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早晨在收到电视台新专栏项目审批通过, 变得不再那么平凡。
两个月前,伊树把新策划的节目改为记录“小城故事”为主题,囊括了各大年龄阶段的观众,致力于打造一款老少皆宜的常青专栏。
第一个投稿人是她自己,目的是帮伊钧安收养的脑瘫儿童寻找更好的归宿。还真的被她找到了,有一家老城区的街道, 一位拾荒老奶奶的老伴捡到过约莫半大点的, 被遗弃的脑瘫儿童患者。
她顺藤摸瓜向当地居民了解这位儿童近况,街坊邻居告诉她, 奶奶于今年二月份去世,被收养的孩子已经由另一位妇女收养,她是环卫工人, 奶奶生前与她有归宿。
她们的事迹一经传播,网友自发捐款, 已有福利院免费提供就学帮助,那所福利基金会目前处于起步阶段。
伊树把这事儿在《小城故事》中讲解一通, 福利院的经济状态比从前有了更好的发展,而伊钧安收养的孩子也有了归宿。
一个不会有道德绑架,没有歧视,充满爱的成长坏境。
伊钧安无牵无挂,伊树给了他一张银行卡,外加一张火车票,她说:“老家缺返乡青年,您回去养老也好,建设家乡也罢,但那是您,还有我们一家三口为数不多的,平凡时刻。爸,我真的以你为骄傲过。”
至此,缠绕于她十几年的心结,随那些暴饮暴食,逃避回忆的消极情绪一并烟消云散,她也可以好好吃饭,好好呼吸,好好幸福下去。
...
这边儿忙完第一期策划,第二期还着手准备中,为给新人机会,轮流主持。第一期的温情赚足了大众眼泪,第二期,第三期也相继大爆。
不久,各大卫视迎来年度节目评选,《小城故事》荣幸提名,作为制片人与常驻主持人之一,伊树也是受邀嘉宾。
而此活动最大的赞助方,正是十天半个月看不见人影的,她的丈夫。两个人领证两个多月,一直没公开没外传。
伊树不介意的,换句话说,她应该是要介意的。可她五年前到底是离开的那一方,那样的伤口真实存在,不一定能说没就没。
她私心不想许燚再想起那件事,两个人都没向谁开过这个口,默契到话语都省去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想和他分享,不过前阵子许燚有个新能源项目,他飞去美国洽谈合作,能不能来现场还很悬。
伊树在宾客宴席中聊了一会儿,举杯抿一口,便退到空地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事实是,电话打不通,可能在飞机上,或许开会看不了手机,尽管有些遗憾,可她也不是三岁小孩,熄灭屏幕笑了笑,又走近人群。
惠文作为电视台代表主持,也来了现场。她兜了一圈,回来挽住她:“哎,你老公呢。”
“忙着呢,”伊树岔开话题,“上个月约的逛公园,划船,看电影,一个约会项目都没做。”
“那你们见面时间干什么去了?”惠文问她。
她抿抿唇,无所谓地耸肩笑了一笑,还能干什么,一有空就拉着她亲热,跟被下药了似的,急得不行。
晚会即将开始,伊树穿香肩红色鱼尾礼服,腰腿比例美,肤白凝脂,忽明忽灭的光线照在她脸上,她盯着微信消息无言。
一个小时过去了,一条消息也没回,什么啊,忙成这样。
主持人与颁奖嘉宾陆续发表感言,听了几个卫视的代表讲话,可算叫到了伊树,她起身鞠躬,朝摄像机挥手。
掌声与呐喊一起灌入耳畔,座无虚席的位置被镜头一晃而过,她一步步踏上台阶,拿起奖杯的一刻,放在位置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弹窗来了一条消息。
【顶楼露台,等你】
...
颁奖环节结束,伊树看见消息失笑一下,她乘坐电梯到顶楼露台,心里想着他别坐的直升飞机停在顶楼吧。
到了露台,还真是。丝毫不意外的,许燚撑在栏杆边,风把他袖口处的衬衣吹鼓,一个多月前她兴致勃勃给他理的发稍微长了。
他示意她过去,黑与红在这个城市是多亮眼,中轴线内的所有浮华全被踩在了脚下。伊树离他不够近。
两个人隔了点距离,似乎在为某些小事闹别扭。许燚察觉到了,他低笑一声,说:“哎哟,生气了?”
伊树撑在露台栏杆,看着远方高楼的大银幕,是某位顶级明星的广告,她轻松道:“哪敢,许总忙起来不回消息也是应该的。”
“找不痛快呢,”许燚自己拉近距离,一只手越过细腰,把人围在自己领域,侧过脸咬着耳朵说,“想我没?”
“想你做什么,也不见你搭理我呀,”伊树别过脸,“男人都这样,追到手就不懂珍惜了。”
“是么,”许燚笑笑,“那这个男的也太没品了,全世界最美的女人就在眼前,他是瞎了才看不见。”
伊树睨他一眼,也不装腔作势了,她捏住他的下巴,晃了晃:“就你贫嘴,好吧,其实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
他亲了一下额头,低低说了声:“闭眼。”
“干嘛,”伊树问,“惊喜哦?别是一大把玫瑰花吧,许大少,多少年了,你不能还这么俗气吧。”
她感觉嘴唇被温热碰了一碰,下意识弯起嘴角,听见许燚喊她睁眼,她明亮的眸子如银河般璀璨,下一秒,笑容凝固。
那面京都最高楼的显示屏,轮换成了她的照片,还有她亲历亲为的专栏节目。
许燚一抬眉骨,刮刮她的鼻尖:“还俗么?我记得你说,主持人在什么样的屏幕出现,取决于野心和能力有多大,你在我眼里,就那么厉害,这个礼物你满不满意。媳妇儿?”
伊树“噗嗤”笑了,她问他:“这几秒要烧多少人民币?”
“挂一晚上呢,你怎么补偿我?”许燚说。
她牵起他的手,一起坐电梯下楼,到了大厅,一些嗅觉敏锐的记者顷刻间全围了上来。好几台话筒对准他们,伊树看向许燚。
她说:“公布一件事,这是我老公。”
...
正式向媒体官宣后,专家杂志把伊树和许燚两个人的结合称作,强强联手。一个做生意,一个有名利,夫妻组合,恐怕又是许氏家族一个转折点。
伊树起床喝牛奶,看见这则新闻标题,牛奶差点笑喷出来,太夸张了吧。
彼时躺在沙发看球赛的男人闲闲一句:“起床第一件事,要过来给老公抱抱,你怎么这样?”
这个男人结了婚是越来越不在乎形象呢。她放下报纸,走过去自然而然躺进他的怀抱,披着的头发蹭到了他的下巴。
她不喜欢看球赛,换了个台,电视里正重播二人多年前一块看的《我是金三顺》,碰巧演到了柳熙珍问三石,爱不爱三顺这一幕。
这回轮到许燚先开口了,两个人估计也同时想起了从前的回忆,他说:“想自欺欺人才一遍遍问,一个人还爱不爱眼神都能看出来,比如说,宋州君给你披衣服,我用眼神都能把他活剥了。”
伊树稀奇地问:“你记得他名字啦。”
许燚也问她:“你挺能儿的,我搁这伤心呢,你管我记不记得其他男人名字。”
她爬起来,亲了一下他,说:“你记得他的名字,说明学生时代那个,臭屁,爱送我回家,包容我,心地老好老好的你一直没有变呀。”
许燚笑而不语,她可能不知道,他一直不算有同理心的人,他那时候那么好,是因为他真的喜欢她。
“然后呢,光夸奖没好处哦。”他蛊惑着说。
不知不觉,他的手已经摸进了另一个领域,伊树调整坐姿,遥控器无声息的滑落到了羊毛毡手工地毯。
到底年轻气盛,小两口预备好了,情也浓稠时,许燚忽然掐住她的腰,哑声说:“没套了。”
他这么说,也想把人压在身下,先替她纾解再说。伊树没动,重新推倒他,借着浪潮滑腻的席卷,慢慢地,触碰。
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许燚额头布满汗水,仰着头太阳穴都在肿胀,难耐的滚动喉结。
他摸她的脸,一种心疼的爱抚,从前没细究,现在他明白了,比起原始的冲动与欲望,他更舍不得身下的女人有任何类似低头的行为。
想要她低头求她的那些悉数,不过是他对让自己心痛的女人,一种最不坦荡的手段。
压抑的踹息被电视里柳熙珍歇斯底里问三石到底爱不爱三顺盖住,那东西凉凉的,稍作整理过后,她被许燚一把拉入怀抱。
他抱着她,比以往每一个拥抱都要真切。伊树小心翼翼抬眸看他,这个几乎揉进骨子里的拥抱,仿佛给她的心脏开了小口。
扑通,扑通。
好半晌,她舍得说话:“你怎么了。”
许燚抵在她头发上,下巴蹭了蹭,余韵之后,带了些叫人酥麻的嗓子:“谢谢你。”
谢谢你,明明自己也不快乐,也学不会爱人,那么拼命生活长大的你,给了他最慷概,最无私的爱。
第50章 (正文完)
伊树下载了一个观察检测睡眠质量的APP, 《小城故事》越火,她越不能出岔子,心态不免会焦虑, 一焦虑,还容易睡不着。
她体验了三天, 恰好许燚飞澳大利亚谈生意,她兴致勃勃生成报告,得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她会梦呓, 讲话时间有一点久, 还轻微呼噜。相爱以来, 她和许燚睡觉从来不打呼噜。
他们一块睡觉, 睡眠质量比一个人睡更好,尤其是许燚又特别喜欢抱她。
伊树没谈恋爱前,至少没这方面的想法前,还有一丢丢不理解,她无法忍受床上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也无法理解男女同居。
比方说, 人都会有习惯, 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 干起事情一点都不方便。
很久之前两个人刚同居那会儿,开始还会分床睡,许燚的留学材料还没备好, 他们都还很年轻呢,一个大男孩, 一个小姑娘。
破戒的那天两个人都喝了小酒,一个对视差不多心知肚明, 他抱她进屋,正亲得上头,她却笑了。弄的许燚也忍不住笑。
他问:“笑什么。”
伊树抿抿唇,有点小声地说:“是你心脏跳的快,还是我啊?”
“你醉了。”他哄道。
她却摇头,“你看没看最近的宫斗剧,那个妃子跟皇帝说,你听听臣妾心慌不慌那个?”
许燚不看电视机,也很少关注网络,不看球赛,就去打球。他“哦”了声,很上道的咬着她耳朵说:“那你听听我心慌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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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报告分神,一些琐碎的记忆涌入大脑,老实讲,挺不敢相信的,她真的没想过还能和许燚在一起。
伊树在入睡前,给许燚发了条短信:【希望今晚能梦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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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某高尔夫球场,挥了几杆后许燚回头去拧瓶水喝,他放水给客户,没认真打,可惜这外国佬技术真的菜。
他摘了墨镜用英文说一句歇会,随手点开短信看消息,那边儿发来“希望今晚能梦到你”,挪开虎口,这个点确实该睡觉了。
不由自主勾唇笑了一笑,他回复一句,便吩咐陈丁给梁东打了通电话。
这天早晨,休息日,伊树一觉睡到自然醒,她听见门铃在响,这个点谁会敲门,不会是许燚了吧。
她穿了一件外套,开门见着梁东,手里捧了花,不说假话,她吓了一大跳。幸好人家比她还警惕,连忙说:
“哎,别误会。”他把花交给她,卡片抽出来,“先前那束秋海棠是我不对,这次帮他送了,咱俩恩怨没了。”
伊树侧身让他进屋,其实她完全没把那回事放在心上,那是她人生中面对的恶意之一,最小最不起眼的,芝麻大点的小事。
她翻开卡片,写着:【送给老婆大人】
她又点开短信,这个人在卡片上写的东西正儿八经,回复却一股子流氓味,什么叫“做个春梦我也不介意”。
“你们小两口什么爱好,”梁东看了看房子,不大,小而温馨,一进屋心情都明朗了,“大别墅不住,住这儿?”
好歹也是客人,伊树去冰箱拿菜解冻,她系上围裙,问他:“你吃饭了吗,吃个中午饭吧。”
梁东笑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她说:“好了,我真的不介意你送的那盆秋海棠,我如果是你,我也会为朋友出气的。现在呢,许燚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了。”
“姐,你真大度,”梁东坐在沙发不客气的拿了个苹果,“那我还真不客气了,哎,悄悄告诉你,他今天就回来。”
马上回来了,还叫别人专程送花。她问:“你怎么答应他给我送花的,这么仗义。”
“谁稀罕呀,我这叫身不由己,”梁东啃了一口苹果,回忆往昔,“那小子,我让他点外卖,他说外卖没老子准时,我这儿哪能便宜他呀,结果他又跟我说,他遇见钟灵了,钟灵要跟他一起回来。”
钟灵。
这姑娘的名字伊树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伊树挑着菜叶,想事儿呢,又听见梁东说:“你放心,她就一小孩性格,闹腾,心眼不坏,那丫头从小喜欢许燚,其实也就当哥哥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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