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弃侧目扫过去一眼,顾秋词被这侵略的目光看的怔了一瞬,不过还是坚持道,“公子。”
她垂眸,“你的手受伤了。”
*
不算繁闹的街道上,坐落着一处简致的茶楼。
楼上雅间,打开侧窗便能看见外边街上景况,视野清晰。
“公子。”
宁弃闻声回眸。
那非要为他治伤的姑娘将茶具挪到一旁,在桌上摆出药箱。
她撞了他受伤的手臂,怎么也过意不去。宁弃却没耐心在意,他趁她蹲下身将散落的药草捡拾回篮子里时径直离开,却不曾想她后面还是追上来了。
后来她说,行医之人见不得伤者。
更何况她不小心撞了他。
于宁弃而言,在景州寻医确也不方便,于是终于随她来到此处。
宁弃在一边的圆凳上随意坐下。
他左手放至桌上,目光平淡,看向眼前的女子。
冷清若秋的眉眼轮廓,带着引人注目的疏离感。青丝素衣,似秋日里一株孤孑的玉兰。
“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了抬眼,缄默片刻道,“顾秋词。”
名字倒也与人十分相配。
“公子姓什么?”
眼前这男人,让人觉得问姓名似乎都有些冒犯。顾秋词撩起他的衣袖,那缠绕在伤口上的白纱赫然渗出血色。伤口看起来包扎的也很随意。
这伤也不知是原本如此,还是被她撞的。
顾秋词蹙了蹙眉。
宁弃看了眼自己的手臂,“看起来,我被你撞的不轻。”
他一句话将责任都推给她了。
“抱歉。”她再次道歉。
“无妨。”宁弃说完,回答她的问题,“我姓兰。”
“兰?”
顾秋词剪拆开染血的白纱,认真清理伤口,一边回应,“公子的姓当真少见。”
她动作不快不慢,有条不紊。处理伤口时也并不那么疼。很快便换完药重新用纱布包扎好,干干净净。
“好了。”
宁弃收回手臂,抚了抚伤处。
“伤口虽然不深,但也不容忽视。需要时常换药,注意日常饮食和休息。如果能够内服外敷就更好了。”
清渟的声音慢慢说着。
宁弃听她说完,淡淡弯了弯唇。
“需要付诊费吗?”他问。
顾秋词看看他,“当然不用。”
“好,多谢。”
他说罢便抬步往外走,到门口时,宁弃回眸看向她。
“倘若我再来找你——”
顾秋词愣了愣,“公子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
“好。”
他转身离开。
顾秋词望着空荡的门外,低头看着桌上乱七八糟的药箱。
兰……
这姓氏当真是第一次见。
*
顾大人抵达景州这一日,下了一阵蒙蒙细雨。不过很快就放晴了。
前来迎候的是景州富商,程家三公子。
三公子将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看来在景州的这些日子,他们都将暂住程府。
不过程家不愧是景州首富,宅邸大气高雅。有秀丽的亭台,也有清幽的水廊。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山石点缀。
这般宅子,公主都满意。
宁久微到的第一天就睡了一大觉,路途奔波,实在是一件劳累事。即便她路上有大半时间都躺在顾衔章身上睡觉,仍觉得疲倦困怠。
休息了一整天,宁久微才觉得身体恢复了些力气,精神也好许多。
是日一早,安禾便来找她。
与她同行的还有林霁。
“参见明宜公主。”林霁见她,语气散漫地说着行礼的话,身子却是站的直直的。
宁久微站在花园里的池子边喂鱼,侧目瞧他一眼。
“二公子出了上京城,愈发忘记礼数了。”
林霁牵了牵唇,“本公子在上京城也没什么礼数。”
宁久微:“那看来本公主得找林将军再谈一谈了。”
安禾从中打断,“哎,本公主不是来听你们拌嘴的。”
“谁让你把他带来的。”宁久微把鱼粮全部扔进池子里,游曳的鱼儿扭动着漂亮的身躯围绕在一起。
“故意带来气我的?”
“当然不是。”安禾气道,“是他非要跟着本公主!甩都甩不掉。”
林霁站若青松,“奉兄长之命保护公主,不敢不从。”
“你听听。”安禾告状。
宁久微:“原来如此啊。”
安禾摆摆手,“不用管他,我是来找你出去玩的。听说今天——”
宁久微抬袖拦下她的话,瞧着林霁浅浅抬了抬下巴,“你先让他给本公主好好行礼。”
安禾瞪过去一眼,“你快行礼呀!”
林霁挑挑眉。
宁久微弯弯眼睛,轻理裙摆,“我去找林将军。”
安禾啊了声,没等她拉住她,便见林霁抬起衣袖俯身行了一个规矩的礼,“参见明宜公主。”
安禾轻呵了声。
林霁直起身子,唇角轻挑着。
故意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他不是不能给她行礼,就是非要惹惹她。
其实从冯良的事情之后,林霁对她就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
虽然林霁什么也没说,对她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变化。但宁久微能感觉的到。
毕竟他本来就什么都明白。
她的好意,她做的一切,林将军知道,他也都能知道。
宁久微见他规规矩矩行了礼,轻哼一声,才高傲地睨了一眼安禾,“你想找本公主去哪玩,说罢。”
安禾扫她一眼,也侧过身去满不在乎道,“本公主只是听说,今天有什么许家小姐抛绣球招亲。本公主在上京城从没见过,你肯定也没见过。给你个机会,和本公主一起去瞧瞧吧。”
“抛绣球招亲?”宁久微秀眉轻抬,“本公主只在话本子里见过。”
“就知道你有兴趣。”安禾嘟囔了一句,问她道,“怎么样,去不去?”
“当然去。”
宁久微抚了抚鬓发,“等着,本公主去更衣。”
她迤迤然走回去。
……
安禾皱着眉,不满地望着那做作的背影。
“真看不惯她这样子!”
林霁:“我也是。”
安禾转头,和林霁对视一眼。
难得和这讨厌的臭二公子达成一致,两个人的目光带着如故的共情。
宁久微回到房间,让银烛挑了身衣裳出来。
换好后,银烛出门正好遇见回来的顾大人。
“驸马爷。”
宁久微站在窗边的梳妆台拿着铜镜照,听见声音回头笑了笑。
“顾衔章。”
她放下铜镜,提了提裙摆问,“这身衣裳好看吗?”
“好看。”
顾衔章走到她身边,低头看了她一会儿,两只手握在她腰侧,轻轻一提就将她放在了梳妆台上。
“要出门?”
宁久微点头,和他说了说安禾告诉她的事。
“你以前见过吗?”她问。
“抛绣球招亲?”顾衔章理着她耳边的头发, “没有。只听说过有这回事。”
“我也没见过,觉得新奇。”
宁久微晃了晃腿,思索道,“不过这招亲方式听起来虽然好玩,但是不是也太草率了些?”
把终身大事交给一个球怎么行。
顾衔章看着她,轻笑了声,“那似乎也比不上明宜公主草率。”
宁久微挑眉,“本公主可不草率。”
她捧住他的脸满意道,“别的不说,你这张脸,就很配做本公主的驸马了。”
何况安禾看上的男人,怎么会差。就算别的不行,皮囊一定不会让人失望。
顾衔章勾了勾唇,“公主殿下真是一点没变。”
自幼便贪图美色。
一如往昔。
“什么没变?”宁久微问。
顾衔章低下颈,额头抵着她的,唇离得很近,几乎贴着她轻声说,“好色。”
独属于他的气息侵入,勾缠住她的呼吸。顾大人这张脸,离得越近越是细细勾人。
每一处都如刀锋雕刻地精细。特别是这双眉眼。越近就越是好看。
美的东西,无论怎么细看都是一种赏心悦目的恩赐。
他眼睛轻轻勾着,宁久微十分清醒地知道自己被他勾引地神魂颠倒,依旧没有把持住。
不等他再低头,她拽住他的衣襟亲上去。顾衔章笑着,搂住她的腰贴近。
他将浅尝辄止变成渐渐深入,唇齿辗转反复,她很快沉浸忘却,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他的手弄乱了她胸前的衣襟,宁久微推开他,深深呼吸。
“安禾……还在等我呢。”
顾衔章整理好她的衣裳,在她颈侧留恋片刻,声音低了许多,“那先欠着。公主殿下晚上记得弥补我。”
宁久微胡乱点头,“弥补弥补。”
她从梳妆台上爬下去,腿软了一下。
顾衔章搂住她。
“本公主看起来还好吗。”宁久微仰头问。
顾衔章看了眼她春水含雾的眼眸,桃红的脸颊,红润的唇……
“公主殿下现在看起来,是色令智昏的模样。” 他如实道。
宁久微摸了摸脸,靠在他胸膛上叹息,“那待会儿再出去罢……”
等久一点,大不了被安禾骂两句。
宁久微感慨地想。
第四十章
书房, 顾衔章将一封书信交给元青。
“大人,这是先生来信。”
元青拿出另一封信。
顾衔章看了眼,“等我回来再说。”
“是。”
顾衔章抬步, 错身之时,他略一停顿,偏头看向颔首直立的元青。
元青垂着眼站立半晌,发现大人仍在看他,不由抬头询问,“大人?”
顾衔章微微眯眼, “之前忘了。听说, 公主殿下夸你长得不错?”
“………”
这都是在临州的事了。
大人为何现在提。
“属下……”
在大人身边这么久,元青从没这般难做人过。
他长再不错, 也比不上大人。
论美色, 哪有驸马能比得过大人。
“是还不错。”顾衔章认真瞧了瞧道,“从前倒没发觉。”
元青不敢说话。
顾衔章说完拍了下他的肩,淡然离去。
元青站在原地皱眉沉思。
大人这是何意?
……
景州街上, 繁而不杂, 闹声不绝。景州之地盛产衣料,此处服饰多有特点,因此走在路上, 大多一眼便能看出外来客。十分有趣。
这会儿,路上行人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去。那就是景州第二富商, 许家小姐招亲之地。
人有些多, 宁久微牵着安禾, 不用特意找路, 随着流动的人群便找到了看热闹的地方。
挂着红绸锦缎的楼阁上,想必就是许小姐要抛绣球的地方。
宁久微不想让人挤到, 但是安禾又想往前,在前面看的更清楚些。
不过好在这招亲仪式比她想的要更正式更有趣,原来不是人人都能站进接绣球的地方凑热闹的。
总而言之,不知是不是林霁安排了什么,宁久微跟着安禾顺利走到了最前面,且并不拥挤。
他们来的不早不晚,招亲仪式正好开始。
没多久,阁楼上缓缓出现一位貌美的小姐。
“各位,久等。”
温柔的声音,端庄温婉的长相。
宁久微团扇遮着半张脸,侧过头对安禾道, “这许小姐确实挺美。”
安禾兴致勃勃,“嗯,怎么说也是富商的女儿。不过我在想,绣球要是被一个络腮胡壮汉接到了可怎么办。岂不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姑娘。”
宁久微听了也不由地蹙眉,“是哦。”
她想回头看看有没有那些歪瓜裂枣,可惜看不到。
周边谈论的声音比较杂,宁久微没怎么听清楼上的许小姐说了什么。
安禾一边看着热闹,转头看向旁边的林霁。
“二公子要不要试试啊。”
“试什么。”
“接绣球啊。”
安禾眨眨眼,“这许小姐你喜不喜欢?你喜欢的话我帮你一起接啊?说不准南下一趟,还能娶个美娇娘回上京城呢。”
林霁垂眼对上那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杏眸,扬了下唇,“什么小姐闺秀,本公子都不喜欢。娶娇妻当然还是尚公主最有面子。”
安禾顿时皱皱鼻子,“放肆。”
林霁低着声音,“我又没说想娶哪个公主,安禾公主急什么。”
“……你!娶哪个你也不配!你以为你是林将军吗
?”
“顾大人倒是配。可惜,也不知道是哪位公主,到手的驸马都能让人给抢走。”
“你你!”
安禾被气到,说不过他又不好发作,于是用力踩了一下他的脚。
“嘶。”
林霁身子没动,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扫她一眼道,“本公子娇生惯养身子弱,碰一下就碎,踩坏了公主养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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