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该亲的、不该亲的地儿都不知道互相亲过多少次了,这会子自己若是计较甚剩菜不剩菜的,岂不要被她骂矫情?
他才要夹第二筷子,余光却瞅见了桌上的酒坛子,竟还是两只。
他伸手推了推那只上头未封口的酒坛子,里头空空如也,只怕是一滴都没有了。
另外只坛口上黄泥尚且完整,显然是还未来得及拆封,就被从西六宫赶回来的自己给拖走了。
他没好气道:“达官贵人家的女子大都会吃酒,但人家都是都是论盅或是论壶。
你可倒好,竟然论坛。若不是正好被朕打断,你难不成还想再喝掉一坛子?”
傅安和理所应当地回道:“对啊,这酒度数又不高。”
穆九黎将筷子在碗沿上“啪”地一拍,气呼呼道:“你还挺得意?哪个上回喝多了,喊着脑袋疼,哼哼唧唧地闹腾了朕一整夜?”
傅安和挺直的脊背一下垮下来,心虚地大声嚷嚷道:“那回是意外,您别老是提起这茬行不行?”
那回吃酒她嫌古代的酒不过瘾,偷偷摸摸换上了现代气泡酒。
她在现代时喝酒只喝红酒,从未喝过气泡酒,她以为气泡酒只是低度果酒,喝个一两瓶也不成问题。
但没人告诉她气泡酒竟然上头啊。
脑袋晕乎得好似在暴风雨来临时的渔船上一般,躺在榻上都感觉天旋地转。
然后,就如同穆九黎所说,她窝在穆九黎怀里,一会儿喊脑袋疼,一会儿喊脑袋晕,哼哼唧唧地闹腾了一整夜。
害得穆九黎这样睡眠良好的人儿眼下都挂上了两个大黑眼圈。
为了怕朝臣瞧出端倪,只能让叶姑姑给他上了些傅安和的香粉,勉强遮掩过去。
穆九黎拍了拍那坛尚未开封的杏花酒,冷冷道:“意外?若不是今儿二皇子病倒,你就要重蹈覆辙了!”
随即他朝外扬声吩咐道:“丁福给朕滚进来!”
丁福连滚带跑地跑进来,麻溜地往地上一跪,恭敬道:“皇上,奴才在呢。”
穆九黎看也不看他这讨巧卖乖的样儿,冷声道:“你给朕记住了,往后安嫔每回至多能吃一坛酒,若是超出一坛半滴,朕就打断你的狗腿。”
丁福:“???”
安嫔娘娘若是吃酒超过一坛,皇上就打断自己的狗腿?
这关自己什么事儿!
他一个当奴才的,还能管得住安嫔娘娘不成?
就算是劝,他也劝不住呢。
立春这个娘娘的陪嫁丫鬟,尚且劝不住娘娘呢,何况他这个半路被分配到她身边伺候的?
不过没等他在心里抗议完毕,傅安和就嘴上就行了抗议:“您吓唬他做甚?他一个当宫人的,还能劝得住我不成?”
“就是啊!”丁福在心里偷偷附和。
穆九黎一副昏君模样,蛮不讲理道:“劝不住?很好,那就打断他的狗腿。”
傅安和白了他一眼。
她摆摆手,对丁福道:“你且下去吧,放心,你的腿本宫会替你保住的。”
其实丁福并不怎么担忧,毕竟自家娘娘心地善良,她肯定不会让皇上拿自己的狗腿开刀的。
“奴才的狗腿就全靠娘娘您了!”丁福做出个害怕的模样,哭嚎一句,然后假哭着退了出去。
傅安和伸手夹了块黑木耳到他碗里,无语道:“您想劝我少饮酒就直接劝,我又没说不听,拿宫人威胁人算怎么回事儿呢?”
穆九黎将那块黑木耳夹起来送进嘴里,咀嚼一番咽下去后,才冷哼一声:“你会听劝?那母猪也能上树了。”
傅安和:“……”
自己只是被气泡水搞翻车了一次而已,她以后再喝气泡水,也每次最多喝半瓶,肯定不会再翻车了呀。
这能叫不听劝?
很自觉地“听劝”了好不好!
她作乖巧状,斩钉截铁道:“臣妾肯定听劝呀,您让臣妾喝一坛,臣妾就喝一坛,绝不喝一坛半。”
穆九黎见她这般信誓旦旦,便信了她的说辞,嘴角才要上扬。
就听她慢悠悠地补了一句:“也绝不喝半坛。”
穆九黎:“……”
这家伙,逗自己玩很有意思是吧?
难不成是见自己心情不好,故意插科打诨让自己开怀?
毕竟以往她可没这般调皮。
除非有甚好事勾着她,她才会这般精神奕奕。
不由得有些感动。
他轻笑一声:“行吧,朕信你。”
傅安和脑袋凑到他跟前,笑嘻嘻道:“不打断丁福的狗腿了吧?”
穆九黎垂眼,轻哼一声:“看你表现吧。”
若换作旁的时候,听到“表现”这两个字,傅安和高低得打趣他几句。
不过这会子二皇子正病着,穆九黎没这个心情,她自然不会不识趣。
故此只安静地帮他涮肉,间或说几句劝他多用一些的体贴话。
饶是如此,穆九黎大概也只吃了个五六分饱,便放下了筷子。
庄姑姑奉了茶水上来,他端起来抿了几口后,终究还是不放心,又将赵寅唤进来。
吩咐道:“打发人去翊坤宫候着,二皇子若是退烧,即刻来报。”
赵寅应声退下。
*
这个状况下,两人自然没甚亲热的心思,沐浴后便准备歇下了。
恰在这时,赵寅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启禀皇上、安嫔娘娘,二皇子已于半个时辰前退烧。”
“当真?”穆九黎顿时脸上露出喜色来。
傅安和笑道:“退烧就好,如此皇上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还十分贴心地主动道:“明儿一早您照常上朝即可,臣妾用完早膳就去翊坤宫瞧瞧,再给二皇子量个体温。”
穆九黎打走发赵寅,伸手将傅安和搂进怀里,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感激道:“这次多亏有你,也劳你跟着受累了。”
横竖她好人好事都做了,嘴上自然要更大肚些:“二皇子也叫臣妾一声庶母妃,臣妾岂能见死不救?
再说了,就算不为他,为了皇上素日对臣妾的宠爱,臣妾也不能叫皇上忧心不是?”
这番话让穆九黎心里十分熨帖。
他将人搂紧,嘴巴含住她的唇好一番肯咬允吸,直把傅安和亲得气喘吁吁。
他让她的脸蛋贴在自己胸堂上,柔声道:“安置吧。”
傅安和闭上眼睛,哼唧一声:“晚安。”
晚安?这显然是现朝才有的说法。
穆九黎勾了勾唇,才要依样画葫芦回她一句“晚安”,外头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片刻后,赵寅的声音又在外头响起:“启禀皇上、安嫔娘娘,长春宫来人禀报,说是宁嫔娘娘感染风寒,半夜突然起了高热。”
傅安和立时睁眼。
又一个发高烧的?
看来这茬流行性感冒的典型症状就是发高烧啊!
因为先前宁嫔闹出的幺蛾子,穆九黎对她失去了信任,不晓得她是真染病,还是借染病让自己低头。
于是他出声询问道:“太医可瞧过了?确诊感染风寒?”
赵寅犹豫了一下,这才回道:“来人说是值夜的素锦姑娘突然发觉宁嫔娘娘起了高热,便立时打发人来禀报皇上,还尚未来得及请太医。”
穆九黎当即就怒了:“素锦好歹也是在慈宁宫当过差的,行事怎地如此不着四六?
起了高热就该立时去请太医,请朕过去做甚?朕又不会治病!”
顿了顿,他又没好气道:“就算她想要安嫔的西洋退烧药,也好歹等太医诊治出结果再说,岂能胡乱用药?”
被窝里太暖和了,傅安和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她见穆九黎越说越激动,忙伸手轻拍他的后背帮忙顺气。
嘴里劝道:“您先别急,横竖太医从太医院过去也需要时间,您先打发人过去瞧瞧情况,若果真是风寒引起的高热,咱们再过去不迟。”
穆九黎被她嘴里的“咱们”两字温暖到了,心想若是宁嫔有傅安和十分之一识大体的话,自己就不必如此糟心了。
他点了下头,很听劝地吩咐道:“你叫人过去瞧瞧,听听太医怎么说,然后速速回报。”
“是。”赵寅应声而去。
傅安和打了个呵欠,说道:“看来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啊。”
【老娘一会儿去救他儿子,一会儿去救他小老婆,忙活完这场流感,丫要是不给老娘升位分,老娘就宣称退烧药用完,以后不伺候了!】
穆九黎:“……”
第56章
但西六宫离东六宫甚远, 即便赵寅领了穆九黎的口谕,派出去的人从乾清宫的侧门抄近路,来回一趟也要大半个时辰。
若发高烧的只是个普通妃嫔, 大半个时辰也不至于就烧出好歹来。
但宁嫔她不是普通妃嫔,她正怀着身孕呢。
若是假染病倒罢了, 至少她身子康健。
若是真染病的话,耽误大半个时辰, 她本人吃完西洋退烧药能退烧,但腹中的胎儿会不会被烧出个好歹来呢?
穆九黎觉得自己赌不起。
所以他还是决定亲自过去瞧瞧。
大不了再次被宁嫔欺骗一次,总比真闹出乱子, 事后追悔莫及强。
当然,他既不会看体温计, 也没有退烧药,光他自己过去没用, 必然得带上傅安和。
只是话到嘴边, 委实有些难开口。
诚如她心声里所言,她只是自己的一个嫔罢了, 结果这一晚上, 自己又是让她去救自己儿子,又是让她去救自己的小老婆。
还是在数九严寒的冬夜。
用她自己的话说,她简直就是阖宫上下头号大冤种!
如此大的功劳, 自己若是只空口白牙说几句道谢的话,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他抿了抿唇, 片刻后做出决断,张口承诺道:“爱妃在此次时疫中功劳颇大, 待事了之后,朕会下旨晋封你为安妃。”
【狗皇帝竟然开窍了?】
傅安和心下一喜。
虽然她现在的待遇并不比妃位差, 但嫔位毕竟比妃位低一阶,素日见到静妃跟庄妃两位高位妃嫔,她还得行礼。
若是自己也升到妃位的话,那大家就算是平起平坐,只嘴上喊句“姐姐”便完事了。
心里高兴归高兴,面上她却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先对着穆九黎福了一个身:“多谢皇上恩典!”
然后才又轻笑道:“虽然臣妾做这些并非为着升位份,但皇上肯给臣妾升位份,臣妾还是很高兴的。”
穆九黎握住她的手,亲自将人扶起来,说道:“总不好叫你白忙活一场。”
不然你肯定会在心里骂朕是抠门精,然后赌气说退烧药告罄,开始摆烂。
都要被封妃了,傅安和被要求与他同去长春宫时,完全没有不情愿。
虽然宁嫔很不着调,往日也没少挤兑自己,还干出试图鸠占鹊巢,但其实都并未对傅安和造成甚危害。
对于经历过残酷末世的傅安和来说,这些小打小闹,简直就堪比大学女生宿舍的勾心斗角。
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把戏。
倒还真不至于为此见死不救,让她一尸两命。
但人家宁嫔却不领情。
穆九黎迈进东暖阁的时候,被烧得脸红脖子红的宁嫔顿时眼前一亮,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然后再瞧见傅安和跟进来后,顿时脸色一变,没好气道:“这是我的长春宫,你来做甚!”
傅安和想也不想就给她怼了回去:“宁姐姐放心,我不是来就鸠占鹊巢的,皇上待会儿还跟我回景仁宫。”
“你……”宁嫔气结,一下气息没喘匀,被呛得咳嗽起来。
素锦跟素心两人连忙上前给宁嫔拍背顺气。
穆九黎根本没理会宁嫔,直接让人叫来还未离开的太医,询问她的病情。
不出所料,宁嫔果然感染了风寒。
因她近几日正闹绝食呢,且还被穆九黎下了闭门思过的口谕,这几日连明间的大门都没出。
很显然是被宫人传染的。
被穆九黎传召时,太医院派来的马太医正在给宫人把脉试图找出将宁嫔传染的罪魁祸首。
于是穆九黎追问道:“可找到那人了?”
倒不是说要治这人的罪,这人肯定也是被旁人传染上的。
只是得把人找出来,单独一间屋子隔离,免得再传染给旁的宫人,或者别宫的主子。
马太医回道:“找出来了,是小厨房的帮厨赵二甲。
这几日他一日三餐地往东暖阁送饭食,许是如此才将宁嫔娘娘给传染的。”
穆九黎:“……”
正从“药箱里”里往外掏体温计的傅安和:“……”
说好的绝食呢?
就算是假绝食,人家最多夜里偷偷摸摸吃几块点心垫补下,饿不死就行。
宁嫔可倒好,竟然光明正大地一日三餐照吃,搁这糊弄傻子呢?
穆九黎就罢了,素日就对这个不听劝告非要当自己妃嫔的表妹只有面子情,江太后可是疼爱她的嫡亲姨母。
所以,为了外甥女不被人苛待,也为了能及时知道外甥女的情况,她肯定在长春宫安插了人手。
而且安插的人手肯定不是素锦这等明面上送给宁嫔使唤的宫女,她充其量只是个挡箭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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