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着铲子气势汹汹的冲进学堂,大吼着:“谁敢伤我家公子,拍不死你!”
本来闹闹哄哄打作一团的公子们,尤在你揪着他的头发,他拽着你的衣裳,尚有人骑在他人身上挥拳头,就这么忽的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宋令又急又怒扫视一圈,竟未看到魏鸾。一转头,瞧到魏鸾正与其他未参与群架的几个公子站在学堂一角,貌似在………观战。
见她如此冲进来,面上诧异一闪而过。
打群架中的一个公子骑在另外一人身上粗噶着声音问道:“你是哪边的!”
宋令一见到魏鸾,一口气憋在心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哪里还有刚才拼命的架势,立马放下铲子,换上一副恭敬嘴脸道:“哪边都不是!”
那公子喊到:“把铲子给我!我拍死这帮龟孙子!”
别说拍死一个,哪怕拍伤了一个,铲子没事儿,公子没事儿,她一定出事!
宋令闻言护住铲子:“使不得!使不得!厨房还等着它炒菜呢!”
被要铲子的公子骑在身下之人趁他说话一把将他拉倒,好家伙,……又是噼里啪啦一阵打斗。
宋令垂丧着头,拎着铲子走到魏鸾身后。
魏鸾回头瞟了她一眼道:“还知道带武器。”宋令抬头,竟见他脸上有些笑意。
她复又来了精神道:“我可担心死了,公子没事就好。”
见他未答便回身了。
她看着他背影觉得得此良机不易,需得趁他高兴央他把每日上下山给免了,就又在他身后道:“公子千万别因此嘉奖我,我有公子喜爱什么都不需要的。”
他答:“好。”
“……”
不是,她就是客气一下,怎么他就如此不客气呢?既然他这么不客气,她也不能太客气了,便直奔主题道:“公子别罚我上山下山了,好不好?”
也不知他是未听到还是未听清,宋令屏息半晌没听到他回答。
今日良机,错过可就没有了,是以宋令尤不死心道:“公子,别让我爬山了,留着力气晚上公子读书时,我给公子扒莲蓬吃岂不更好?”
他答:“也好。”
宋令在他身后笑了,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害她白白内心嘀咕了许久,看来以后有功就得顺杆爬,要米要银要房要媳妇,绝不能傻含糊,便宜了主子们。
大事已定,她对这一帮子还依旧打个不停的公子哥们也没兴趣,便又在他身后低声说:“我得把铲子给人送回去,晚膳厨房还需指望它呢!公子好好待着,有人打你你就跑,可别跟着掺和!”
魏鸾尤在看热闹,对她微微挥了一下手。
宋令晚膳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今日是白氏家族的几个子弟跟陈氏家族的打了起来。
这上痒书院建在崇吾山,而崇吾山又是魏陈二氏分界之地,两大公卿为显和睦,共同建立了这所书院,两家士族子弟皆可来此读书,也能顺便培养两家子弟情谊。
随着书院名声日渐兴隆,越来越多其他世家子弟也慕名而来,甚至还有一些周边小国的王孙贵弟。白氏这一辈人丁兴旺,这些学子中,竟有十几个。
在学子们中间也讲究尊卑,本来这书院便是魏陈合建,历来魏氏陈氏子弟为尊,白氏这一次仗着人多,一直在书院横行霸道,惹了陈氏嫡子陈穆不快,一直心怀不忿。
今日夫子们不在,陈穆和白陵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白氏子弟一看也撸袖子打算助阵,白陵未有如此底气之前,陈穆向来以老大自居,巴结他的人何其多,当即也有不少人加入混战。
是以越打人越多,公子们打架,手下的书童只敢在一边帮声谁也不敢出力去帮忙。
宋令今日还真是第一个冒头的愣头青。
被屋中书童们一致的赞美:无知者果真无畏啊。
听说这一战陈穆占了上风,把白氏几个子弟修理的连连求饶,巩固了自己书院老大的位置。
虽然这次混战魏鸾置身事外,但宋令却感到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护院们下山吃酒的银子莫不是昨日她送的吧?
那今日看似是白陈交恶,实际便是陈魏合伙,一明一暗,欺负那可怜见儿的白氏。
阿弥陀佛,看破不说破,才是一个识时务下人的良好修养,点到即止,不能细想不能深究。
第6章
秘密
虽不用浪费力气下山上山白费力气瞎蹦哒,她也自知以后需少在公子堆里露脸,说多错多,行多错多,一个人才最是自在。
万事不担忧,她自在如风。
自在如风的宋令,溜溜哒哒在山里转悠了几日,在后山山腰寻到一处窝风的地段,找一洼地,铺上细草,每日躺在草上,软软呼呼的,哼着小曲,赏着山景,呼吸着山间空气,如今夏末秋初,山中鸟鸣蛙吠,除了正午阳光太烈,身处其中,如置天宫。有时候还偷拿一本魏鸾的私藏密书,好读便读,不好读用来盖脸,这种生活真真好不轻松好不滋润好不惬意。
这一日她用山中泉水洗完头发,躺在自己的神仙小窝上,晾晒头发。中午的日头有些烈,她脸上盖着一本书,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有多久,她被奇怪的声音吵醒。醒后她并未急于出声,而是静静倾听声音来源。
这一听不打紧,差点儿把她心跳给吓出来。
好像就在她身旁不远处,有一对男女在幽会。
于是,她更不敢出声了。
这里离上庠男子书院近,自是不会有女子出现,那这女子肯定便是对面山上的女子。
或是皇亲贵胄,或是伴读侍女。
从女子书院走到这里少说也得半个时辰,为了幽会而花费来回一个多时辰,也不怕被人发现露馅,想来这女子对这男子或者对这份情感正是着迷不已的阶段。
不待她想太多,便有异样声音传过来。
宋令听得动静后,一个激灵从耳朵到脸刷一下子便红了个透透的,这可跟军营听周围人讨论哪个军妓大不相同,军中那帮人是兽行,是发泄。
可这俩人,这俩人……
哎呀呀,晴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再情到浓时不能自禁,也该看看场合啊,如何不能收敛一下呢,好歹这种幽会也该找个遮掩的地方呀,虽说这里也很隐蔽,到底也是露天。这让宋令给羞得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立即消失。
那女子声音虽动情仍不忘问道:“你会娶我吗?”
宋令心中替男子答道:放心,你我都已做出这种事儿了,我要还不娶你,岂不禽兽不如!
但她并未听到男子回答。
女子复又问:“再过几个月我便要嫁给你哥哥了,你,嗯,别……”
什么?!老天!这竟是小叔子和未过门的嫂子?!
爱情真的有这么美好吗,可以让人摒弃世俗,抛却伦理,不顾道德!
紧接着男人的话彻底推翻了宋令的爱情之断,男的低声说道:“等你成了我的嫂子,我们这般偷起情来岂不更刺激有趣?”
晴天霹雳!宋令听到了什么?
这声音,这声音,是魏鸾啊。
宋令此刻头皮都发麻了,实在是太咋舌了。
这,这,这得多变态,才会干出如此勾当,不光现在给他哥戴上绿帽,还打算一直让他哥戴下去。
她紧接着意识到,这要是被魏鸾发现她正在听墙角,绝对完蛋了。
可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这不她今日洗头未干便睡着了,可能有些着凉,也可能是她好日子过太久老天爷又想起来得继续收拾收拾她,她紧张之下忽然没绷住一个喷嚏脱口而出。
连她脸上的书都被震掉了。
“完蛋了!”
这是她惊慌失措下又抄起书一把盖在脸上后内心的唯一想法。
显然不远处还有一个同她此刻一般惊慌失措的女子,宋令听到急切的一声惊呼。
时间忽然变得如此漫长,她想忽略周围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以及……,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有人用脚把她脸上的书踢开时,她还尚有侥幸的想,若是现在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假装刚睡着还来不来得及。
“宋,令,为何你会在此处!”她佯装闭着眼听到眼前之人咬牙切齿的问道。
她缓缓睁开眼,见到魏鸾立在跟前,衣衫不整,因被她撞破了好事儿而目含怒容,她慌忙跃了起来,脑中虽然闪过了无数借口,到嘴边却成了委屈巴巴的:“公子,此地,真的是我先来的。”
言毕,她想缝住自己的嘴,这,不就是说她都听到了吗。
魏鸾用手示意她速滚。
她赶紧转身,还未开逃,冷不丁被人从背后蹬了一脚,她被踢的一头栽了下去,顺势沿着山坡咕噜咕噜滚远了。
宋令内心那个恨啊,这人真够狠辣,这一脚明显是想趁机杀人灭口。
多亏此地坡缓,她好不容易就势爬了起来,即使是摔得鼻青脸肿,也是头也不敢回望的赶紧逃命去了。
她跑回书院第一反应是匆忙收拾好包裹,收拾完了后正准备跑又犹豫了,而后如热锅蚂蚁般在屋中踱步。
走还是留。
走的话,便是魏府逃奴,章郡肯定是不能待了,魏氏其他城也不能去了,但她身无分文,如何走的出这魏氏封地?偷偷翻山去陈地?万一被抓下场岂不更惨?
留?今日撞破这样的丑闻,魏鸾会留她性命吗?她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多少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越是危急时刻越是应该镇定。
她若是选择负荆请罪,是不是会有一线生机?
她又深吸一口气,坐下思索了片刻,如今进退皆是死局,何不赌一把,毕竟杀人这事儿也怪麻烦的。
她想清楚之后,便又放下包袱,想好话术,只剩负荆请罪的时间需得拿捏妥当,去太早他还在气头,去太晚想清楚怎么处理掉她了当然更不行。
她把时间选在了晚膳之后,一入夜,人的情绪不如白日躁动,更容易产生同情之心。
宋令特意多扒拉了两碗饭,吃太多看的同屋其他人啧啧称奇,问她是不是今日摔跟头摔得头都一起摔坏了,怎么看起来不知饥饱了呢?
她心中腹诽:你们懂个屁,她万一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必是死后连个给她烧纸的人都没有,走之前怎么也得做个饱死鬼。
晚膳后,宋令便大义凛然的去见魏鸾了,到了果然未见到他在窗前老位置读书,她谨慎的敲门,唯唯诺诺轻声道:“公子?”
有人走过来给他开门,已经决定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她,在门一开,她头未抬门未进便直接跪地高呼:“公子,我错了!”
“宋姑娘!”
闻言她抬头,发现开门的竟是周云,一脸意外的看着她进门就行如此大礼。
哎?她歪头一看,魏鸾正坐在圆桌之旁按太阳穴,似乎不胜其烦。
而周雨站在一边,见她这副德行也是颇感意外,这又是打算唱哪一出?
这一看周云周雨皆在此地她更有危机意识了,难道是喊了来处置她的。
她赶紧起身小跑几步到魏鸾身旁,伏地又拜:“公子,我今日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我真的睡着了。”
魏鸾放下手对周云周雨道:“你二人即刻携信回梁泽,一路要快,我随后便回。”
周云周雨得令去了。
然后好像才注意到跪地的她:“你……”
宋令忙一脸悲切的望着他:“回去收拾一下,明早随我下山。”
宋令心想我早就收拾好了,但这话绝对不能再无脑脱口而说了,只点头如捣蒜般,得令起身,风一般的卷回屋了。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轻易过去了。
宋令这时才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还不是小事儿。
夜里宋令早已想好,下山之后必会有人接应,所以明日一早下山,是她与魏鸾独处的最后时机。
需得好好把握,将这事圆过去心中才能真正踏实。
第二日她低眉顺眼的伺候他更衣用膳,问他有何随身物品携带。
他回道:“什么也不带。”
有钱人活的果真是潇洒。
二人出了书院牌楼,已有一人侯在那里,见到魏鸾,抱拳一拜:“周月见过公子,周云周雨已回梁泽,我留下接应公子。”
这人便是周月吗?果然齐风霁月一般的男子,人如其名。
宋令占了周月书童之名,周月也抢了她这一路唯一能够和魏鸾独处的好时机。
宋令心中忐忑不已。
下山之路三人无话,宋令也一改之前话多的毛病,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到得半山腰,周月询问:“公子,喝水吗?”
魏鸾点头,宋令见状忙拿出水囊快走了几步,把水囊盖子拔开抢先周月一步递到他手中。
本来欲上前的周月见此,倒是十分识趣,退了一步。
魏鸾接过喝了一口,递还给她。
宋令接下水囊之时,终还是忍不住道:“公子,我觉得你不受世俗束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十分的……,难能可贵。”
她实难寻觅夸他的恰当形容,因她内心真正的想法便是此人无耻之至,阴暗至极。
魏鸾虽未答言,但他一定知道她在说什么。
宋令又道:“公子对我有再造恩情,我是绝不会负公子的。”
周月奇异的看她一眼。
宋令此言是为了表达自己就算窥得了什么秘密,也是和他穿一条裤衩的人,绝对不会做出对他不利之事。
魏鸾瞟她一眼,举步下山了。
到得山脚下,已有车马接应,宋令随行不久,便知晓何事了。
智氏大军借道魏地而过,魏地做了提防,过魏地又经余氏之地永州,余氏见魏氏允路,也慨然开城郭为智氏放行。
不料余氏并未留心提防,智氏夜袭永州,一举夺城,复又直奔余氏都城东阳而来。
余氏大惊之下懊悔不及,一面遣人速报未晋皇帝,一面舍女向智离求和。
闻魏氏嫡子魏桓(头戴绿帽不自知那位)向父亲谏曰:“当联合陈氏,背后袭之,以遏其势,防他日作大,反危己身。”
魏宝卷从其谏,派人休书陈氏,陈氏与余氏因交界之地不明,常起争端,素有不和,闻智氏灭余,趁机也夺了交界城池,若是又联合余氏,岂不自打双脸,遂回魏氏曰:“智氏年幼,有勇无谋,何足为患,不如助之,共分余氏。”
魏宝卷复又然陈氏言,出兵夺余氏边郭掖州,魏桓闻言气曰:“此举乃与狼谋皮也。”
说回余氏如今四面楚歌,送女求荣,那女子之前曾和魏鸾议亲,只是还未及订亲,正是余氏嫡女余婉儿,余氏定是瞧到智离灭郑留了郑离在身边,定是好色之徒,便投其所好,将女献出。
智离见余氏之女送来,并未表态,反而问郑离:“是留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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