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屑地“嗤”了一声:“手里捏着一万两千两银子,却只肯送人烟大呛人的柴炭,你好歹也买几篓银霜炭吧?哼,小气吧啦的。”
江太后:“……”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看来自己让宁嫔抄的经书,她是一点都没抄呢,不然怎地还是如此大火气?
傅安和“哎哟”了一声:“宁姐姐这般家底丰厚的人儿都舍不得送沈常在银霜炭,怎能要求我一个穷人乍富的暴发户送她银霜炭呢?”
最后,她总结陈词道:“宁姐姐,慷他人之慨可不好哟。”
宁嫔:“……”
这家伙都自己说自己是穷人乍富的暴发户了,比自己骂得都狠,这还叫她如何嘲讽下去?
然而嘲讽不下去也得嘲讽,她是不可能认输的。
于是她蛮不讲理道:“莫非你觉得沈常在身份不够,不配使银霜炭?”
沈常在脸上欲言又止。
两位嫔位娘娘拿自己做筏子过招,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站出来说话。
站出来成为众矢之的倒没什么,自己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主要是担忧自己影响安嫔娘娘发挥。
咳,毕竟安嫔娘娘可是斗法的一把好手。
傅安和闻言却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耿直道:“对啊,原本就只有主位以上妃嫔的份例里才有银霜炭,可见主位以下的妃嫔是没资格使的。”
话音刚落,她又斜眼瞅着宁嫔,挑衅道:“宁姐姐想帮主位以下妃嫔提高待遇是好事儿,只管去找皇上提便是。
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呢?‘摄六宫诸事’的大权又没在我手里。”
宁嫔:“……”
神踏马想帮主位以下的妃嫔提高待遇,她有那么闲?
才要反驳,就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庄妃“哈”地一声笑出来:“宁嫔妹妹还真是心地善良哈?”
庄妃闭门思过结束有一阵子了。
她原本以为格根塔娜这样气性大的草原公主,挨了容嬷嬷俩耳刮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都做好了应战的准备,正好趁此机会将这个暂时还未冒头的明艳美人彻底给踩下去,免得将来又多一个傅安和这样的心腹大患。
毕竟对付在宫里毫无根基的格根塔娜,比对付正如日中天的傅安和容易太多。
谁知自己“闭门思过”结束后,格根塔娜却突然变成了个哑泡。
无论她如何找茬挑衅,她都不接招。
简直是诡异得很。
莫非在自己手上吃亏后,她准备学习当年的江太后,韬光养晦,然后厚积薄发?
对此庄妃表示十分不屑。
以为谁都是江太后呢?
难道就没有别人也这般韬光养晦过?肯定是有的,还不少。
只是很多人养着养着,就把自己养成了无人在意的透明人。
还不如自己这样每天蹦跶的呢,起码不会缺少存在感,不会让皇上跟江太后将自己遗忘。
话虽如此,她也的确因为格根塔娜认怂的行为,而不自觉地放松了对她的警惕。
然后在某天,深深地栽了个大跟头。
这会子宁嫔见庄妃这个刺头跳出来,立时不悦地挑了挑眉:“你有意见?”
庄妃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哪敢有意见啊,毕竟我囊中羞涩,万一宁嫔妹妹逼我给沈常在送银霜炭怎么办?”
宁嫔气结:“你……”
江太后将盖碗往桌上一放,觉得该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了。
光一个傅安和,宁嫔都对付不了,又跳出来个爱惹是生非的庄妃,过会子魏昭仪估计也坐不住了。
自己要是再不出声打断,宁嫔在她们的围攻下,还不知要闹出甚笑话来呢。
也是奇了怪了。
以前傅安和当鹌鹑时,只庄妃跟宁嫔成日打擂台,魏昭仪在中间看热闹不嫌事大,两边轮换着拱火。
傅安和混出头后,局面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若是她跟庄妃斗嘴,宁嫔跟魏昭仪立刻跳出来帮忙,一起围攻庄妃。
若是她跟宁嫔斗嘴,庄妃跟魏昭仪立刻跳出来帮忙,一起围攻宁嫔。
看似没什么不对,魏昭仪也是一如既往地爱拱火。
但一个毋庸置疑的现实摆在眼前,那就是——吃亏的永远不是傅安和。
主动挑事儿,还能不吃亏,也难怪她闲着没事就作妖了。
偏庄妃跟宁嫔两个傻子瞧不明白,还一次次地送人头。
江太后才要张嘴,余光就突然瞧见宁嫔白眼一番,直挺挺地朝后倒了下去。
江太后:“……”
她简直无语。
自己这个外甥女,真是好的不学,竟学这些歪门邪道。
有自己这个姨母在场给她撑腰,还能真让她吃亏?
原本是自己开口将话茬岔开就过去的小事儿,结果闹到装晕的地步,难道会很有脸面?
虽然心里腹诽了一大堆,但她还是立刻“蹭”地一下站起身来,面露慌张地说道:“宁嫔怎地突然晕倒了?快,快请太医!”
崔姑姑处理妃嫔假晕倒的戏码不是一回两回了,十分有经验,连忙叫来两个嬷嬷,让她们将人抬到偏殿去。
出了这样的事儿,众妃嫔本想如往常那般作鸟兽散,江太后却没发话让她们走。
不止没让她们走,还借机训斥了她们一顿:“你说说你们,好歹也是有品级的后妃,结果正事不干,成天忙着窝里斗。
依哀家看,你们以后也别来给哀家请安了,你们根本不是来给哀家请安的,你们就是来气哀家的!”
众人连忙从椅子站起来,低头垂首乖乖听训。
但显然这种不针对个人,而是开地图泡的扫射,起不到甚大作用,把宁嫔“气晕”的庄妃还偷摸朝傅安和吐舌头呢。
不过江太后自己训得也没多认真就是了。
就这么一个人不认真训,一帮人不认真听,消磨时间消磨到了太医赶来。
来的还是个熟人,正是在木兰围场曾替傅安和包扎过手腕的刘太医。
刘太医给江太后以及诸位妃嫔行礼后,在崔姑姑的引导下急匆匆进入偏殿。
傅安和拿帕子捂嘴悄悄打了个呵欠,心想江太后怎地还不叫散?
她都困了,想回去睡个回笼觉。
【横竖都是装晕,把罪魁祸首庄妃留下来就行,留我们这些无辜人士做甚?】
正在上朝的穆九黎突然听到这句心声,顿时嘴角抽了抽。
庄妃还真是个惹祸精,才刚结束闭门思过没几日,怎地又惹祸了?
这回是又把谁“气晕”倒了?
不过傅安和都说是装晕了,他也就没当回事儿,重新将心思转回到朝政上,对下头站着的官员一抬下巴:“然后呢?”
但他没想到的是,慈宁宫这里出大事儿了。
后妃装晕的事儿不光崔姑姑熟,太医院的太医也熟,所以刘太医听闻宁嫔在慈宁宫晕倒时也没太当一回事儿。
本打算随意把个脉,再编造几句“急火攻心”之类含糊不清的脉案,然后开个补药方子就算完事儿。
以往有后妃晕倒时他们这些太医就是如此处理的。
谁知他将手搭到宁嫔的手腕上后,竟然摸出了滑脉。
他以为自己摸错了,连忙认真起来,换了只手重新摸,结果仍然是滑脉。
他心思一转,立刻脸上浮起喜色,扬声道:“是滑脉,宁嫔娘娘有喜了!”
消息传到正殿东暖阁时,江太后整个人都震惊了。
要知道自打傅安和得宠后,皇帝已有足足一个半月的功夫没翻过其他妃嫔的牌子了。
宁嫔怎会在这个当口有孕?
难不成她为了当上皇后不择手段,给皇帝戴了绿帽子?
这可是死罪啊,而且还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倘若这事儿查实,方家全族怕是彻底完了。
甚至根本不用查实,皇帝睡没睡过宁嫔,难道他自己还不知道?
她怎么敢的啊!
江太后越琢磨脸越黑。
她一摆手,对众妃嫔冷声道:“你们且都散了吧。”
傅安和压根不想走。
宁嫔有孕这样的大喜事,一直嫌弃穆九黎子嗣单薄的江太后得知消息后,不但没喜出望外,反而脸黑如锅底。
这里头若是没猫腻,她就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
【难不成又一个妃嫔给狗皇帝戴了绿帽子?】
这样的大瓜,为啥赶她们走啊,让她们吃一口怎么了啊?
只许你自己吃瓜,不让别人吃么?江太后你别太吃独食!
穆九黎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又被戴了绿帽子?
这回又是哪个妃嫔干的好事儿?!
而且前面傅安和心声刚说有人装晕,这会子又说自己被戴了绿帽子,难不成李嬷嬷又故技重施了?
这鬼精鬼精的老婆子,朕到底是该奖赏你还是该处死你?
而且傅安和你个没良心的,别只透漏这么一句啊,赶紧将前因后果告诉朕,不然朕这破朝是上不下去了!
傅安和倒是想,问题是她被江太后无情地赶出了慈宁宫,连偷听的机会都不给。
她简直抓狂!
吃不到这绿帽瓜,她觉得自己就算死了也不能瞑目啊!
但她无计可施,只能坐上肩舆,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走着走着,她突然眸中一亮,伸手招过来立夏,低语道:“你让立秋潜进慈宁宫,偷听下宁嫔有孕这事儿可有甚猫腻。”
立夏简直一言难尽:“娘娘,现下是白日,慈宁宫守卫森严,想要无声潜入难如登天。”
皇上能派暗卫保护安嫔娘娘,肯定也会派暗卫保护太后娘娘。
就算慈宁宫的守卫没本事发现立秋,其他暗卫也不可能放她进去。
再说了,那可是慈宁宫,是皇上母后的寝殿,不是甚其他妃嫔的住处,您竟然派人去偷听,也忒大胆了些。
就不怕东窗事发,太后娘娘一条白绫将您送走?
傅安和失望地叹了口气,说风凉话道:“还以为你们暗卫无所不能呢,原来也要借助夜色啊。”
那些古装剧里可不是这么演的。
人家那些暗卫,大白天穿着黑色的夜行衣,都能在紫禁城的屋顶上如履平地,“嗖嗖嗖”地飞来飞去。
下头巡逻的侍卫就跟眼瞎了似的,全程都不会抬头看一眼。
不过也对,毕竟古装剧是现代人猜测着拍的,那些导演跟演员谁也没真的在古代生活过。
她摆摆手:“罢了罢了,回头本宫亲自问皇上吧。”
立夏更一言难尽了。
宠妃就是不一样,竟然敢直接开口问皇上被戴绿帽子的事情,完全不怕皇上恼羞成怒将她打入冷宫。
然而穆九黎自己也不知道啊,他比傅安和还心急,急得简直要抓耳挠腮。
好容易挨到下朝,他抬脚便走,边走边吩咐赵寅备龙辇,他要立刻赶去慈宁宫。
谁知才刚走出金銮殿,慈宁宫太监总管郑艺就满脸笑意地迎上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穆九黎的脸顿时就绿了。
第33章
恭喜什么?贺喜什么?
恭喜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贺喜自己喜当爹?
穆九黎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淡定, 但他还是咬牙忍了下来,因为按照常理来说他现在应该是甚都不知道的。
甚至还能挤出个笑模样来,挑眉问道:“哦?发生了甚好事儿?”
郑艺喜气洋洋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宁嫔娘娘有身孕了。”
穆九黎:“???”
自己上回翻宁嫔牌子还是在傅安和去御花园勾搭自己的前一日,至今已有小两个月。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小两个月没招过她侍寝, 她又是如何怀上身孕的呢?
感情那个给自己戴绿帽的妃嫔是宁嫔?
她这是疯了不成?
皇室血脉不容混淆,就算她是自己嫡亲的姨家表妹, 自己也不可能当这个剩王八。
宁嫔糊涂,母后也糊涂了不行?
就算她想保下宁嫔,也该悄摸给她灌碗打胎药, 将这孽根打掉,过后他再寻个理由将她打入冷宫。
虽然从此只能在冷宫度日, 但好歹命能保住。
谁知母后竟如此大张旗鼓地打发郑艺来给自己报喜。
这可不像是要保下宁嫔的来头,反倒像是要将宁嫔跟方家人一股脑送上断头台。
母后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因为揣摩不透江太后的用意, 他也不好多问, 便只敷衍地回了句:“哦?宁嫔有身孕了?那可是大好事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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