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
要把许弭介绍给她似的,详细地说着许弭的过去。
她未曾亲眼目睹,但还是在祝青玉的形容里,遇见了那个人。
“许弭小时候啊,像一根豆芽菜,早产儿,身体虚的很,前几年都是汤药养出来的。这里安静,适合他调养。跟着我们的那几年,被识理说像养了个小姑娘。性子是十几岁那年变得,他以前也像许懿那孩子一样。”
祝青玉说着,想起了什么,又问,“许懿你见过吧?那孩子就挺好。”
才刚刚把许懿判了死刑的程玄度:……
只好装傻充愣。那人倒是个高手,看起来瞒了不少人,要不是特殊情况,可能……她也和他们一样,认定了许懿的温和。
只是……
现在,更在意的是,以前的许弭……真的,像那个包装出来的虚假许懿那样吗?
那个嚣张肆意,像是可以控制风的赛车手……
她绞尽脑汁,也无法想象他安静乖巧的模样。
祝青玉是过来人,怎会看不出她的疑惑,主动解释,“许弭生过一场病,好不容易才抢救了回来。就是从那时起,那孩子才决心要做出改变。我和识理每天提心吊胆的,真怕他还没有开始逐梦,就彻底失去了逐梦的资本。”
“好在他成功了。”程玄度感叹。
“许弭那孩子啊,从小什么事都不能做主,就连……”祝青玉看了眼程玄度,及时改口,“但还好,现在看到你们的感情这么好,还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放心吗?
早已在心底扎根的愧疚感在慢慢放大。
怎么可能放心呢。她和许弭,从一开始,就踩在了风暴中,注定无法顺利下去。
如果……身份被拆穿呢?
如果他们发现,她从一开始,就洞察了一切。甚至不惜利用他,到那时,还可以放心吗?
至少,在那么多谎言面前,在面对许弭的时候,在祝青玉的问候里,她早已无法问心无愧。
……
回去的路上,许弭似乎看出了她的情绪不对,车开得很慢,几次欲言又止。
她全都知道,一路装着不在意,直到再也无法忽视。
幼时那个废铁开局,一路跌跌撞撞到了这里的许弭。月夜下深沉的像是被世界抛弃的许弭,赛场上意气风发的冠军车手,游轮上摇摇晃晃坦白心事的控局者,以及那个看似游历在外,却无时不刻在彰显特殊的丈夫身份……
太多太多了。
他似乎真的符合她的理念,在挣扎,在宣泄。他是最自由的风。
她无法,再用谎言束缚着他。
燕迟说得对,最悲伤的事,莫过于用谎言来填补着谎言,周而复始,迟早会迷失自我。
她从来不怕的,可现在,竟开始动摇了。
“许弭……”
干涩的声音在不大的车厢里回荡的刚刚好,足以让人听得清楚。
“我们……”
就差一点点。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许弭递来一个抱歉的眼神,按下接听。
还没来得及问候,就先听见了许君蘅暴跳如雷的声音。
“许弭,马上给我滚回来。”
第44章 须弥
一入濉园, 便先感受到了低气压。
程玄度的心蓦然一揪,直觉这个东西虽然玄妙,但她一贯是相信的。
许君蘅的气焰, 隔着手机听筒,都烧到了她三分。
涉及到许家的家事,还是不那么融洽的关系, 她并不想来的。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许君蘅的脾气还是听说过的, 和程戊行在事风格上几乎是如出一辙。
但无奈许君蘅特意交代她回来……
不是好兆头。
刘姨低着头, 脚步飞快地撤离,见到两人回来, 连招呼都没有打。
一向最爱看许弭热闹的肖玉卿竟然也没有落井下石, 脸色差得难看,瞥了许弭一眼,小心翼翼地拉走程玄度, “你爸在书房等你。”显然是叮嘱许弭。
程玄度的脚步在被动跟着肖玉卿过去,但脖颈还是下意识转向了许弭的方向。
“别怕。”
许弭依旧坦荡,用笑容安抚她。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狼狈的夜。她藏匿着锋芒, 忍气吞声的在扮演着胆小鬼, 他突然起来的降临,带来了那么多的安全感。
尽管那时, 他心里放着的,是另外一个人。
尽管那时,只是出于责任感的逢场作戏。
如果……
如果没有前一晚, 如果不是他, 如果没有阴差阳错。
是不是……
不敢想。
她忍不住抬头,追随着目标。看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楼梯拐角, 心跳得更加剧烈。
现在呢。
好像有一瞬捕捉到了一丝在意的痕迹,又好像是个错觉。
更可怕的是,程玄度按着心口,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她已经陷入了那个漩涡披上了那层暧昧滤镜,以至于,看什么都像……
要命。
直至身侧的沙发陷下去,程玄度抬眸,才发现许懿竟然在家。勉强颔首,算作打过招呼了。
出乎意料的是,许懿的脸色,竟然比许弭还要差。
大概……
程玄度猜测,是许君蘅的怒火殃及无辜了吧。听过一些豪门八卦,那许君蘅是出了名的脾气差,听说早年还有暴力倾向。
知道这些,也不过是茶语饭后,最爱游戏人间看豪门笑话的福年,从某一任醉酒失言的追求者那里听到的。听说那个男人和华盛多有合作,应该有些可信度。
可大概,早就习惯了冷血。
对那两人,甚至没有半点同情。
“肖姨,父亲……怎么突然……”
断断续续的提问,声音抖得像是随时能哭出来。
面对许君蘅的怒火,谁会不觉得惊吓?更何况还是这种没什么见识的小白花。肖玉卿心下释然,再看程玄度时,目光自带几分同情,可碍于身份,又不便开口,只得笑着转移话题,“没什么,只是……”
而素来情商在线的许懿,却突然毫无分寸感,毫不留情地拆穿,“她该知道的。”
肖玉卿被突兀打断,表情难堪。
而许懿毫不在意她的暗示,看向程玄度,一字一句道:“是许弭。”
“有人给爸发消息,说许弭,在外面有女人。”
并不算很意外。
上次和许懿摊牌,就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眼底的讶异被身侧一直在观察她的许懿尽数捕捉,再辗转,成了更陌生的情绪。
是烦躁,和不安,
许懿捏着拳头,转过头,尽量不再看她。
“爸很生气,华盛的项目暂时无法推进,程伯父也收到了邮件,你……”
“许懿!”
肖玉卿出声打断,坐在程玄度的另一侧,“不要多想,许弭是个好孩子。”
这句话实在太牵强了。
程玄度只是勉强地笑笑。魂不守舍的模样,看似被许懿的几句话击中,实则,在一点点分析当下的混乱。
肖玉卿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她看得出来。
而许懿……
程玄度握着水杯的手越发用力。
许家的环境,原来比程家好不到哪去。
肖玉卿又陪着安慰了几句,也不过是应付着表面交际。许懿似乎对她的反应很失望,欲言又止,见她一副油盐不进一心想要等到许弭的痴傻模样,只剩下叹息。
惦记着许弭交代过的,她惯性扮演成鹌鹑,垂着头,似乎满世界,只剩下了手中盛了半杯水的玻璃杯。
直至朦胧热气里,许弭从楼上下来,在她对面站定。
脸色不太好。
甚至可以说是……她印象里,最糟糕的时候了。
刚才,他们分明听到了,楼上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你……”她下意识起身,竟忘了伪装表情,那一点担心暴露无疑。
许弭走近,接过她手中的玻璃杯。
还好,比他想象中的要厚,隔热不错,不会烫到。
放下杯子。他还在笑,语气温柔,像是在对待更为脆弱的玻璃杯,“我没事,走吧,我们上楼。”
不同于语气那般轻柔的,是他主动探来的手。依然坚实有力,曾拥她入怀,曾驾驭着那辆史诗级的赛车,所向披靡。他总是带着强劲的力量。
现在也是。
刚才抱着玻璃杯都没有暖热的手,在搭上他的手背那一瞬间,却感受到了滚烫的力量。
安抚的笑。开口,明明是在同她说话,可语气却更像是在给身后人通知。
“抱歉,父亲让我们,暂时在家住段时间。”
没有一点预警。本是意外结合在一起的男女,在彼时,倒还真有了点新婚夫妻的样子。
肖玉卿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许懿,只是失神地看着桌上的玻璃杯。
原来,太透明,也会存在缺点。
会混淆了视线。
不是第一次同住。
从起初的担忧,抗拒,到后来的无奈妥协,再到现在……
没当初那么多不自在,但还是有所顾虑。
太突然了,没有一点准备,虽然为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她随身也会带一些应急的工具。可现在,太仓促了。
住段时间?到底这个所谓的“段”是多久?
“饿吗?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家里的点心做得不错,我一会儿下去看看。”许弭问道。
程玄度摇摇头,“我不饿。”
晚上即便不吃东西也没关系,眼下更在意的,是另一些问题。
“那你先洗澡,休息会,今天累坏了吧?”许弭似乎也只是随便问问,没再继续劝她,低头,看了眼腕表,“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两个小时候后回来。”
“好。”
“记得给我开门。”
许弭站在门口,回身望向她,很认真地叮嘱,“其他人过来……你都不要搭理,只等我就好。”
“好。”
她一一应答,虽然不明目的,但最擅配合。
那人脚步有所停顿,似乎还想再叮嘱几句。
她静静看着,那双不加任何掩饰的眸是干净、清澈的黑。比以往,带着各种色彩、水光、花纹装饰的瞳孔少了太多吸引力。
可偏偏把他困在了那汪深潭里,心甘情愿的臣服。
之前也担心过同居问题,井水不犯河水自然最好,可眼下被迫合流……
程玄度无奈望天,仔仔细细把门关好,不敢浪费时间。趁着许弭不在,快速洗了澡,掉落的每根头发都细细整理好。
金粉发已经坚持了一段时间了,早就超出了预期的长度,每次戴假发前,都要先处理好发网。短时间内也还好,时间久了,头皮又痛又痒。
程玄度熟练地按摩着。她是爱漂亮的,头发染了多次,还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可见私下护理下了多少功夫。只是护理终究治标不治本。
金粉色,她喜欢过,不过也该过去了。
吹干的长发又被收入了发网,几乎没什么变化的黑长直再次覆在了上方。双眼皮贴好,用眼线笔在眼下点的泪痣,还有没什么气色的唇。该做的伪装一一加上。
应急产品带得不多,几乎是极限。好在,她更清楚,最能改变一个人的并非外貌,形体气质心态,才能真正决定一个人该是谁。
肖玉卿看起来热情,但也只在表面,无法依靠,更别提为他们准备什么。上次,是仓促借穿了许弭的新睡衣应急。许是刘姨打扫了房间,这下连那件睡衣都找不到了。
心中倒了声抱歉,厚着脸皮,小心打开他的衣柜――
那个人,倒是比她还会立人设,衣服款式几乎雷同,廖廖几眼,便知是他随意放在这里,平时应该不会穿的衣服。
随手翻过,直至看到了最角落的那件――
门被敲了敲。
仓促整理好刚套上的衣服,看了眼时间,刚好过了两个小时,确定是那个人,才小跑过去开门。
东西太多,一时没拿好,几个购物袋掉落在地上,小包装的日用品散得到处都是,许弭正蹲在地上捡拾。
开门――
程玄度只看到了一个蓬松的发顶。
而听到了动静的男人,下意识抬头――
走廊金碧辉煌的灯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一道光影,她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其余的,都被隐没在阴影之中。
四目相对时,捡拾的动作蓦然停止,窥见天光般的意外走神,直到听到那一句轻柔的“许弭?”才被拉回了意识。
许弭匆匆低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样意外的情况下,看到足以被多情诗人,写出一万个篇章的绝世风光。
那件属于他的,在起初被无数次嫌弃配色、款式,遭到俱乐部成员一致反对,就连他也看不下去,于是随手丢到一边,早已忘记的俱乐部文化衫,正穿在她的身上。
她瘦,又矮他许多,他穿上正好的衣服,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胸口处还印着他的号码,15.
随着呼吸,“15”号在起伏着,奇异的节奏。
那两个数字早就被赋予了特殊意义。
那一瞬间,他甚至可耻的心想,他也……想跟随着一起,混合在她的血液里,剧烈奔腾。
像是一瞬间中了无解的诅咒,他蹲在地上,以仰望的姿态,静静看着倚在门口的女人。
近乎痴迷。
甚至忘了伪装。
第45章 须弥
“许弭?”
程玄度又唤了声, 下意识拉了拉勉强遮住大腿的衣摆。
她当然不是没穿过更短的衣服,在作为白芥的日常里,她的私服, 甚至一件比一件布料少。可偏偏这种很常见的下衣失踪,倒意外带出了少有的羞耻感。
大概是人设作祟。
是本能作祟。
许弭几乎是僵硬般地移开了脸。
动作飞快的把地上的东西捡了回来,张张口, 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像个笨拙向心上人表达爱慕的情窦初开的小男生, 别扭的把爱意送上。
十几个购物袋, 夸张的惊人。
程玄度接过了几个,剩下的, 是许弭主动拿回了房间。
打开――
竟然都是符合她如今穿搭风格的衣服。长裙, 衬衫,开衫,长裤, 半裙,睡裙几乎都有,足够短时间应急了。
甚至还有护肤品。
她是干敏皮, 对护肤品要求挺多的。袋子里的, 虽然不是她常用物,但也是当下热门产品, 舒一安利过,她考虑过找个合适时间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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