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
直到温禧看见手机屏幕里的自己,确认自己妆容得体,微微撅了撅嘴,以示不满。
“没有骗你,欣赏美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时w眉眼含笑,伸手为她将副驾驶的门打开。
“小满,上车吧。”
他抬手在车门上方护着她的头,看见温禧钻进座位上,乖乖坐好,伸手将裙摆抚平。
时祺也上车。
“你现在不紧张了吗?”时w侧过身,将她的安全带插好,短暂地停留了片刻,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面上。
温禧猛烈地摇头。
她记得从前坐他车的时候慌张,只记得要坐在后座,不要去副驾驶那个危险地带,要与他保持距离,不像太亲密。最后位置虽然坐上了,却手足无措,甚至将驾驶座的安全带都扯到自己身上,闹了个大笑话。
现在旧事重提,她脸颊微红,他眼里笑意盎然。
密封的车厢是两人独处的空间,有流动的暧昧越来越重。
“吃过早饭了吗?”
时祺问,温禧点点头。
他贴心地从后座取出保鲜盒,里面放了一些切好的水果,转头对温禧说:“准备了一点水果,你在路上吃。”
保鲜盒里的苹果被细心地切出兔子的形状,清甜的果香在密封的空间里蔓延,勾起她的独家记忆。从前她与他同居时,这些水果都是由他亲自去准备。
“这么用心?”
“因为好不容易追到的,要好好珍惜。”
温禧低头,掩饰自己通红的脸。
“甜吗?让我也尝尝。”
时祺问她的时候,温禧用竹签插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像大快朵颐的仓鼠,正在用力地嚼。
她听见他的话,回答他的话应该也会含糊不清,她索性用肢体回答,用竹签在保鲜盒里选了一块,抬头准备给他。・
一点一滴,他介入温禧的生活,从日常最普通的小事做起。
“小满,到时候补妆可以吗?”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正疑惑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直到下一秒她终于明白了时祺要做什么,因为他再次俯身,吻在她的唇上,齿间缱绻,与她一起品尝到甜蜜的果香。
温禧还没有意识到,手里竹签插着的半块苹果还悬在半空之中。
“很甜。”
-
车辆平缓地行驶,温禧感觉脸上的热度渐渐褪去,她托着腮看时祺专心致志的侧脸,恍惚觉得看得太久,又要被他笑话,就做贼心虚地将头低下去,拿出手机浏览信息。
“一会晕车。”
时祺侧首,看见她的脸快贴上手机的屏幕,想起温禧从前的毛病。
“在看什么?”
“看微博。”
她说着,又戳了戳按键。
“也看我吗?”
他好整以暇地问。
当然看到了。
“你又拍了月亮吗?”
温禧明知故问。
因为他偏爱用镜头对准天空,与她每个情感变动的节点都在记录,从黄昏到月亮,静水流深,传递那些隐晦的爱意。
后来发现大家又纷纷解码地理位置,一起思考这张照片究竟在何处发的。狂热的粉丝想尝试在南江蹲点守候他的到来,他又觉得意兴阑珊。
他太明目张胆了,从来都没有避讳她的身份。他也不是烈火烹油的偶像,需要隐匿自己的情感状况。
但他也希望有一个机会,带她从幕后走到台前,无论是她的职业还是她的身份。
温禧从前也用,喜欢在社交平台上分享生活,后来因为家庭变故,有不怀好意的人顺着账号发消息来骚扰,所以慢慢减少了使用的频率,最后的结局就是她忘记密码,那个账号就渐渐作废。
后来她重新注册过了,从时祺的钢琴演奏会结束之后,最后一条微博停留在她当初介绍调律工作室的宣传之上。
倒是也收到过不少的私信,也有有心之人旁敲侧击地从她这里打探跟时祺相关的消息。
温禧提起微博,是因为当晚时w就在微博上更新,更新了一则视频。
“是只有你能看得懂的文案。”
他们心照不宣,不用担心别人发现。
时祺是这么想的。
他难得录了一段钢琴视频,说从前的创作终于在此刻圆满完成,署名是小满,二十四节气组曲的最后一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公之于众。
视频是时祺随意录的,镜头里甚至能看见旁边的酒杯,播放以后短暂地在圈内激起了不少的水花,现在的他却气定神闲地陪在温禧身边,没有作出更多相关的回复。
这首歌用了复调结构,交替轮转的旋律像是莫比乌斯环,有始有终,他们从开始走到结尾,试图寻找故事的结局,但是终结,也是开端,他们两人之间终究没有结束。
“昨晚睡得好吗?”
她想实话实说,睡得不好,半夜因为他,几次醒转,但最后想到在一起的事实后,又安然入眠。
“谢谢小满今天记得我。”
时祺又揶揄她,他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尘埃落定时,现在甚至屈尊给自己当司机。
说到这个,温禧又想起别的事来。
“你下次记得换一台车来接我,在这里太显眼了。”
观星公寓门口那些乘凉唠嗑的大爷大妈,火眼金睛早就紧紧地盯着他停在门口的这辆黑色轿车,连讨论的氛围都更热烈一些,就差没有直接上前去拍照打卡。
察车观财,知道此人并非池中之物。
“好啊,小满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我下次骑单车来接你,总可以了吧。”
时祺微微一笑。
他记得在校园时也没少用单车接过她,还记得微风吹拂时,发丝抚过后背的感觉。
“地址?”
“在观澜庭。”
她默契地接上话,然后迫不及待地跟时w说起今天这个神奇的电话。
又是观澜庭?
时祺的眉心一挑。
原来他与那人日日做邻居,也没有一点察觉。
“你当时在琴行的时候,也觉得她看起来不对劲吗?”
温禧跃跃欲试,像第一次办案的侦探,一双杏眼亮亮的,用一点仰慕的眼神看他,企图从他这里收到回复。
他不会随意去怀疑一个人,一定有等量确凿的证据才会做出判断。
红灯停,阳光落在方向盘上,时祺修长的指节敲在方向盘上,不急不缓。
“无论他是什么目的,我们都先去见见他再说。”
第72章 表演
“迎宾大道尽头, 应该是向左拐。”
破碎的记忆随着途径往日的大道被重新复原,温禧看着前面似曾相识的分叉路口,若有所思。
“你很熟悉这里。”
时祺侧首, 用赞许的目光看她, 褒扬她的方向感。
“当然啊,原来是我家。”
她有点骄傲, 话脱口而出又有点失落。
“还有没有考虑再回来?”
“回不来了,这里的房子在当初我们家破产时抵债时就卖掉了,现在过去这么多年, 也不知道换了几手了。”
她目视前方, 说得坦然。
其实还挺喜欢在观澜庭置办的这套别墅, 当初家中的装修几乎都由她一人说了算,是象征她第一次离家独立的小小空间。
况且,他们在这里也留存了不少珍贵的回忆。
原本陆斯怡说要趁拍卖时高价截胡, 送给温禧当生日礼物,却不知被哪里的财神抢了先, 看来终究还是差了点缘分。
时祺歉然看她, 以为是自己勾起了她的伤心回忆。
“没事的, ”温禧眼中含笑,反过来去安慰他:“只是挺喜欢这里的环境的, 觉得有点可惜。”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暴雨时跌跌撞撞地逃离,然后撞见她的命中注定。
从董富明事件平稳地画上句点,她就没有再涉足过这里。
凭时祺现在的财力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豪掷千金, 为博美人一笑的事应该也做得出来。
好奇怪,温禧看见光中时祺的侧脸, 竟然萌生了这种不劳而获的想法。
不行,要靠自己好好努力。
“没关系,”她轻声给自己鼓励,情不自禁地攥紧裙摆:“以后总有机会,会有更大更好看的别墅。”
细如微尘,却还是一字一句落进时祺敏锐的耳里,他听见她的雄心壮志,微微地弯了嘴角。
温禧的观察还是不够仔细,他对这座城市阔别八年,但却连从未见过的郊区道路都驾轻就熟,是有缘由的。
保安对陌生的车辆似乎并没有任何不妥,行了标准礼后,就抬杆放行,好像是对待熟悉的业主一般客气。
观澜庭46号。
门铃滋滋作响,他们本以为会见到电话那端联系的男人,但门应声而开时,见到的却是身形瘦弱的年轻女子。
“唐小姐。”
温禧脱口而出。
对方愣了片刻,却用像看陌生人的目光看他们,眼神戒备。
”你们是谁?“
唐金的脸颊比上次在琴行见到时显得更加瘦削,穿着及地的礼服裙,突兀的颧骨截断了流畅的脸型。她瘦骨嶙峋,肩翼好像随时都会刺破薄纸的利刃,衬得整个人都有几分诡异。
记忆里的违和感变得更浓重了。
“您好,您好。”
眼前闯入一个慌乱的声音。温禧看见穿休闲装的男人从她身后探出头。
“抱歉,你们请进。”
整套别墅的装修十分简约,几乎没有复杂的陈设,寂然空旷,倒真的像一个演奏场地,客厅里却是一片狼藉。
他似乎正在收拾地面上的碎片,手里还拎着簸箕。
她机械地做好开门的动作,左手却在空气里微张,根本不知道将什么抓在手心里。
男人自我介绍,说自己叫林市昌,他似乎刚从一片狼藉中脱身,急匆匆地从唐金身后来。
“他们是谁?”
唐金歪头,眼神警惕,看向自己唯一熟悉的人,连声音都变得尖锐。
“为什么我演出的时候有外人进来?”
她的声调越来越高,情绪已然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温禧心中骤然缩紧。
“是两位经纪人。”
林市昌却游刃有余,他耐心地跟唐金解释,将毛毯披在她孱弱的肩膀上。
“那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正式登台表演了?”
她欢快地拍手,瞬间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是的,他们刚刚看了你的彩排,觉得你很有潜力,准备跟你签十年的长约。”
“真的?”
她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明亮。
“回去吧,我们要商量一会合约的细节。你回房间练习一下签名,到时候在合同上签一个最好看的名字,好吗?”
他为人温和,和电话里一样,没有咄咄逼人。对自己的伴侣轻声说。
“好。”
唐金好像听懂他的话,轻轻地点点头,听话地走回自己的卧室里,将门掩上,却不着痕迹地留下一条缝。
温禧和时祺站在原地,窥见了这个家庭不足沉重的秘密。
眼看着唐金安静地回到房间,他这才腾出手来去招呼时祺与温禧。
“林先生,”
温禧与时祺同时开口,话缠在一处。
“你的手。”
时祺冷静地提醒他。
林市昌的右手被玻璃划破,流了血,刚刚在忙着安抚唐金,还来不及处置,现在看起来触目惊心。
看见鲜血,温禧胸口生理性地感到压抑,好像突然压上巨石千钧,却被时祺敏锐地发觉。
“别看了。”
他侧过身,遮住她的视线范围。
“我处理一下,”林市昌像早已习以为常,从茶几的抽屉中取出消毒的碘伏,面不改色。
因为唐金的存在,这个家的装修虽然简陋,但却地板上铺了软垫,尖锐的棱角也都用布包好,清晰地倒映在温禧眼里。
“不用招待我们,我们自己可以。”
林市昌飞快地处理好自己的伤势,又折去厨房里将做好的茶水和点心端到客厅上。
温禧与时祺坐在沙发上没有被沾湿的那一角。客厅里的空气似乎不知何时被灌了铅,每呼吸一口都分外沉重。
“你们看出来了吗?”
几乎是一目了然,唐金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却并不好。
“吓到你们了,本来这几天她一直很好,今天起床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变成这样。”
他低声解释。
“温小姐,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时祺的身上。
“我姓时。”
时祺适时抬眼,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时先生,让你们见笑了。”
但温禧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上次看见女人的神色很不对劲,有种违和的古怪,现在来到家里目睹这一切之后,有种所思所想被证实,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抵每个家庭有每个家庭的不幸,都有在不同时刻需要体会的苦难。
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想起时祺的母亲,想起当初他年少与母亲相依为命时的辛苦,他独自用孱弱的肩膀扛起一片天时,不知会不会有这样绝望的时刻。
就像林市昌,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虽然唐金精神异常,但温禧在她身上飞快地扫了一眼,她穿吊带礼服,露出大部分的身体皮肤都没有伤口,一看就知道被照顾得很好的模样。
反观她的丈夫,为了照顾妻子,连自己的手上有伤口都未曾发觉。
“不瞒你们说,我妻子的情况比较反复,真的不好受,”
林市昌抬眼,一肚子的苦水仿佛无处倾诉,现在终于寻找到了突破口:“买钢琴前,她每天在家里念叨地说要买一台钢琴,现在终于买了。”
“那天她突然从家里消失,吓了我一跳。”
“怎么没有找人看护,还让她独自出门?”
温禧打断他。
“请过,但除了我,没有人能照顾得了她。”林市昌低下头,轻巧一笔带过之后却是无尽的心酸。
“那天是我工作太忙,再加上她病情已经稳定了好一阵了。“
“都怪我,是我太大意了。”
回想起买钢琴那天,温禧补充说。
“她跟我们说,是想给自己的儿子买一台钢琴,还说自己的孩子上大学了,我还给她推荐了不少我觉得比较适合年轻人放在宿舍的电钢琴,但她最后还是决定要买钢琴。”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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