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旋律编织成细密的爱意,朝着她的方向奔涌而来,他用小调做乐曲的底色,流动的音阶像无声的情愫,将最真挚的的爱意蕴藏在黑白键上,千回百转,编织出如梦似幻的意境。
偶尔又有颤音,从活泼到沉郁,像现在的她。
这就是他呈现给她的世界,每一条旋律都代表一种心情,幽静的想念,燃烧的爱意,那些无人处才敢吐尽的情绪,都被他尽数盛进婉转的旋律里,诉说得比他口中的任何一句话的信息量都多。
惊惶中温禧流泪,抬手抚到眼尾冰凉的液体。
原来真的有旋律动听到让人情不自禁地落泪,她忽然明白那些蛊惑人心的魔力从何处来。
她的理智铩羽而归,她的感性扣弦而歌。
她还有许多问题想要听他亲口解答,可此时此刻,便只想去爱。
“最近写的一首曲子,叫小满。”
二十四节气,他终于将空缺的最后一首曲子补齐。
“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未来。”
他无法将时针拨转,却可以在未来降临前的每一刻好好期待。
“你是我的灵感之源。”时祺缓声,声音清朗:“从前就有很多曲子是因你而写的。”
琴声未停,他边弹尾声边与她说。
他们说艺术家不该过得太安逸,因为安逸的生活会让人失去灵感,只有大悲大喜才能激发创作欲。
可他拥有她,却像是将缪斯随身携带。
“为了不让我泯然众人矣,小满好好考虑一下吧。”
“你一直很清楚我的答案,不是吗?
温禧轻声说。
缓慢恢复的视力让温禧感觉到时祺在离他极近的地方,不敢轻易地侧首,担心稍一转身时,就会在彼此的脸颊上留下意外的印迹。
他也深以为然。
“我很喜欢你。”
那张漂亮的侧脸,因月色与夜色交织的迷人轮廓,潮湿的杏眼楚楚动人,便很让时祺有吻上去的冲动。
“不要这样看我,”
他们同时侧首,下一秒就唇齿问候,延音踏板尾音未尽,而吻交缠不歇。
第70章 亲密
“怎么笑了?”
短暂停歇时, 连盛放的月光都眷顾。时祺的双手捧住温禧的脸,本能地轻轻婆娑,好像心尖珍宝。
她看见他唇角扬起的弧度, 像是栖息了一只振翅的蝴蝶, 蠢蠢欲动,于是明知故问。
“我很开心。”
时祺的情绪很少外露, 像殿堂之上的神祗,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但在见到温禧之后, 情绪却像是收不住的网, 整个人都变得更具像化。
连魏越有时候会揶揄他, 说他更像一个人了。
因为失而复得。
时祺主动邀约的吻得太深太久,像溺水之人攀上浮木所用的全劲,温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时祺察觉,便恋恋不舍地后撤, 转而将她揽进怀中。
温禧的气息随着分秒的推移慢慢平缓下来。片刻的宁静格外珍贵, 她在一片墨色中靠在他的胸膛之上, 倾听对方有力的心跳。
“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头顶上的时祺缓缓开口,他将下巴枕在她的肩上, 清冷的声线都染上难以克制的悦色。
“你以前从来不说这样的话。”
温禧轻声说,话里带着狡黠。
因为有巨大的惊喜像从天而降的外物,突然落在涣散的他眼前。半年前,时祺还不敢妄想今时今日发生的事, 这样甜蜜的情形只会在梦里发生。
所以他害怕清醒, 因为清醒就意味着镜花水月,烟消云散。
时祺预演了许多次, 她接受或拒绝后他该有的反应,细细斟酌过每一个字,但在事情真正发生时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加速的心跳。
从前他为如何拒绝她而苦恼,时过境迁,现在他因如何让她接受而心乱如麻。
“小满有什么感受要对我说吗?”
时祺沉声说,期待她的每一个答案。
“以后记得不要隐瞒,跟我说真话。”
温禧赖在时祺怀中,尾音带着软,轻巧地一笔带过。
作为她最亲密的人,时祺从前连身份都是假的,温禧却相信他有难言的苦衷,心甘情愿地被蒙在鼓里。她想,当年发生的所有事,他们还会有许多时间好好沟通,也不必急于一时。
话说完,她感觉腰上的力道又更重一分,于是知道时祺与她心照不宣。
时祺在听到这句话时,脑海一瞬间如走马灯得飘晃许多画面,却没能抓住。温禧聪明,他也知道她心如明镜,从前的旧账倘若算起来,他不一定能圆得完美无缺。
她极尽坦诚,但他却不是。
这段关系对他而言,处处都是从前遗落的闷雷,所以走到一半分道扬镳。现在他们重新相聚在这里,启程再踏这片危机四伏的广阔麦田,还是举步维艰。
从前说的那些话真假参半,他也不知道自己编织过多少谎言。
有些事温禧并不知情,却能为他寻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时祺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将善解人意的意中人拥得更近一分,让她确切地感受到因她而起的心音。
“小满。”
“我在。”
“小满。”
“我在。”
“小满。”
“我在这里。”
他唤了温禧一遍又一遍,深情地,温柔地,轻声慢语,像被写上反复记号的乐章,用唇齿品她的姓名,然后从她每次不同频率的回应中,提醒自己现在并不是黄粱一梦。
正襟危坐的钢琴家偶尔也像儿童,幼稚得让人发笑。
起初她声声有回应,最后温禧再也忍不住,坐直后放肆地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碎落琴键,他与她对视一眼,又自然地笑倒在他怀里。
“小满,你知道吗?你上次喝醉的时候回到十年前了。”
温禧的印象深刻,因他绘声绘色地描述而将所有的细节都一并回忆起来,有些难为情,于是连声音都细如蚊蝇。
“我知道。”
往事不堪回首,以后她一定再也不喝酒了,温禧暗自在心中发誓。
她的酒品这么差,真不知道下次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那时候很可爱。”
时祺说起,意犹未尽。
“你不喜欢现在的我啊?”
她随口一问,心中有些介意。
温禧的思维跳跃极快,突兀地转折,主动向她最介意的那件事靠拢。
这件事是长在温禧心中的一根长刺,现在复又提起。从重逢以来,她有自己不安的来源。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却实实在在地担心过,时隔多年,旧情复燃或许只是因为他眷念从前娇俏可爱的模样,会在现在的她身上寻找从前自己的影子吗?
温禧悲哀地想,可她再也不可能是从前的她了。
所以看见独奏会上鲜艳明媚,敢爱敢恨的宋慧雯时,她才会心神恍惚,却又立刻察觉到自己甚至没有失态的资格。
“小满,”身侧的气压骤然沉下来,时祺仿佛看见她鼓成河豚的腮帮子,笑着与她解释:“这可是欲加之罪。”
“现在的你很好,聪明,独立,坚韧,很吸引我,”时祺缓声说:“我喜欢从前的你,更爱现在此时此刻在我眼前的你,每个人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他喜欢的不是珍藏在记忆中毫无血色的某个白月光,而是此时此刻鲜活的她。
“但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像那个时候一样的无忧无虑。”时祺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与她说:“你不需要我,但如果愿意找我帮忙,或者愿意表达自己的情绪,我会很开心的。”
她独自背负得太多太沉,考虑问题全单枪匹马,他很欣慰,却不愿见到。
爱不是占有,却是保护。
他的心声终于对她吐露。
酒醉后缠着他的那一晚,那是她短暂属于自己的时刻,也是她偶尔情绪饱胀外露的时候,所以时祺经常怀念。
温禧被他一说,又有想流泪的冲动,明明没醉,却觉得微醺,因扑面而来的情意感动。
泪还聚在眼尾,便被时祺爱怜地伸手抚去。
“好了,小满,我什么都没说,你现在就哭了。”
“不是你刚刚说的,让我表达自己的情绪吗?我现在是真情流露。”
温禧有些强词夺理,一字一字咬重,泪却落得更汹涌。
因为爱人细致入微的观察,跌宕的命运将她虚掷在半空之中,却被人稳稳地用怀抱接住。
她由衷地意足。
他们从琴房离开时已是深夜,晴月当空,将两人并肩而行的影子倒映在路面上,远看就像交叠在一起。
从漆黑的体育馆离开后,没有寂静的夜色做掩饰,温禧的脸又红了,像元宵的灯笼。
皎洁的月光下,时祺的手指垂在身侧,五指纤长,晃晃荡荡,偶尔还擦过她的裙摆,看起来便是很好牵的模样。
从前恋爱时,她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时祺身上,半拖半拽。现在确定关系后光明正大,温禧反而不好意思去牵他的手。
原本确定关系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因为他本来就在与她很近的距离之上。
刚开始时,她抗拒他的靠近,可时祺出现在她身边的频率太高,慢慢变成温禧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给予得久了,人就会因为惰性形成习惯,剥离后反而分外痛苦难忍。
他是拿捏人心的高手,等她意识到这个真相时,情感已经领先理智提前到达终点。
她才惊觉,自己好像不知不觉被他当作女朋友养成了。
她的意志向来不坚定,欲拒还迎大概说的就是像她这样不靠谱的人吧。
温禧的思绪还在游离时,却猝不及防地觉察到手指上熟悉的温度。
她被勾住手指。
“别看了。”
时祺漆黑的眼里都是笑意,对她说。
“你的眼睛都快粘在我的手指上。”
时祺发现视线的落点不对,眼神就顺着她的目光往前探,觉察到她的意图。
明明刚才更亲密的动作都已经完成,现在他的小满想要牵手,不自然到了极点,还用眼神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觉得很可爱,也不介意帮她一把。
“现在好了。”
他们十指相扣,严丝合缝,像是上了钥匙的锁扣。时祺将两只牵起的手邀功似地在她跟前晃了晃。宽厚的大掌将她的指尖包裹着,她感觉心安。
这是她到此为止最难忘的夜晚,因为月色无边,与身侧人共赏。
-
一夜好梦后,温禧却遇上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
她是被手机的振动声唤醒的,温禧半梦半醒时,眼睛来不及睁开去看屏幕一眼,却听见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你好,请问是温禧小姐吗?不好意思,之前我妻子在你们那里定过一台钢琴,请问还可以退吗?”
那个男声喊出她的名字,准确无误地说出自己的诉求。
“您好,请您跟我说一下你的姓名和电话好吗?”
她瞬间清醒,凝神看见屏幕上跃动陌生的号码。
对方果然对她说出姓名和电话,唐金,将她的记忆拉回两月之前。温禧猛地想起那天不对劲的种种情状,唐女士说话牛头不对马嘴,说想给自己上大学的孩子买一台钢琴,但后来又一切正常,她怀疑只是自己想得太多。
那台钢琴温禧已按照对方的要求寄去很久,钱款也已经全数收到,因为事务繁杂,所以她没有亲自上门,派了钢琴厂商的人去安装。
现在不知为何,对方的丈夫却忽然说自己对钢琴不满意。
“温小姐,可以麻烦你过来看看吗?”
第71章 陪伴
男声继续提出要求。手机畔的温禧却疑窦丛生。
且不说这台钢琴已经送过去许久, 早就超过退货的时限。从购买到签收再到安装,丈夫从来都未露过面,现在却突然存在感这么强烈, 告诉他自己想要退货。
他自己也清楚大概率不能退, 觉得这个要求有些无理,但尽管说话礼貌, 想法却很坚定。
“请问您为什么想要退这台钢琴呢?”
男人却有些支吾,只是不断地重复让她来家里的理由,接着又说。
“温老板, 电话里不太方便, 需要你亲自过来一趟。”
“好。”
权衡再三, 本着顾客至上的服务精神,温禧答应了,但却先打了个电话给时祺。
尽管陡然切换的身份让她还有些不适应, 但她依然将时祺说过的话放在心上,有程鹏事件的前车之鉴, 现在做事都格外谨慎。
温禧深呼吸, 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十一位数号码。
电话铃声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好像对方翘首以盼良久。
“好,我现在马上就过来接你。”
时祺很快给出回复。
温禧在家中收拾妥当, 换了一件灰色的针织长裙。白袜黑鞋,她将长发扎在脑后,梳了个丸子头。又将整身知性气质中和出一些俏皮与灵动。
她从楼道里下来,迎面就与时w的目光相撞。
是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见面, 昨晚的甜蜜还历历在目, 她的心间反而有几分紧张。
但这份紧张感在抬眼时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
时w穿了灰色的针织毛衣,外面又穿了件外套, 他站在那里,身形修长,挺拔如鹤立。
他漆黑的眼里温柔的笑意尤盛,像是草长莺飞后被吹落的蒲公英,在触到她面容的那一刻纷纷降落,事到如今,他再也不需要避讳自己的目光,可以专注地欣赏她流露出的美。
他安静地看,不需要占为己有,因为她只属于自己。
时祺与她是同色系的穿搭,他们似乎都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个奇妙的碰撞。
“事先声明一下,这是巧合。”
时祺说,眼神温柔,视线半刻都没有离开过温禧的脸庞。
他顺手就将她揽过来,将社交距离缩短为亲密距离。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
她被时祺的视线炙烤得脸红,连忙问。
时祺不答。
“口红沾到牙上了吗?”
他凝视的位置是温禧的唇瓣,落点明确,她察觉到,先自我怀疑,有些不自然地咬唇,然后再问他。
“是啊。”
温禧便紧张兮兮,想从自己的手包里去拿一只小圆镜,检查一下自己的妆容是否合宜。
“怎么不找我帮忙?”
他伸出指腹,轻触了一下温禧的唇瓣,像蜻蜓点水,却留下无法消散的涟漪。
好想吻她,但不能破坏她的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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