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叶晚正思索着,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她收好纸团弯腰掀帘跳下花车,周嫂嫂迎面走上来塞给她一个大红包,握着她的手背拍了拍,“辛苦你了,这是我给你包的红包,你回家了好好休息休息,过两天就是新年了,又有的忙了。”
“谢谢周嫂嫂。”叶晚笑盈盈摇头:“不辛苦,倒是大家,跟着我忙了一整天了。”
“你这说的,要不是你,我们这事儿还完不成呢,”周嫂嫂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嫂嫂瞧着那明公子是个顶好的儿郎,就刚才那会儿,我都没看清,一眨眼他就飞过去了,看来是个练家子,你跟他日后若是真的成了,可千万别忘了请嫂嫂喝喜酒。”
叶晚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热了,当时她坠楼的瞬间就做好了会被摔死的准备,冰冷的大雪,呼啸的风,吹得她思绪杂乱,大脑一片空白,却在她再次闭上眼的那一刻落入了一个温暖僵硬的怀抱。
“周嫂嫂可不要乱讲。”叶晚捏着红包飞快逃走了
花车很快就被清理干净,花瓣散落了一地,小孩们捡起来大声嚷嚷:“神女降福给我咯!”
天边橘红色的晚霞照过来,将白色的雪映的金灿灿,远处的天边隐约出现了一朵彩云。
-
叶晚回到家没一会天就黑了下来,叶大夫在厨房忙活,明庭还没回来,她换了衣裳点亮了院子门口的两盏红灯笼。
等新年过去就是祈福仪式了,从前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环节,每年都会准备好多香烛和福纸,希望阿娘的在天之灵保佑自己和爹爹。
今年的香烛和福纸早早就准备好了,如果阿娘愿意的话,就请她也保佑一下明庭吧。
叶晚拿着小凳坐在门口,双手捧着脸颊,长发披散在背后,白天在望月楼看见的听见的或许就是神女救世时候的场景了,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肯定非常凄美壮观。
叶大夫的饭菜刚做好明庭就回来了,身上穿的不是叶晚给他的白袍,被他换成了玄色暗纹长衫,披着一件黑色披风,带着兜帽,只露出半截下巴和细白的脖颈,手上似乎拎着什么东西。
“吃饭了,这么冷还在门口坐着干什么?”
话音刚落,叶大夫手上的碟子就脱手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白色瓷片迸溅的到处都是。
“嗯?”叶晚回头看过去,见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明庭,“爹,你怎么了?”
叶大夫指着明庭,说话都结结巴巴,“你,你……”
他“你”了个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来,明庭已经走进了屋,手从斗篷里拿出来朝叶晚的方向扬了一下。
叶晚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被扔了一个东西,她看过去,是印着玉品斋花纹的糖糕纸。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玉品斋的糕点了,拆开包装纸,里面是他们家的新品。
“核桃糕!”叶晚惊喜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软香酥糯,十分有嚼劲。
明庭取下兜帽,拍了拍身上的细雪,说道:“半路摔了一跤,买衣裳的时候顺便买的。”
摔了一跤?
叶晚看着他,“扑哧”笑出了声,她实在想象不出来他摔了一跤是什么样的。
叶大夫还在旁边愣着,撑着身后桌子的手非常用力,恨不得要把桌子捏碎。
十六年前那个人也是这样,披着一件黑色斗篷,踏着风雪走来,跟现在的明庭别无二致。
明庭这才把视线落在他身上,脸上笑意未减,“叶大夫怎么了?”
叶大夫游离的思绪被他拉回来,定睛看了他好一会,才摇摇头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还真是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
后面那句话像是自言自语。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后拿来扫帚清扫地上的瓷片,明庭脱下斗篷从他手上接过扫帚,“我来吧。”
叶大夫摇头,“不用,你去坐着。”
明庭挑眉,不跟他继续拉扯,转身走到叶晚身边坐下。
叶大夫打扫完地上的狼藉之后就招呼他们吃饭,顶着一簇小火苗三人很快就吃完了,明庭自告奋勇去洗碗,叶晚收拾了桌子跟着他往院子里走。
井里的水已经结冰了,叶晚熟练的将绑了绳子的桶扔下去砸碎水面上的冰,然后提了一桶装了冰块的水。
明庭把水倒在木盆里开始洗碗,叶晚蹲在他旁边。
他的手非常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叶晚伸手摸着脚踝上的铃铛,一边观察他的脸色一边说:“我今天在望月楼跳舞的时候闭上眼睛看见了一个人,你猜猜我看见了谁?。”
明庭很自然的接话,“叶姑娘看见谁了?”
“姝瑶。”
明庭手上动作一顿,只是眨眼间又继续洗碗,凉水将他的手冻红,他不轻不重地应声:“是吗?”
语气没有不妥,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可叶晚还是心疑,他送给自己的这个玉珠铃分明就跟她在跳舞时听到的一样,如果不是他的话就是自己听错了,不过她很肯定没有听错。
人间有仙山,能御寒的宝器只多不少,只是她从未见过,就连话本中的妖魔鬼怪也只是听说,自然这种神奇的东西也没见过。
至于明庭,除了知道他是从京城来的,其身份一点都不知道。
“是啊。”叶晚点点头,揪着辫子玩,“不过听说姝瑶只是她的仙号,至于真实姓名,没有人知道。”
明庭将洗好的碗筷收拾在一起,起身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她没有真名,就叫姝瑶。”
“嗯?”叶晚对他的回答感到意外,起身跟在他身后,“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看神女志?不对啊,神女志里没有提到她的名字呀,就连仙号也没提,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明庭并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问道:“叶姑娘,你的医书抄完了吗?”
叶晚:“……”
忽然也不是很想聊下去了。
第41章 芍药
◎“儿臣心属叶姑娘,想带她回京城。”◎
叶晚回到房间重新翻开那张被她捏皱的纸团,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不敢贸然过去,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
东风河畔。
河中央的六角亭里坐着两个人,水面波光粼粼,忽而又落了雪。
玉叶把暖炉塞给萧贵妃,“又下雪了,娘娘捂着。”
萧贵妃拿着暖炉,冰凉的指尖渐渐回暖,半张脸都裹在毛领里,玉叶在她旁边搓手跺脚,时不时走出亭外看向街上,然后又一脸不耐的回来。
“这叶姑娘怎么还不来?”
呼出的热气变成一团白雾散开,萧贵妃眨了眨眼,“别着急,兴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这么晚了,她能有什么事啊?怕是早就睡下了。”玉叶不满地嘟囔,声音都在跟着抖,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萧贵妃拉着她到身边坐下,问道:“陛下当真不会知道本宫出来了?”
“娘娘放心,出来前娘娘不是说染了风寒吗?陛下来看望过几次,最近几天应该都不会再来凤祥宫了,”玉叶说:“再说了,不是还有红颜吗?她跟您身形最像,隔着帘子就算陛下来了也不怕。”
萧贵妃展露笑颜,“我宫里就数你最机灵。”
玉叶“嘿嘿”笑着。
远处长街上隐约走来一个人,撑着伞,在黑夜里看的不甚清楚,直至走进才看清。
明庭看见萧贵妃时轻轻叹了口气,玉叶站起来朝他福身拜礼:“奴婢拜见殿下。”
“不必多礼。”明庭收了伞递给她。
萧贵妃一见到他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将手炉搁在桌上起身拉着他的手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遍,问道:“怎么样了?伤得严不严重?十七说你的旧疾复发了,现在好点了吗?还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十七是他的影卫。
明庭摇头,由着她把自己翻来翻去地看,“儿臣没事,母妃不必担心。”
萧贵妃擦了一把泪,“我怎么能不担心?你说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可让我怎么办?”
明庭只静静看着她笑,玉叶见状忙上去扶着萧贵妃安抚道:“殿下如今没事,娘娘该高兴才是。”
六殿下从小就性情淡薄,对谁都是一样,整个皇宫里也就只有三殿下能跟他多说几句。
萧贵妃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见他没事就安心了。
周遭寂静,只闻大雪落地的声音,明庭静静道:“你们在等她。”
萧贵妃的啜泣戛然而止,玉叶跟着一愣,两人都非常配合的装傻。
萧贵妃:“子亦,你说什么呢?”
玉叶:“殿下在说什么呢?”
明庭却说:“她已经睡了,不认识你们,自然不会赴你们的约。”
萧贵妃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过两日便是新年了,你收拾收拾跟母妃回去吧。”
明庭道:“好。”
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快,萧贵妃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白天的时候十七还说子亦不愿意回去呢,这不是挺愿意的吗?
“好好好,你快些回去收拾收拾,对了,那位姓叶的人家,是他们救了你吧,母妃得去道个谢,顺便送点谢礼去。”
她对玉叶吩咐道:“你去准备准备,挑些好的。”
明庭却拦住她,“不用了。”
“不用?”萧贵妃问:“为什么不用?他们可是——”
话还没说完她就注意到他空荡荡的腰间,瞬间就傻了眼,结结巴巴问道:“子亦,你,你的玉佩怎么不戴着?”
明庭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扫了一眼她,淡淡道:“当了。”
当了?
萧贵妃险些当场晕倒,立刻又哭了起来,“你这孩子,你当哪儿去了?母妃去赎回来,你说你,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说当就当呢?万一要是再有邪祟侵身可怎么办才好啊?!”
明庭沉默不语,伸手扶着她坐下,他体质特殊,小时候很容易招惹到一些妖邪,有一次被妖邪占了身,一连烧了几天几夜才好,阖宫上下都说他这次肯定是死定了,那段时间凤祥宫门庭冷寂,就连最宠爱萧贵妃的陛下都不曾踏足过这里。
直到有天一个僧人来到京城,萧贵妃连忙托人去请,才求来了那块芍药红珠玉,自从他带上那块玉之后就再没有任何一个妖邪环绕在他身边了,所有人都觉得是托那位得道高僧的福,只有明庭知道并不是。
他不说话,玉叶见状忙说:“娘娘别急,殿下出门时身无分文,又身受重伤,定是不得已才当掉红珠玉的。”
很显然萧贵妃更相信这个说法,擦了擦眼角,对明庭说道:“你告诉母妃,你把它当在哪里了?”
“现在恐怕早已流转数人之手,找不回来了。”明庭说。
萧贵妃又是两眼一黑,若是寻常的玉就算了,这个可是他的保命玉啊!
“母妃,对不起。”明庭突然跟她道歉,毕竟这块玉是她吃斋念佛一年才得来的,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算不上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是这十几年来的母子情谊不假,他应该说一声对不起。
萧贵妃抱着他哭。
她哭的很伤心,明庭想,或许是因为她再也找不到那位得道高僧了,也求不到第二个能保佑自己儿子性命的宝物。
萧贵妃自他来这里开始就一直没停止过眼泪,伏在他肩头哭了好一会才红着眼抬起头看他,哽咽问道:“说什么对不起,你没了玉佩,那你可曾再见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妖物?”
明庭摇摇头,伸手拂去冷风吹到她脸上的碎发,“儿臣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萧贵妃捧着玉叶递过来的手炉重新坐会石座上。
明庭斟酌着说道:“儿臣心属叶姑娘,想带她回京城。”
“你要带她回京城?”萧贵妃惊讶,秀眉微蹙,叹道:“她在京城举目无亲,你打算将她安置在哪里?”
“梨园。”
“什么?!”萧贵妃大惊,手上的手炉都滚落在地上,“你这是……这是想娶她?!”
明庭点头:“是。”
“不行!”萧贵妃说:“宫里皇子众多,哪个的正妻不是世家女?你竟然说你要……你要娶一个医女?!”
萧贵妃还在说着如何如何不能娶,而明庭的思绪早已不在这里。
当初人间十二月,大雪簌簌,他半死不活的窝在巷子里,希望四周的高墙能帮他挡掉些许风雪,然而并没有,他还是冷的不行,在他觉得自己差不多要死的时候有人搭了一件衣裳在他身上,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去,他已经动都动不了,哪里有说话的力气?可他非常想跟她回去,无论回哪里,总比在这里挨饿受冻要好。
她身边的人却厉声反对,语气严肃而认真,“你这样会遭天谴。”
在他觉得希望渺茫的时候却被人轻轻抱起,清脆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上方响起,“天谴就天谴咯,我又不怕。”
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怕,因为人们都是很怕天谴和报应的,只要跟这两个东西沾上边的事情一概不会做。
后来他才知道为什么,神仙何惧天谴报应?
萧贵妃见他没听,便知道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于是说:“你如此决定,即便本宫同意了,你父皇能同意吗?”
明庭看着她没有回话,皇室最看重的是身份和价值,叶晚不过是一介医女,没有了不得的身份,更没有对他们有利的价值,所以大雍帝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要把她带回去。
萧贵妃见他这样心下了然,“你要带叶姑娘去京城,你可同她说了?她同意了吗?”
明庭摇头,他知道她大概是不会愿意跟自己走的,可那又怎样?无论是哄还是骗,又或是绑过去,总之要让她跟自己在一起。
“这种事情你总要先跟叶姑娘知会一声,”萧贵妃摆摆手,瞧了一眼夜色,“今天太晚了,后日本宫便要启程回京了,你还有时间。”
明庭抿唇拱手,看着萧贵妃远去的背影,他独自坐在亭内望着外面的雪。
……
明庭回到如意巷的时候正好看见撑伞站在门口的叶晚,她穿着藕粉色的寝衣,外面简单披了一件斗篷,他刚想问她冷不冷就看见了她脚腕上的玉珠铃。
“睡不着吗?”他问。
叶晚点头,拎着过长的裙摆走下台阶站在他面前,两人都撑着伞,中间隔了一段距离,“睡醒了,你怎么这么晚还出去?”
“嗯,有点事。”
叶晚伸出手,手心放着那块玉佩,“这是你上次为了请我看烟花才当掉的吧?我把它赎回来了,一直忘了给你,刚刚才想起来。”
红色的珊瑚珠在她掌心微微发光,明庭对着她摇摇头,“既然你把它赎回来了,那就是你的。”
叶晚却把玉佩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走,言语中带着点难见的傲气,“谁要你的东西?自己拿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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