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昨晚——”
“昨晚没什么事。”她若无其事地说。
被打断后,顾衔章停住话语,坐在那支着下巴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宁久微有点热地摇了摇扇子,“你看什么。”
顾衔章勾了勾唇,眼底漾出两分笑意,目光却更深。
“你过来一下,我告诉你。”
“你命令我?”
“不敢。”
宁久微满不在意地轻哼了声,走过去。
她刚走到他身边,就被搂住腰身代带入他怀里。宁久微坐在他腿上,也没挣扎,顺便挪了个舒服的姿势。
少女馨香幽幽,顾衔章低头在她颈侧深深印下吻,气息在微凉的春日里格外灼热。
宁久微别过头躲,又羞又恼,“你干什么……”
顾衔章伏在她颈侧低声笑了笑,“公主殿下,告诉你个秘密。”
宁久微竖起耳朵。
随后听见他说,“你今天清晨梦中……在叫我的名字。”
宁久微愣了愣,脸颊默默泛热。
“公主梦见什么了?”
“才没有!”
顾衔章亲了下她的脸,“公主殿下说没有便没有罢。”
“……你放肆!”她恼羞成怒。
*
临州街道上,人来人往,闹市街头此起彼伏的喧杂声不绝于耳。
但这却是与上京城是两种不同的喧杂。
这会儿,离闹市不远的湖畔柳树下,安禾掐着腰和眼前散漫的少年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怎么是你?”
明宜今日被顾大人霸占,换作别人也就罢了,哪能从她手里抢人。可是顾大人,唉,让给他便让给他罢。
好不容易明宜如此垂怜他。
于是安禾让人去找别人来陪她。
她想的或是林将军,或是祁世子,或是祁二公子。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林霁。
这个臭二公子。
林霁靠在树上,轻佻的唇角勾着让人让安禾不爽的笑意。
“兄长有命,令本公子前来保护安禾公主。不敢不从。”
第三十七章
“兄长有命, 令本公子前来保护安禾公主。不敢不从。”
林霁的声音不紧不慢。
“本公主才不要你保护。”安禾侧过身,“本公主要林将军,要祁世子, 反正不要你。”
林霁轻嗤,“高贵的公主殿下,南巡不是来玩的。除了你老人家,还有谁有空啊。”
“本公主看你就很闲!”
“……我原本也很忙,是因为公主,才沦为陪玩。”
安禾冷哼, “怎么, 你很不乐意?你以为谁都有资格沦为本公主的陪玩吗?”
林霁:“既然如此,本公子身为堂堂林将军的亲弟弟作为陪玩公主为何不满意啊?”
“因为本公主很不喜欢你。”
林霁闻言恭敬地行了一礼, “臣荣幸之至。”
“……”
安禾重重哼了声, 转身顾自走远。
林霁在原地停了片刻,抬步跟上,慢悠悠走在公主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安禾自己逛自己的, 林霁则像一个称职的摆设, 走哪跟哪。
往前走,街道变得宽阔,渐有车马往来。安禾走在前面不曾注意身后, 一辆行驶稍快的马车与她近距离擦身而过时,未等她反应, 便被扯到一边。
“公主, 看路。”
林霁的声音从头顶上飘飘然传过来。
“本公主脑袋后又没长眼睛。”她说。
林霁哼笑了声。
他拉着她的手臂, 安禾后背撞在他胸膛, 感受到他怀中的温度。她耳朵热了一下,低头看了眼他的手。
“你干嘛占我便宜?”
林霁看过来一眼, 放开她。
安禾抬头看着他,“怎么不说话。哦,你刚才一定是故意的吧,趁机把本公主抱在怀里。”
林霁蹙了蹙眉,“……公主可知自作多情四个字怎么写?”
“你急什么呀。承认了本公主又不会笑话你。”
“你——”
“害羞啦?”
第一次见这个纨绔二公子露出这般——看起来有些纯情的神色。
安禾忽然觉得他有意思起来。
她眨巴着大眼睛,“你刚才是不是还搂本公主的腰了?你可知罪?”
林霁看她一眼,眉宇微凝,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一番别过了脸去,“我没有。”
他态度散漫。
衣袖中的手微微收拢。他刚才搂了吗?
好像搂了。
很细,很软。
……
被安禾直勾勾地一提醒,方才短暂的一刻莫名变得深刻。
各种细节都在他脑海里更加清晰。
“没有?明明搂了。”安禾盯着他看。
而后发现他浅浅泛红的耳朵。很不明显,但她离得近,看到了。
安禾像发现了特别好玩的事情,更来劲了。
他刚才只是扶了一下她的腰而已。
林霁被她看的心烦意乱,虽面上仍平静如常。正欲开口说什么,不知从哪跑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停在他们面前。
小男孩的衣服破破的,手上拿着半串糖葫芦。他仰头望了望,又黑又脏的小手拽住了安禾公主的一片裙摆。
林霁瞧见抬了抬眉,正要弯腰解救安禾公主不可以沾染的衣裙。
“怎么了?”
安禾俯身,歪头看着眼前脏乎乎的小孩。
小男孩没说话,只一双含亮的眼睛望着她。安禾看了破文海废文都在企鹅裙思尓二而吾酒一寺企,更新看他手上的糖葫芦,回头从侍从手中拿过方才在路上买的几包糕点和零嘴。
小男孩接过那些吃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转眼就在人群里跑没影了。
“哎。”
安禾没来得及叫住他。
她怔怔地望着小孩跑远的方向,回过神来跺了下脚,“刚才忘记给他些银钱了。”
林霁看了眼她被小孩弄脏的裙摆。
这难伺候的皇族公主,脾气好像也没那么娇坏。
*
窗明春和。三月景色分外和煦。
清收上缴的私造兵器都已送往京城,明日便可告别临州,启程继续往南。
一切顺利。
“公主。”
眼下陈最前来听命。
宁久微站在窗边书桌,随意地写着字。
“陈最。”
“在。”
“事情查的怎么样。”
“暂无进展。”
能在如此情境下谋害顾大人,自然没那么容易就查到。
宁久微浅浅颔首,“那便不用再查了。”
陈最神态如旧,“公主的意思是——”
“停。”
“是。”
宁久微笔锋停顿,挥墨划去纸上写下的潦草祁字。
许多事情既时机未到,她也暂且只当做不知道罢了。即便她心中有怨有气,有万千烦恼丝总也理不清。
宁久微浅浅叹息。她放下笔墨,抬头看向窗外。
一窗之隔的院子里,顾衔章的身影如浓墨一笔。他站在那株与人高的海棠树下,在为它修剪枝叶。
他的手拿剪刀也拿的很秀气,修剪枝叶也做成端庄的雅事。
宁久微走到院子里,在他身旁看了会儿。
“顾大人怎么还会做这些事?”
顾衔章剪下最后多余的横枝,“我也只会修剪海棠树。”
“顾衔章,你很喜欢海棠吗。”宁久微有些好奇。
她随口问,顾衔章看向她,目光却仿佛遥远。
宁久微不解地偏了偏头,“怎么了?”
“没什么。”顾衔章敛眉道,“海棠算不上多喜欢。只不过——”
他话说到一半,宁久微静静等着他说。
“只不过什么?”
她自己也没发现,她对他的事情有着不寻常的很好奇。
顾衔章抬眸,淡淡勾了下唇,“没什么。”
有什么稀罕的。
他不愿意说,她还不想听呢。
宁久微不高兴地哼出一声,转身走了。
回去写字去。
顾衔章站在原处,眸光沉沉地望着那道裙袂轻摆的身影。
分明是她忘记了,却又来生他的气。
这天底下哪还有比她更不讲道理的人。
……
思绪牵扯,记忆朦胧。
记得许多年以前,宁王府生长着一株开的极盛的垂丝海棠。
春时,绽放之姿可谓磅礴。洋洋洒洒,如瀑如布。那般叶繁枝茂,远望便如霞云密布,美不胜收。
待春风一吹,更是满地落英。翩翩如梦。
那是明宜公主五岁生辰之期。几乎整个上京城的名门望族都来为她庆生。
那天她在海棠树下,遇见一个生的极漂亮的小郎君。
因生的漂亮,同辈的小公子都不喜爱与他做朋友。将他欺负到一边,玩也不带他。
彼时五岁的小公主,见小郎君受欺负,带着侍卫哥哥威风凛凛地出现,当了英雄。
毕竟在宁王府除了她明宜小公主,怎还能容忍有别人作威作福?
漫漫的海棠簌簌飘落。落在小郎君身上。
那小郎君个子高高的,是哥哥。小公主才到他肩膀。
但小公主并不在意这些。
她喜欢漂亮的东西。人也一样。
后来她折了一朵海棠花,牵住小郎君的手稚声稚气地说,“长大以后,你给我做驸马好不好?”
与其说是询问,更像是通知。
因为小公主知道,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八岁的小郎君垂着长长的眼睫看着她,低眉说,“好。”
他答应以后,小公主踮起脚,把海棠花簪在了他耳边。
“我会保护你的。永远永远那么久。”
软糯的声音许下天真的承诺。
藏匿在纷飞的花瓣里。
……
天边薄云缥缈,微风声轻。
宁久微练完字再转到院子里时,已经不见顾衔章的身影。
她找来银烛和轻罗。
“驸马呢?”
银烛摇头,“方才便没瞧见驸马爷呢。”
轻罗:“驸马爷好像出去了。”
宁久微蹙了蹙眉,“去哪儿了?”
轻罗摇头。这个她也不知道了。
“公主可以问问元青。”
银烛见公主眉头紧锁,轻声开口,“公主,怎么了?”
“没什么。”
他今日将她留下来,自己却是独自出去了。顾衔章惯会惹她不高兴。
“对了公主,驸马该喝药了。”轻罗说,“我这就去找元青,让他去将驸马爷带回来。”
宁久微打算甩袖回屋,想了想还是叫住轻罗, “不用了。”
轻罗止住脚步,宁久微道,“先帮我把元青找过来罢。”
“是。”
轻罗利落地跑去找人。
*
宁久微坐在院子里煮起茶,品尝着各式各样临州城当地的点心。
味道还不错。
过了一会儿,元青被带过来。
“公主。”
宁久微靠在软椅上,抬眸望过去。
一身黑衣的近卫身姿挺立,神色漠然恭敬。站在那里,一丝不苟地低眉颔首。
“元青。”
“在。”
宁久微抿了一口浓香的茶,随口问道,“驸马去哪了?”
“属下不知。”他回答。
宁久微轻笑了声。
一旁的银烛立刻微抬着下巴道,“你会不知?”
元青沉默。
他对顾衔章的忠诚宁久微从不怀疑。即便是再微末的事情,他也只会听从顾大人。
宁久微低头转着手上的戒指,“不知便不知罢,本公主也没那么在意。”
银烛跟着哼了一声。
“不过元青。”宁久微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公主对顾大人太坏了?觉得本公主总是欺负他?”
“属下不敢。”元青认真回答。
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到底是顾衔章的人。
宁久微看着他,慢悠悠摇着手上的团扇。她托着下巴,目光在他脸上勾勒。
“元青。”
“在。”
“唔,本公主以前倒是没发现。”宁久微若有所思道,“你这小脸蛋,生的还挺俊俏。”
“………”
元青神色一瞬滞然,执佩剑的手都有些顿住。
轻罗和银烛在一旁低头忍笑。
……
垂柳依依,寂静湖畔远离繁闹的街道。
宁久微行至石桥,站在桥上远远便看见那道熟悉冷清的身影。
她没有停留犹豫,朝着顾衔章所在的地方走过去。
银烛和轻罗跟在后面慢慢停下。身旁是元青。
元青沉默地望着公主所去的方向。
他今日并非背叛大人。
面对公主的调戏,他实在无能为力。
第三十八章
彼时春风拂过湖面, 时而荡起涟漪。一层又一层,映着浅浅波光。
顾衔章一身苍色长袍,衣袖随风浮动, 独立湖岸,淡而着目。水天景色太过衬他,宁久微越靠近时,反而不愿意打破眼前的画面了。
她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下一刻却见他身体轻晃,顾衔章蓦然咳了起来, 声音沉闷隐忍。他退了两步, 伸手扶住身旁的柳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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