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我挺喜欢你的。”兰华说。
他不是这个意思。
祁衡缄默。
–
顾衔章双腿能站起来走路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恢复的还不错。
他每次都要她扶着,宁久微一开始挑着眉问:你敢把本公主当拐杖?
但见他伤心失落的样子,她便又容许他放肆了。哪怕七分是装出来,她也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顾衔章一手搂着她的肩在院子里慢慢走几圈,然后拉着她一起坐下休息。
宁久微喝了几口茶,看到桌上的棋盘,兴致忽来,“顾衔章,跟我下棋。”
顾衔章指尖勾着她的发丝,“赢了有什么好处?”
宁久微轻哼,“你想要什么好处?”
“什么都可以吗?”他试探地问。
宁久微说,“当然不能太放肆。”
顾衔章若有所思,“那我赢了,公主就亲我一下罢。可以吗?”
宁久微想了想,“就这样?”
她狐疑地望他,总觉得有诈。
“就这样。”
顾衔章笑着说。
“好吧。”宁久微答应道,“那本公主要是赢了,你就——”
她看向他,眉眼明媚,“你就得亲一下本公主的,脚踝。”
顾衔章目光深了几分,带着看不分明的意味。
宁久微看着他,明亮的眸子带着明晃晃的挑衅。
第七十八章
顾大人最难折服, 偏偏她又最爱看他顺从。所以一次又一次,他反抗不屈,她矜傲更甚。
宁久微就喜欢看他冷清的眼底蕴藏对生来高贵的皇室公主的平视, 还有不服。
他绝不肯做温驯的驸马,可又离不开她。
多有意思。
他是连为她浴足都不肯弯腰的驸马,亲吻公主的脚踝,何尝不是要他真真切切地俯首称臣,等同自捧清高傲骨,任她处置。
宁久微悠然自得地轻晃裙摆, “敢不敢啊?顾衔章。”
顾衔章抬眉, “有何不敢?”
“那来吧。”
将棋盘摆在中间,宁久微和他对坐, 黑棋先手。
这一年她和父王没少下棋, 在一次次落败中进步颇深。
和顾衔章下棋断不能分心,她专注棋局,他则时而抬眼看她, 与她搭话。
“我若赢了, 公主除了亲我一下,还能再许我一个心愿吗?”
“什么心愿?”宁久微端过茶杯,“你说说看。”
他说, “能再为我绣一个香囊吗?”
宁久微抬头,这回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她想起那个残破了的香囊, 没有说不行, 但嘴上还是说, “你真得寸进尺。”
顾衔章走了一步棋, 知道她没有拒绝,淡淡笑着, “多谢公主殿下。”
随后他问,“之前的那个还在吗?”
“那个都又脏又旧了,还留着做什么。”虽然她也没有扔掉。
顾衔章:“我想留着。”
“为什么?”宁久微明知故问。
“因为是公主为我做的。”他顺应着说她想听的。
宁久微挑着眉满不在意地哼了声,“那你的确是该好好珍藏。”
顾衔章被她灵动细微的骄傲神色勾的动心,牵住她放下茶杯的那只手。
他手掌朝上握住她,宁久微的手搭在他掌心,任他牵着。
她想起,“我还没有问过你,你在景州时为什么会去见西川郡王。”
顾衔章揉捏着她的手,“他有意提及宁王府与西川一脉的过去,并且表示出有讲和之意。我若不去,西川郡王就会因此有借口生事。毕竟微臣是明宜公主的驸马,也是宁王府的人。”
他说的没错。西川郡王的宴请,他拒绝便等同宁王府拒绝,不能不去。
“可是……”宁久微皱了皱眉,“那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就没有防备?”
“有防备。”顾衔章轻叹,“但没有料到西川郡王那般狂妄,他要将我置之死地,自然不会给我留活路。”
宁久微沉默,他指尖在她手掌中勾了勾,“公主心疼我吗。”
她看他一眼,没回答。
“我回来到现在,公主都没有说过想我。”顾衔章继续问,“分开的几个月你想我吗?”
宁久微装没听见,落下一步棋,“该你了。”
顾衔章轻笑了声,视线扫过棋路,修长的手随之按下一枚白棋。
宁久微的棋路已然有了宁王爷的影子,诡异莫测,处处陷阱。而绝杀时又与他相似。
闲聊之间,顾衔章防守也依然滴水不漏。他左手下棋与她反复厮杀,右手把玩着她的手指。
他不会让她,宁久微也不允许他让。
难得一步他下久了些,执着手中的白棋端详黑白两阵,慢慢思索。
宁久微也不着急,能让他如此斟酌她很有成就感。
她等着他,指尖划过他的手腕脉搏,似有若无,如蝴蝶停留而过。
顾衔章的思绪随之轻盈波动,最后棋差一招。
宁久微笑起来,
“顾衔章你输了。”
她开心地站起来,负手望天,“哎呀呀,顾大人不过如此。”
顾衔章看着满盘皆输的棋局,喟叹自己心不静。轻易就被她撩拨,片刻分神。
下棋赢了顾大人公主殿下心情大好,甚至将这个消息让人去传遍了王府,王爷和肃王殿下也都知道了。
后来进宫时还不经意地告诉了陛下。
换来宁彻笑着说:明宜姐姐越来越厉害了。
宁久微飘飘然。
–
北契王在上京仍是贵客。
宁久微从祁衡那里听闻兰华的处境后,暗中安排人在宫中保护她。
早春乍暖还寒,不过春光十分好。
宁久微坐在梳妆台,顾衔章慢慢走到她身边。
“在做什么?”他看到她桌上的妆奁,“挑唇脂吗。”
“嗯。”宁久微回头,“你怎么过来了。”
她站起身让他在自己的凳子上坐下,“腿不疼吗?”
虽然可以不依靠外力走一些路了,但还是好好养着最重要。
“没事。”
顾衔章拉着她的手,“公主担心我的话,经常陪着我就好了。”
宁久微靠着梳妆台,低头继续挑唇脂,“本公主很忙的。”
顾衔章勾着唇,也去看她的妆奁,“公主要选什么颜色的口脂?”
“淡一点的罢,稳重些,有威严些的?”宁久微思索着说,“本公主又要去见那些多事的老头子,不端庄沉稳些又该被念叨了,那些老头话最多了。”
顾衔章笑了笑,“毕竟是身为言官的职责。公主殿下如今又掌权,他们更敬重,自然也更严格。”
“那你呢?”宁久微看向他,“你身为本公主的驸马,能不偏不倚地看待我吗?”
“这也是微臣的职责。”顾衔章目光与她相交, “公主若做错事,微臣一定规劝不讳。”
他的确做的到。
所以有他在身边,宁久微也会觉得很安心。
因为顾衔章不只是驸马,更是一位品性如张殿臣大人一般清的御史。
且是够纯又够阴,能诡计也能正义,权力的道路上有顾大人在侧胜过十个谋臣。
宁久微弯腰贴近他,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地相互看了一会儿。
她挑出一盒唇脂,“这个颜色怎么样?”
顾衔章看了眼,“不是公主平日常用的颜色,不浓不淡。可以,像花瓣的颜色。”
“是吗。”
宁久微垂眸,“顾大人的唇色也很好看呢。”
她打开小盒子,用指腹染了抹颜色,眸光狡黠地看向他, “帮我试试。”
宁久微一只手轻轻扶着他白净的下巴,将指腹上的唇脂染上他的唇瓣。
顾衔章坐在那任由她为他染唇色,安静地注视她。
从前开始男子敷粉簪花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到如今朝代只不过少了而已。
这唇脂不浓不淡,染上好似他原本的颜色,衬地顾衔章本就如玉的皮肤更焕发容光,眉宇更深邃。
宁久微满意地端详他的脸,不吝赞美,“顾大人绝色。”
虽时常感觉公主喜欢他这副皮相更胜他的人,不过何尝不是好事。
他既生得这皮囊能牢牢勾住她,那就是给她看的。她在意,就重要。
“公主喜欢吗?”
“喜欢。”
宁久微凑近,“不过晕的还不够好。”
她捧着他的脸贴上去,一下一下地亲吻摩碾,试图让唇脂在他唇上晕染地更好。
她带着花香的呼吸与他徐徐交换,窗外花枝随风晃了晃,一息漫长又遥远。
顾衔章扶着她的腰,阖目欲更深更近地索取,她却已经退开了。
他唇上的颜色分给了她,宁久微照镜瞧了瞧自己的唇色,又补了一些,“好了,本公主要去议事了。”
顾衔章将她拉近,“不能晚点去吗。”
他双臂环住她腰身,额头贴在她胸口,“晚一点去。”
宁久微觉得奇怪,她亲他撩拨他都不见得羞赧。顾衔章只是如此抱着她低声撒娇,她却心口酥酥麻麻的。
“……去晚了要被说的。”她也不自觉地放轻声音,“今天首辅大人也在,老师会训我的。”
他像是笑了一声,仍抱着她没放手。
宁久微抬手戳戳他的肩,“顾大人方才不是还说会像其他臣子一样规劝我吗,你现在这样可不对。”
顾衔章又笑,他松开手,抬头看她,“那公主和我的赌约还作数吗?”
“什么赌约?”
顾衔章挑了挑眉。
哦,下棋的赌约。
宁久微想起来,想到自己挑衅他的那个赌,忽然怪害羞的。
她清了清嗓子,“自然作数,晚上再说吧。”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
这算是宁久微第一次正式地与众臣议事,中枢大臣基本都在,和之前与自家党臣相议完全不一样。
王兄本来也说要来的,不过忽然有要务缠身。就只能她自己来应对了。
这一谈直到夜幕深沉。
宁久微身体虽然很累,精神却不错。
第一次正面意识到原来还有那么多人对她不满意,有不满她是女子的,有不满她年纪小的,也有不满她做事做派的。
以前她知道很多人看她不顺眼,但碍于她手握墨京玉牌,还有宁王府,也依旧阿谀奉承。
今日却不同,对她不满的都写在脸上直言在锋利的言辞里,愿意认同她的也并不谄媚。
大家各有立场,和而不同。虽然也不乏有真小人。
总之有那样的臣子辅佐陛下,宁久微由衷地满意。
所以虽然应付地头疼,但她还挺高兴的。
回到折枝院,沐浴时她险些在浴桶里睡着了。
银烛问她饿不饿,虽然吃得下,不过宁久微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肉,还是象征性地少吃一顿宵夜。
其实主要是她累了。
回到卧房她就往床上爬。
“公主回来了?”
宁久微这才发现顾衔章靠坐在床头看书。
她掀开被子,直接爬到他身上趴着。
她枕在他胸膛上,闭着眼睛。
顾衔章低头理理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
“很累吗?”
“嗯。”
宁久微有气无力地应了声,“顾衔章,等你伤养好了,你帮我去和那些老家伙吵架。”
顾衔章勾唇道,“好。”
他自然知道应付那些古板又固执的老臣有多累,她刚开始要面对这些总是要慢慢适应的。
她脸颊贴在他胸膛上蹭了蹭,仰头看着他。
顾衔章对上她柔浅的目光,低头含住她的唇。他的手抚在她后颈上慢慢揉捏,疏散了许多疲惫。
她身上都是沐浴后香露的味道,是之前长姐亲自调制送给她的。
顾衔章喝了茶,唇齿都是清浅的茶香。
他亲了一会儿就放开她,原本打算放她睡觉,但宁久微被他亲的很舒服,不想分开。所以她一动不动继续趴在他身上,手隔着衣衫在他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又捏又摸。
怎么都是要继续的意思。
顾衔章亲了亲她的耳朵,“也好,做完以后公主可以睡的更香。”
宁久微埋在他衣襟里低声笑,“顾衔章你说话真下流。”
“我说什么了?”
他抱着她翻身换了个姿势,比方才更深更深地索取她的气息。
浓云遮月的夜悄无声息地落下一场春雨。
打湿了绽放的花枝,变得更有生命力。
床帏上挂着的玉坠轻晃作响,烛火尽暗。
夜愈深,春愈浓。
混沌春夜,顾大人在公主无以复加的羞耻中完成了他的赌约。
炽热缱绻的吻落在她一侧脚踝,带着虔诚的神性,落地生花。
第七十九章
上京城中香火最旺的古寺与皇室的菩提寺大不相同, 香客众多,往来不绝。
兰华只有和明宜公主在一起时才不被监视。
古寺的路与阶都有些高,走起来会平路累许多, 也因此人们才认为心诚更灵。
“北契王回程时,大郢会派军队护送。”宁久微走的累,步子慢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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