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周午还以为伊望是给钟慈学姐打越洋电话呢,结果没几秒钟,对方就接通了,是个很甜美的声音:“伊望学弟,找我什么事儿?”
伊望大着舌头,带着哭腔:“你能不能给慈慈打个电话,我想听听她的声音,求你了……”
“你、你你喝酒啦?”电话那头声音忽然提高,“你现在在酒吧还是哪儿?”
伊望继续哭着重复:“求求你给慈慈打个电话,我想她,我要听她声音……”
无奈,周午只好接过电话:
“□□子你好,我是伊望的同学,叫周午……”
“对,他已经喝醉了,我刚送他回到家……”
“家里有没有醒酒药,呃,我不知道呐……”
“喂他喝点水,哦,这个我能办到……”
“唉,这不行,我一大老爷们不懂这些……”
“行,那我把他家地址发你,妹子你真是善良,辛苦啦。”
冯舒挂断电话,同时把面前的摄像机也摁了关闭,低头看了眼正做了一半的新毛毡小人,叹口气,换了身衣服,戴上围巾帽子,打车去了伊望家。
其实,她也不清楚伊望与学姐之间发生了何事,只是好几个月前伊望忽然给她打电话,问有没有钟慈在美国的联系方式,冯舒才隐约猜到俩人有矛盾,可是作为外人,她没敢往细了打听,只是从伊望嘴里得知,这臭小子做了伤害学姐的事,学姐去美国的事都没告诉他。
来到鹭洲国际,冯舒在保安处完成登记,边感慨这个住宅区的阔绰,边看着路牌找路,可这样还是绕了大半圈,才找着正确的单元楼。
周午听见门铃声,从卧室出来去开门,结果刚开门见到一个从帽子、到围巾、手套、再到斜挎包都有一只萌萌的毛毡小挂饰,小姑娘两只眼睛还挺水汪汪的,周午立刻被萌到。
“□□子,你好啊。”周午热情打起招呼。
冯舒走进来带上门,仰头看了眼大高个的周午,慢悠悠地问:“你跟伊望是同学吗?”
“我俩不仅是同学,更是室友。”周午表情得意,从鞋柜里找出一双女士拖鞋,递过来,“妹子,我跟伊哥关系亲得很。”
谁知下一秒,冯舒冷飕飕地说:“什么妹子不妹子,小子,你得叫我声学姐。”霎时气场拉满。
“啊?”周午表情一僵,“学……学姐你哪届的啊?”
“我去年毕业,比你和伊望高一届。”冯舒换好拖鞋,淡淡地说,“我是钟慈学姐隔壁学院的。”
“那是……公共管理学院吗?”周午给出一个猜测。
“嗯。”
“学姐目前在哪高就?”周午继续攀谈。
“没有高就,只有低就。”冯舒皱眉,觉得这小子油嘴滑舌,不喜欢,“我在家待业呐。”
“啊?”周午错愕。
“伊望在哪?卧室吗?”冯舒不理他,“你找到醒酒药没?”
“在卧室,没找到醒酒药。”
“我路上买了一盒,让你烧热水,烧了吗?”
“烧了。”周午觉得这妹子,个头不高,气场倒不低,把他压得有点惨,可恶,一大老爷们被一妹子指挥来指挥去,像话么。
倒好温白开,冯舒从包里掏出一盒醒酒药:“喂,你杵在这儿当摆设啊,跟我一起进卧室,你把伊望扶起来,我喂他吃药。”
周午气咻咻跟着进到卧室,瞪了眼冯舒,动作温和地扶起伊望:“哥起来,吃了醒酒药就没那么难受了哈。”
伊望半眯半睁开醉眼,迷迷糊糊见到眼前有个女人的身影,一把握住冯舒的手,可怜兮兮地哭出来:“慈慈你来看我了,是不是原谅我了?”
冯舒叹气,边喂伊望吃药,边说:“要是学姐见你这副模样,肯定生气。”
“你声音不对。”伊望含着温白开吞下醒酒药,“你不是慈慈,你是谁?”
“我是冯舒。”
“冯舒啊……”伊望低头咕哝几句,然后抬头,“你给慈慈打个电话,我想听听她的声音,好不好?我自己不敢打。”
“现在旧金山那边正好是深夜,打电话也不会有人接。”冯舒划开手机,“我这有以前跟学姐聊天的语音,我拨给你听,成么?”
“嗯。”伊望乖乖点头。
冯舒看了眼周午:“喂,你把伊望放平,躺好。”然后点开一段语音,那是之前她们讨论小程序时的对话。
听见熟悉的声音,伊望满足地笑了笑,也不再吼头疼,安静睡了。
见伊望已经睡下后,冯舒提起包,告辞:“喂,你在这儿多待会儿,他还需要你的照顾。”
“喂喂喂,喂什么。”周午吹胡子瞪眼,“我有名字,我叫周午。”
“知道了,”冯舒笑笑,“Friday(周五)。”
妈蛋,这女人竟然还给他玩谐音梗,周午那个气,所以都没绅士地把冯舒送到电梯。
其实不用她交代,周午也做好了准备,在这守着伊望,直到他酒醒,因为无聊,他缩在客厅的一张蝴蝶椅上打游戏。
每打半小时,周午就去卧室瞅一下他的伊哥,见没事,然后才回客厅继续打游戏。
游戏打累了,他开始打开某站刷视频,忽然记起那个气人的女人身上挂的毛毡玩具,在输入框里输了关键字:毛毡。
结果,搜索页第一个就是该站中毛毡领域粉丝数最多的up主。
周午好奇地点进去:“咦?这段讲解声音真没跟那气人的女人声音有点像?”
滑进这个up主的主页,周午“我靠”一声吼出来,某只高赞的露脸视频里,周午见到了冯舒那张长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脸。
妈蛋,够惊悚。
可是,越看越喜欢这些毛毡视频怎么办?越看越觉得解压怎么办?
周午抓耳挠腮。
*
8:59分,羿修带着钟慈落座朴院一间包间。
听见动静声,牙邪立刻起身,闻声躬腰:“大人、夫人,金安。”
钟慈很开心瞬移的体验,飞起来但又没失重的恐慌,脸上笑得开了朵花,忽然,听见面前有一把低沉的老嗓子,惊讶道:“修,我们到了吗?”
“到了。”羿修温和地揉着钟慈脑袋,“可以睁开眼啦。”这时他才朝牙邪点个头,还礼:“我带慈慈体验回瞬移,你瞧她给乐的。”
牙邪的皮肤比牙穿老先生黝黑多了,很显然,南美洲的阳光晒多的原因,但精神状态看起来比牙穿老先生更加矍铄,只见他脚上穿着双略旧的牛皮洞洞凉鞋,亚麻长裤,亚麻短袖白衬衣,给钟慈一种很悠游自在的印象。
“牙邪老先生,晚上好。”钟慈收回打量的目光,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因为我有事情耽搁,才让您久等。”
“夫人能被您接见,已经是老夫的荣幸。”牙邪笑眯眯开口,他说汉语的腔调比较怪,想来是长期不在华语区生活的缘故。
与牙邪寒暄近一个小时,羿修牵着钟慈的手离开。
“慈慈,你很喜欢瞬移,要不要再来一次?”羿修提议。
“喜欢,但不来了。”钟慈歪着脑袋,一双眸子跟夜幕中想星子一样亮,“你需要好好养身子,像这种事,以后我会尽量不让它再发生。”
“其实再来一次,也大差不差。”羿修继续游说。
“不行!”钟慈摸出手机,“我们打车直接回家,明天再把车开回来。”
“行,我在这个家没家庭地位,一切都听太太的话。”羿修调皮地耸耸肩,“我一定乖乖服从安排。”
“这才是好老公的做派。”钟慈抱住他的腰,亲昵地蹭着他颈窝,“回家发奖励。”
“我喜欢那种奖励,多多益善。”
“你讨厌。”
“讨厌?是么,那是谁,总说……”羿修含笑,“很享受,很喜欢。”
“呀?”这时钟慈叫出声,“伊望竟然给我打了个电话,可是,我没接到。”
“你给他拨一个过去吧。”羿修说。
“我不想回电话。”钟慈低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他不想理我的,刚刚唱K时,我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我。”
“看不出那小子还敢对你甩脸色。”羿修捏着钟慈手尖玩,“给他回个吧,打这个电话来,我想他是要找你道歉的,你是大姐姐,原谅下这种小屁孩吧。”
“他都大学毕业了,还小屁孩。”钟慈被他的话逗笑,“好吧,我拨个回去。”摁下拨通键,下一秒她也点开『外放键』。
十几秒后,电话通了,背景声音很嘈杂。
“小望,你们还在唱歌吗?”
“你谁啊?”结果回话的是个嗲嗲的女声。
“你是……”钟慈惊诧,“方小姐?你方便把电话给伊望听一下吗?”
对方没回话,而是似乎在对身边人说:“honey你都醉成这样还乱亲人家,瞧你,嘴巴四周吃了我多少口红,不过好可爱。”然后传来不文雅的接吻口水声。
钟慈抬眸看着羿修,他的脸色很难看。
“挂了。”羿修说,“慈慈把电话挂了。”
挂断电话,钟慈心情很沉重地说:“没想到,有一天我和他会闹得,这种再不愿意跟对方说句话的程度。”
“没关系。”羿修搂紧她,“你有我,慈慈,我永远对你忠贞不二。”
*
这周周一,早上9点,钟慈回DP海圳分公司报道,她先去了趟的Bill办公室。
Bill先是作为一名鹓族人向钟慈请安,然后才切换成公司老板身份告诉钟慈:“公司支持你回来制作短片动画,团队你可以亲自组建,也就是你可以拟出招聘需求给人事部,当然,也可以从内部选拔,把你看中的人挑到你的项目组。”
钟慈惊讶,意想不到公司对短片导演的支持力度这么大,想想,认真地说:“我先内部挑人,双方选择,要是对方sayno,或者人手不够,我再找人事部发布对外招聘需求。”
“这样不好。”Bill摇头。
钟慈一楞,暗自腹诽:老板你刚不是说了要全力支持,怎么我一提出方案,就被否了?
Bill认真地说:“DP招聘流程与当初你参加的一样,至少要5轮,也就是最终敲定一个候选人,至少要2个月时间,这对你的项目而言,拖得太久。”
给出否定的理由后,Bill最后给出建议:“可以两手都抓,你先找人事部对内发布内部项目招聘需求,对收到的简历先进行一遍粗筛,同时发布对外招聘需求。”
“两架马车同时跑起来?”钟慈想到一个比喻。
“对,同时跑,把握好时间节点。”Bill含笑点头,老道地给出方向,“若你能在10月前制作出来,正好可以冲刺明年的1月的金杯奖最佳短片动画。”
“啊?”钟慈再次震惊。
是的,她从没担任过独立导演的经验,别说招聘这种事她是门外汉,忽略了招聘的周期,就是Bill刚说的角逐奖项的时间节点,她其实事先根本也没想到。
幸亏,Bill作为前辈,给了最及时、最温馨的建议。
“明白了,谢谢老板。”钟慈感激,“我会努力的。”
这时,Bill摸着自己的光头,表情很骄傲地问:“夫人觉得我的制作水平如何?”
“顶尖。”钟慈语气轻松,“您可是业界大佬,拿了不少大奖的。”
Bill满意这个答案,但表情依然很骄傲:“我是修先生教出来的,既然在夫人眼里我水平算厉害,那么,请夫人更要坚定信心,你一定会成功,因为……”
“你的先生,才是那个真正最厉害的奇才。”
Bill嘴角噙着笑容,陷入回忆:“当年他对我们几个特别特别严厉,总是布置很多‘魔鬼般’的训练作业,直到我们出师。真是怀念那段日子啊。”
“谢谢老板。”钟慈心花怒放,比自己受夸赞还高兴,“我今晚回家要把你说的这番赞美,告诉修。”
“夫人您这样做,先生会误以为我在拍马屁。”
“我觉得他听了,一定很高兴。”
*
自从那晚KTV一别,朴院门口电话一挂,钟慈再没见过伊望,伊望也再没跟钟慈打过电话。
她和他,真的成了不想交的两条平行线。
当人事部在内网发布钟慈这个项目组的招牌需求后,截止周五晚上20点,总共收到海圳分公司二十七封自荐或者推荐邮件。
钟慈从没做过面试官,一直都是被面试的候选人,她迟钝地盯着邮箱眨了眨眼,激动了,紧张了,茫然了。
十分钟后,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搞不定!』
念头一出,钟慈顿时抱着电脑,踩着拖鞋踢踢踏踏从书房跑向客厅。
人还在楼梯上走,她就先声嘶力竭嚷起来:“修,老公。”
羿修被这声音吓破胆,开玩笑,他并没有胆,但还是很紧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向楼梯口:“出什么事了?”
“我、我……”钟慈一把将电脑递给羿修,懊恼地说,“我筛不来简历,这可怎么办?”
“就这点小事儿啊?”羿修吐口气,笑着揉她脑袋,“值得大惊小怪么。”
“这不是小事!”钟慈抬头瞪他,“选拔合适的partner对我很重要。”
“眼睛长这么漂亮,就别瞪我啦,不然眼珠要蹦出来的。”羿修扭头亲了亲那气鼓鼓的腮帮子,哄着说,“我教你怎么选候选人。”
羿修一手拿着电脑,一手牵着钟慈,两人走到沙发那儿,羿修坐下,拍拍自己的大腿,顽皮地说:“我的大腿给你抱。”
闻言,钟慈踢掉拖鞋准备给他一脚,被羿修一把捏住:“羿太太就这么暴力对待自己老公啊。”
“谁让你总贫嘴。”
“好吧。”羿修耸耸肩,宠溺地笑着,“这种夫妻情/趣只在卧室,管用。”
钟慈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紧张地催促道:“修,你快帮我看看这些简历啦。”
“亲我一口,发动机才能启动。”某人继续贫嘴。
吧唧。
左右脸颊各印一口。
羿修得意地勾起嘴角,点开最新的那封自荐邮件,认真看了会儿自荐人的作品集,许久没开口。
钟慈急了:“怎么样?行吗?”
“慈慈,你有没有想过你想要什么风格的设计师?”羿修一改刚才的不正经,神色与口气顿时变得极其认真:“你要根据自己的目标,也就是剧本故事,反向选人。”
见钟慈瞪着迷茫的两只眼睛望着自己,略为沉吟几秒,羿修换了个更通俗易懂的说法:“这次你的剧本,着墨重点,在空间和密度极高的大场面。”
“密度意味着作画的信息量很紧凑、需要有一系列漂亮的动作设计,同时也意味在要在『特效』方面下苦功夫。”
“而空间,这你也理解,需要优秀的建模师,帮你把剧本中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搭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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