起去看外婆的。哦,还要加上一条,反正她都在南林区了。祝青玉是真的对她好, 总让她想起和外婆生活的日子。
是为了这些,和许弭, 才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
程玄度看着手腕上的玉镯, 又瞥了眼正在看车的许弭,心底的疑问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他念叨了几次, 要回家找的东西, 就是这个?
找到了就让她戴上,那他干嘛还要回去?
难道……这不是什么普通镯子,是他敷衍外婆的重要道具?
“怎么总看我?”
专注开车的男人压住了眼底的笑意, 声音是一贯的轻柔。
程玄度下意识想反驳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但想起当下的人设,身子往后缩了缩, 匆忙找了个借口, “想起这次没有给外婆带礼物,有点不合礼数。”
可太会了, 要不是确定了些什么,就会被再次带偏,指不定还会感动到再安慰她几句。
倒是狡猾。
许弭忍住笑, 趁着红灯间隙, 回身上下打量她。没有看白芥时的暧昧,目光干净纯粹。
跳转到绿灯, 又及时收回视线。
和车子一起启动的,是他漫不经心的撩拨:
“没关系,你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说着有意,但听着无心。
观者……更是把思绪飘摇到了十万八千里。
祝青玉照旧温声夸赞着程玄度,程玄度乖顺地陪笑,许弭在一边打着配合,时时蹦出几句俏皮话,哄得老太太开心。
氛围融洽,几乎是理想的状态。
可在祝青玉看到程玄度手腕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祝青玉的视线在她的手腕处停了两秒,那两秒,程玄度捕捉到了好几层情绪。
疑惑,不解,意外,还有点欣慰?
却也一瞬。祝青玉又恢复了温和,拉上程玄度的手,说要带她去看藏品。只是转身时,警告般的瞥了许弭一眼,带着责备和探寻。
许弭只是微笑。无声回应不要担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祝青玉从不干涉这些。可若朝三暮四,摇摆不定,负人青春,她绝不会答应。
……
琅\小筑的厨师据说是许弭特意为祝青玉请来的,做菜以清淡为主,又极有特色。就连她这个被各种小吃养得很馋的重口味爱好者,都能吃得心满意足。
可也仅仅是上一次,这次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不和胃口吗?”祝青玉担心地问,“许弭说你爱吃,特意让王姨一大早就炖上的。”
程玄度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男人。
许弭漫不经心地喝着小碗中的汤,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程玄度收回视线,配合倒是不能忘,低头小心喝了两勺,“喜欢的,谢谢外婆。”
圆圆的眼睛,笑起来会变成一双月牙。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超能力,总是切换的如此自然。以前竟从未发现,能有那么多处重叠。现在,大概是已经认定了一切,就这么看着扮演乖巧,刻意藏拙的女人,都还是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还是那晚那个妖精。
该死。没错了,是妖精。
妖精会变幻形态蛊惑人心。
她两者,都占据了。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祝青玉将许弭的反应尽收眼底,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测,无奈叹了声,“是我老了,现在都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节奏了。”
许弭自然听出了祝青玉的言外之意,想解释,又有几分顾虑,最终只是勉强笑笑,低下头去。
看到他笑,祝青玉更是食不知味。枉她清醒了一辈子,万万没想到,一手教育出来的后辈倒是屡次犯错,感情处理的一塌糊涂。
上次许弭看向那个女孩的眼神,祝青玉到现在还记得。分明是欢喜的,就连给她做介绍时,还难得带了点难为情。
可现在……
祝青玉忍不住瞥了眼在安静吃东西的程玄度。眼前的女孩,她自然也是满意地。虽然不够活泼,但善解人意,也有自己独特的魅力。谁规定花就一定要灿烂绽放,也有那种低调温婉的夜来香。
“外婆身体好点了吗?”察觉到祝青玉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身上,到底还是不好意思继续心安理得地用餐,“听许弭说,外婆想念我,我才赶过来看您,实在是……”说着,头垂得更低了,内疚是真的,祝青玉对她不错,但上次,就连去医院都是仓促的,后来更是没来探望过,实在不合礼数。
空气凝结一瞬,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突然冻结。
祝青玉下意识看向许弭,似乎是某些人的脸面。
她瞬间明白了,“外婆怎么听说,是玄度想我了,今天特意过来看我呢?”
“啊……?”程玄度懵了,好在她从不让话掉在地上,紧接着,就似撒娇一般的附和,“是的,是我想外婆了。以后我一定多来看您。”
祝青玉被哄得高兴,程玄度的心情也不错。
只是两个女人,都在这一瞬达成了共识。在移开视线后,又默契地看向了明显坐得更加僵硬的许弭。
不同的是,一个是疑问和不解更多,另一个则是担忧和探寻。
一顿饭下来,最紧张的则是许弭。自家的外婆,自己的老婆,他都了解,那可是一个赛一个的聪明。好在,两个人都在暗中帮他,即便已经行走在危楼边缘,还是能及时停下脚步。
饭后祝青玉随便找了个借口支走了许弭。
自踏入琅\小筑后,程玄度就察觉到了异常。祝青玉看她的眼神,早已没了当初看小辈的温和,反而带了点……遗憾?
不好私下揣测长辈。程玄度佯装什么都没发现,依旧按部就班地扮演着原有的设定。
只求能顺利结束这一天……
可偏偏支走了许弭。
鉴于上次婚前交流的内容――
程玄度并不是很期待。甚至先入为主的觉得,可能又是抱歉之类的话。或者,像所有传统长辈一样,催促着还没有这方面计划的晚辈早日传宗接代。
可她还是想错了。
两人从日常生活,一路谈到了喜欢的作品,再到喜欢的画家,以及小时候。直到最后,话题中心才转移到了那个被排除在外的男人。
“许弭小时候也学画画,倒不是为了兴趣,而是跟着我们,不得不学。我还记得他有次画识理,献宝一样地拿过来给我们看,识理还以为他画得熊猫。不过那幅画到现在还在书房收着。”
程玄度静静听着。
她也有这样的过去,不过,仅仅在十四岁之前。
那么短暂,却美好的要命,几乎可以治愈后来的那么多年。
祝青玉的态度却在言语间有了很多转变。程玄度无法精准说出转变点,但能清晰感受到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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