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泽的目光从那盆蝴蝶兰滑落到他手上,程寄捏着个盒子,看样子包装就知道是Greco的产品。
他轻轻笑:“那要看对象是谁了。”
空气中的雪粒子越来越大,后来变成一片片的雪,温以泽每一次呼吸,都觉得胸腔寒冷刺骨,他不再多做停留,走过程寄进到楼里。
程寄看着他,眸色更冷了一些。
景致鬼鬼祟祟地从后门进到楼里,等到温以泽把屋子里的灯都点亮,拉上窗帘,她才走进去。
等待的那几秒钟里,整颗心都跳得厉害,原本冰冷的手脚因此火热异常,也许是酒精渐渐上头,景致有些糊涂,脸也比之前要红许多。
她一边脱外套,一边问:“你们刚才聊什么了?”
“没什么。”温以泽脸上挂着笑,自然地接过景致的衣服,帮她挂起来。
“哦,”她拖着长音,又问,“他手上拿着什么?我远远看着,好像捧着点什么。”
温以泽脸上的笑容一顿,他看着景致,选择性地说:“是一盆蝴蝶兰,你喜欢这种花?”
蝴蝶兰,这是她以前春节的时候经常买来放在程寄的别墅里增添喜庆的。
应该是算喜欢的吧,不然也不会每一年都买这种品种。
她摇摇头说:“还行,也不算很喜欢。”
温以泽的眸光闪烁,让景致去打开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结束了。他则去厨房拿点零食小菜,再拿点果酒。
吕姨家那边都是老年人,本来说好要守岁,结果一个个都困得不行,只剩下他们两个年轻人。
安静的房间总算有点声响,景致和温以泽一起度过了旧年的最后一个多小时,他们在零点的时候祝福对方新年快乐。
景致又喝了很多果酒,真的有些醉了,而且心不在焉,在温以泽的搀扶下回了房睡觉。
她明明已经醉醺醺地快要睡着了,但一个清泠泠的嗓音忽然在她混沌的脑海中炸响:“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过新年,好吗?”
那时,说这话的程寄眼眸中无疑是充满深情的,他们刚刚放纵一场,他疏清的眉眼薄光莹莹,把景致抱在怀里,两具身子挤在一起,相互温热。
程寄没有回巴黎过春节,景致陪爸爸奶奶吃完年夜饭,等奶奶睡着之后,又偷偷从屋子里溜出来,坐上程寄的车。
在那之前,他们明明天天都待在别墅里,怎么这短短几个小时的除夕夜也要偷欢在一起呢。
春节的时候,别墅里的佣人、包括陈管家都要回老家,景致也不得不回去陪着奶奶和爸爸,只剩下程寄孤零零地留在那儿。
大概是她不忍心他孤身一人?
在那几个小时里,程寄也似乎要比以往热情,无声地用行动勾着景致留下,欢愉过后,他的眼尾微红,嗅着她脖颈间的香气,他说以后都要一起过年。
这句话似乎是有感而发,他真心实意说的,那时候景致怎么回答的呢?
她似乎是有些累了,白天的时候忙着准备晚上的年夜饭,晚上又刚和程寄做完,闭着眼睛懒散地躺在他怀里。
她说:“ 不行,再过两个小时,我要回去,奶奶要睡醒了。”
“还真是好孙女。”程寄低头看着她,眸光沉沉,语调波澜不惊。
他俯下身,亲吻她的眼里,热得景致睫毛乱颤。
“反正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再来一次吧。”
景致身子一颤,忽然从床上坐起,脑子却越发清醒。
走下床,来到窗前,掀起帘子的一角,往下望去。
天色阴沉,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遮天蔽月,万籁俱寂的世界里只有雪落下的声音。
程寄站在楼下,怀里抱着那盆蝴蝶兰,身姿微躬,似乎是想用身体替蝴蝶兰挡住冰冷交加的风雪。
他抬起头,望着虚空,执着地等一个注定不会回应他的人。
过了一会儿,景致的手机亮起。
上面有条来自程寄的短信:新年快乐。
第二天,景致醒来已经快中午,温以泽给她留了消息,说自己去超市了。
她先回了趟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后才想起来前几天还有几个快递没拿。
景致下楼去拿快递,经过楼下物业ʝʂց的时候,有个保安叔叔喊住她:“601住户,等一下,这里有你的东西。”
之前因为有人敲门的事情,景致还专门跑了好几趟物业调监控,和几个保安叔叔已经混得脸熟。
景致停下脚步,往保安处走,“什么东西啊?”
“喏,桌子上。”保安用手机刷着视频,头也没抬地用手指点了点。
杂乱的小桌上放着一盆蝴蝶兰,经过一晚的风吹雪打之后,已经有些残败,但与绿色的枝叶相辅相成,仍然有种空谷幽兰的清冷优雅感。
有些眼熟。
景致已经猜到了是昨晚程寄怀里那一盆。
与之相随的还有个Greco的小礼盒,景致捡起来拆开,里面是手链。
看这装置,似乎是情侣手链,但现在只剩下了女士这一根。
景致一声叹息。
第五十九章
再见到程寄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了, 那时候景致和温以泽趁着过春节,带着温奶奶他们在北京游玩。
虽说景奶奶来北京也有好几年了,但这样正儿八经地当游客也是头一遭, 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景向维由于腿脚不便, 就没有参与这次活动, 于是景致一结束那边的活动, 就来医院看爸爸。
一推开病房的门, 就看到景向维在下围棋, 而他的对手正是程寄。
西装革履的精致打扮, 在略显杂乱的暖气房里,陪着小老头下围棋,明亮的光线中飘飞着灰尘,就连时间都缓慢下来。
景致一度以为是自己开门的方式不对, 所以导致头晕眼花,看到眼前这样诡异的一幕。
还是程寄先看过来,和她打招呼。
景向维放下手中的棋子, 扭过头来:“那边结束了?”
“嗯。”景致垂下眼眸,躲开程寄的目光,她讷讷地应道。
看到女儿憔悴的脸, 景向维心疼地说:“那也不着急来看我,你和以泽带三个老人出去玩肯定累了, 多休息几天再来也不迟。”
“没什么的。”景致说。
她这次回来,还拿了不少东西,一走进来,就埋头整理, 不往景向维那边看,但还是能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追随着自己。
“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景向维絮絮叨叨地问。
“温奶奶给买的补品, 说不让买,还生气呢。”景致整理完后,拎了拎热水壶,“怎么都空的,我先去打点水。”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甩开身后的视线,走在长廊上,忽然手中一轻。
鼻子比眼睛先告诉她这个人是谁。
淡淡的中性调木香有着雪空的凛冽。
“我来。”程寄说。
他率先走到前面,楼道暗暗的,他的身型却亮着轮廓,景致问:“你知道热水在哪里吗?”
“知道,我前两天刚去灌过。”他这样说。
无端端地让景致心里五味杂陈。
程寄和普通人不一样,或者说他这一生注定就当不了普通人,他的家庭背景,他的能力让他顺其自然地坐到了金字塔的顶端。
稍微挥挥手,皱皱眉,就有无数的管家佣人为他奉上锦衣玉食,穷奢极侈就是程寄最为普通的生活。
景致小时候家里条件也不差,也从来没做过打热水这种家务活,后来从“城堡”搬出来,一家四口住在拥挤的八十平的房子里,她才意识到冬天的热水并不是凭空出现的。
那时候她五年级,为了不麻烦爸爸妈妈,自己用电水壶烧热水,滚了之后再冲进暖水袋里。
暖水袋的口子很小,热水一时流不进去,就渐渐溢出来,她又不能松开,只能承受住灼热,她都觉得自己的拇指都要烫熟了。
白色的水雾弥漫了她水红的眼睛,那是她的第一次冲暖水袋。
可是程寄又没有破产,他做这种事干嘛?
程寄并不觉得自己打热水这件事很奇怪,他淡淡地和景致描述着自己前两天是怎么找到这个打热水的地方,又是怎么打的热水。
平和的语气中还有点好玩。
医院只有单数楼层设有热水装备,景向维的楼层在四楼,也难怪程寄一开始找不到。
景致点点头,问他:“你怎么和我爸一起下棋去了。”
程寄专注着热水壶:“你不是知道吗?过年我没地方去,随便转转,就看到叔叔一个人坐在花园里下棋,我就过去看看。”
过年的时候,医院里的病人少了很多,像一些景向维这样的长期患者也被家属接回去,等春节结束了再回来。
平常玩得好的棋友都回去了,景向维在亭子下得意兴阑珊,一个人对弈,有时候下累了就晒晒太阳,不知不觉就睡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对面已经坐下了程寄。
再往棋盘上一看,程寄已经执黑棋落下一子。
一来二去,那几天景向维就和程寄下棋解闷。
景致不屑地问:“来医院随便转转?”
从上往下坠空落瓶声戛然而止。
搭在大门上白皙的手背略略浮着青筋,程寄收回手,将瓶塞塞回去,然后再转过身。
一切都是漫不经心,又有条不紊。
那双浅色的眼眸澄净通透,含着笑说:“嗯,我是来找你的,没找到你,就和叔叔下下棋,陈管家他们都回家了,我也让姚助理回去,过年期间反正一个人。”
他坦然地说了出来,反而让景致有些无措。
程寄的唇角微微弯起,眸中的笑意更盛了点。他发现景致似乎对自己这样直球的打法受不住,不知道如何反驳的样子有些可爱。
目光继续往下便凝住。
景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为什么手上还挂着红绳手链?”程寄微微抿起唇。
被他注视着,景致的右手腕有些发烫,“我为什么不能戴?这是温以泽奶奶送的,戴就戴了。”
“你没收到我送给你的?”程寄问。
景致明知故问:“什么?”
她低着头,目光慢慢渡过去,程寄垂下的手腕间果然挂着那串情侣手链的男款,景致心里一惊,很快收回目光。
在那长长的静默时间里,好像又回到了除夕夜那一晚,程寄无言地仰头伫立,阳光化作雪花落满他的肩头。
他拧着眉,眸中压抑着的情绪万千,最后平静地说:“没什么。”
景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哦,那回去吧。”
她上前要去拿打满水的热水壶,又被程寄打断,他一手一个率先离开。
就这么过了几天,程寄一直来病房陪景向维下棋,中间戴鸣霞来过一次,和景致谈一下之后的工作,顺便送点东西。
离开的时候,不禁对程寄揶揄:“程老板,怎么个情况?知道景致这边不好下手,现在开始做未来老丈人工作了?”
程寄微微挑起眉,对戴鸣霞的说法不置可否。虽然他没有戳破,但一切都被景向维看在眼里。
景致每回进屋的时候,程寄的心思就不在围棋上,疏漏很多。
景向维这几天下棋的精神头一般,他看着棋盘上错落有致分布的妻子,忽然问:“你和我女儿什么关系?”
程寄在景向维面前一直很注重仪态形象,坐得端正,说法也有礼客气。
微垂的眼眸思量许久后,郑重地说:“我在追求景致。”
景向维手中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上,他也来不及捡出来,抬起头细细打量着程寄,最后冷哼一声。
“原来你没安好心,我就说哪个年轻人愿意花这么长时间陪一个老头子下棋呢。”
他慢悠悠地捡起掉落的棋子,一锤定音:“小心思太多了。”
程寄紧张地手指一紧,想要替自己扳回两分,又被景向维打断。
景向维气定神闲地询问他的情况,程寄不敢有所隐瞒,斟酌着一一对答,迎着他的目光,心中的那份底气早就输光了。
最后景向维说:“好久没有看电影了,最近电影院有什么新上映的电影吗?”
对于这样突兀的转折,程寄顿了一下,说:“我不太爱看这个,我去了解一下再和您说。”
对于这样的回答,程寄是不满意的。自进入程家的管理团队起,隔一两个月就要经受程老爷子的考核,而每回考核,程寄的回答都是最深受程老爷子喜爱的。
怎么这回在景致父亲面前就稚嫩成这样?还偏偏是他不太了解的电影市场。
为了挽回几分,程寄亲自观看了几部春节档期的电影,并且到了第二天,送上了其中最适合景向维的电影票。
景向维捏着那两张电影票,笑得很客气,并且留了程寄吃中饭。
那顿饭不止有程寄,还有景致和温以泽。
温以泽是景致带来的,前几天ʝʂց景向维和景致问起他,说好几天没见了,想和他一起吃个饭。
三个人彼此面面相觑,显得这顿饭有些诡异。
景向维笑着问温以泽最近在干嘛。
温以泽很讨老人开心,更何况两人认识已久,一来就替景向维捏了捏脖子,笑着说:“在和钟导研读剧本,好严格,导演要求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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