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女孩身上的衣裙有些微皱,她看上去并不是那么优雅得体,但是她的举止弥补了这些,甚至,她看上去比从前还要美丽迷人得多。
“明天我会登报解除我们的婚约。”
阿加莎平静地说道,“祝你以后一切顺心,所想所念,都能实现。”
醒来之后只说了三个字的福尔摩斯:“……”
事情应该是这么发展的,又好像不应该是这么发展。
福尔摩斯心头没有由来一阵烦躁,他看向那个已经走向门口的背影,她的背影那么纤细,仿佛被风一吹就能倒。
福尔摩斯皱了皱眉,忍不住喊了她一声――
“阿加莎。”
阿加莎的身影顿住,却没有回头,她轻轻地叹息一声,语气复杂地说道:“夏洛克,下次再见时,希望你在喊我阿加莎的时候,心里能记得,我还有一个名字叫迟。”
――是东方之的。
当天下午,当华生从莫斯坦小姐那里回来的时候,阿加莎已经收拾好行李,向他辞行。
翌日大早,华生在伦敦早报上看到了阿加莎刊登的解除婚约启事。
启事所占的篇幅很小很小,非常言简意赅,但是却让人觉得很扎眼――
本人已于某年某月某日与夏洛克・福尔摩斯解除婚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署名是阿加莎・杜兰。
华生:“……”
怎么说,一切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让人连一点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第67章
阿加莎在到来伦敦的第一个夏天,搬出了贝克街公寓。
霍格博士的心理诊所在摄政街,阿加莎在牛津街上租了一个公寓,步行到诊所只需要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被鲁卡斯尔先生关了大半年的艾莉丝确诊患上了心理疾病,经常产生幻觉,分不清现实和幻想,经常觉得身边的人要害她。
福勒先生因为未婚妻的病情感到非常痛苦,诚如福尔摩斯所言,水手出身的福勒先生是个坚定的人,心里对未婚妻的爱意始终未减,陪伴着她。
半年的囚禁生活不止为艾莉丝到来心理创伤,还全面摧毁了她的身体。
开了一家诊所的华生,也成了艾莉丝的家庭医生。
为了能让艾莉丝更好地恢复,福勒先生带着艾莉丝到了伦敦暂居。
至于鲁卡斯尔太太和小爱德华,他们留在了铜榉庄园里。
鲁卡斯尔太太每个月都会带小爱德华到伦敦接受心理治疗,亨特小姐如今在一家私人学校当老师,相当受重视,当校长指日可待。
秋去春来,在阿加莎搬出贝克街半年后,鲁卡斯尔先生被福尔摩斯以数项罪名一并起诉,将要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鲁卡斯尔先生残暴冷血,得此下场倒是半点也不冤。”
在华生的诊所内,阿加莎穿着一身简单大方的咖啡色丝绒长裙,坐在沙发上跟华生说道。
而在她的脚边,蹲着一团雪白的玩意儿,像极了一个雪堆,那是原本养在贝克街的宠物鹅大白。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能改变很多事情。
譬如华生在阿加莎搬出贝克街后不久,也跟莫斯坦小姐结婚,他如今经营一家诊所,巧得很,诊所刚好也是开在摄政街上。
华生离开贝克街,福尔摩斯彻彻底底变成单身汉,出于大白不是被福尔摩斯的黑暗料理弄死,就是被福尔摩斯的二手烟熏死的考虑,华生将大白带到了他的诊所。
……嗯,现在的大白并不仅仅是一只宠物鹅,它还肩负着为华生看守诊所的重任。
但是这只被委以重任的大白,此刻并没有尽到它的职责,而是窝在阿加莎的脚边。
阿加莎坐在沙发上,在她旁边是一个小笔记本,上面是关于艾莉丝最近病情的记录。
心理都是以生理为基础,华生的诊所和霍格博士的诊所有时会有共同的病人。
由于艾莉丝的生理疾病和心理疾病都比较严重,在霍格博士评估过艾莉丝的情况之后,阿加莎就会去华生的诊所串门。
两个诊所有合作关系,共同的病人在两个诊所的病历相互共享。
华生见到阿加莎,跟她说起鲁卡斯尔先生的判决,是昨天刚出的结果。
这是福尔摩斯的功劳。
除了探案之外,福尔摩斯还是一本行走的大英律法典。
想起福尔摩斯,华生就有些头疼,忍不住跟阿加莎碎碎念――
“自从我们都离开贝克街之后,夏洛克的文件就没整理过了,公寓里哪个角落都是他处理过的旧案的文件。冬天的时候去看他,他在忙一个令三国都束手无策的诈骗案。天哪,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过来的。麦考夫去看夏洛克的时候,说夏洛克顶着两个黑眼圈,兴奋地在家里拉小提琴。”
“那个案子结束之后,他又接了个案件去里昂,就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他不眠不休高强度工作五天五夜之后,终于在里昂生病了。病得有点严重,华生太太约了跟朋友去英格兰的乡村度假,留我一人在伦敦,于是我赶到里昂去把他接回伦敦。贝克街公寓乱糟糟的,实在不太适合养病,他又不愿意跟麦考夫回家,我只好带夏洛克去找朋友玩。那个朋友是海特上校,是我当军医的时候认识的,他在萨里郡的赖盖特镇定居,见多识广,我想着夏洛克去那里度假,应该会跟海特上校有话聊的。”
阿加莎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听着华生的话,面上带着微笑,“那夏洛克去了吗?”
福尔摩斯一向不喜欢别人替他安排些什么,如果是华生的话,又另当别论。
这两个人是过命的交情,华生应该是福尔摩斯除了兄长麦考夫之外,唯一信任的人。
华生撇了撇嘴,说:“开始是死活要留在贝克街的,你也知道他那个人,什么美丽的乡村风光对他来说,都不重要。越是美丽宁静的乡村,在他看来就越是深藏着罪恶。但我说服了他。”
阿加莎:???
阿加莎很好奇华生是怎么说服福尔摩斯的。
华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跟阿加莎说:“福尔摩斯这段时间很沉迷于研究东方的文化和武器,海特上校有一间武器房,里面收藏着各种各样来自东方的武器。”
事实上,华生跟福尔摩斯只在赖盖特镇住了三天,而就在这三天的时间里,福尔摩斯居然还在赖盖特镇里破了一桩小案件。
“我的本意是想让他远离工作,谁知他到了赖盖特镇,居然也掺和到当地的案件去。”
华生忍不住感叹,“他一遇到案子,就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什么病都没有了似的。”
这样的结果,阿加莎并不意外。
她笑着跟华生说:“华生医生,你看麦考夫都没打算将他从贝克街带走,就知道他不会有什么事情。夏洛克本来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你将他带到任何地方,他都能给自己找事。”
华生:“……”
华生承认福尔摩斯确实很会给自己找事,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将福尔摩斯从贝克街带走这个举动有什么不对。
福尔摩斯生病的时候,并不在伦敦,而是在里昂的一个宾馆。
华生接到电报连忙赶去,当时福尔摩斯正在医院里,还好症状并不算严重。
一路奔波的华生将人带回贝克街公寓,帮福尔摩斯收拾东西的时候,却在一堆文件里翻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应该是去年春天在埃克塞特拍的,英格兰的乡村,蓝天白云,一片粉色的花海,穿着素雅连衣裙的女孩站在花丛中。
花间一回眸,清艳无双。
――那是阿加莎在达特穆尔庄园的留影,美得令人过目难忘。
华生说不清楚自己看到那张照片时心中的震惊,因为那是他认识福尔摩斯以来,见到福尔摩斯视为跟他的旧案文件一样重要的女性照片。
华生手里捏着照片,一时无语。
倒是从房间出来倒水的福尔摩斯见到他手里的照片,十分自然地跟他说:“那是阿加莎的照片。”
华生神色木然:“我知道。”
福尔摩斯:“是我拍的,好看吗?”
华生低头看着照片中的女孩,明眸含笑,娇艳明媚。
华生:“……好看。”
福尔摩斯闻言,笑了起来,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的时候,笑起来总是有些孩子气。
华生看着福尔摩斯的笑容,有些心惊地问:“夏洛克,你怎么会留着阿加莎的照片呢?”
福尔摩斯神色很自然,“想留,所以就留了啊。你知道格雷戈里警探吗?”
华生心想我当然知道,那是个富二代警探,跟阿加莎交情很不错,经常把产自达特穆尔庄园的东西寄给阿加莎。
因为阿加莎的缘故,他和玛丽也跟着沾光,玛丽特别喜欢达特穆尔庄园的蜂蜜。
福尔摩斯神色有些得意,他将华生手里的照片拿过来,不自觉地柔和了五官的线条,他像是炫耀似的说道:“当时格雷戈里先生拿着照片给我看,说他要把阿加莎的照片裱起来。我拍的照片,怎么可能会留给他呢?”
华生:“……”
福尔摩斯动作自然地将阿加莎的照片夹在他经常翻阅的法律书里,说:“那家伙想什么我都知道,但他不比阿加莎聪明,配不上阿加莎。”
华生听着感觉都醉了,他默了默,问:“格雷戈里先生配不上,那谁配得上?”
福尔摩斯皱着眉头,竟然像是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后来摇头,说:“不知道,想不出来。”
华生再度沉默,他看了看四周散落着的凌乱文件,目光落在福尔摩斯常坐的扶手椅上,在扶手椅的对面,是过去阿加莎和他常坐的沙发。
他们和福尔摩斯讨论问题的时候,经常两人各占一方坐在沙发上。
阿加莎从前坐的那个位置上放着抱枕,抱枕是阿加莎喜欢的捕梦网抱枕。
至于华生自己的位置……
华生感觉到了福尔摩斯的双标,因为他坐的位置堆满了文件。
华生想起自从阿加莎走了之后,福尔摩斯接的一个大案子,三国警方都无法破解的诈骗案,被他以一人之力破了。
那是整整两个月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工作,虽然令他的名声传遍欧洲,但也让他钢铁似的身体变得虚弱。
就那样,福尔摩斯回到伦敦之后又接了一个委托案,经历了五天五夜的高强度工作之后,在里昂病倒。
华生将一切事情串联起来,觉得福尔摩斯很不对劲,然而福尔摩斯自己却还稀里糊涂的。
华生看着福尔摩斯,生平第一次觉得麦考夫有时候吐槽福尔摩斯笨是完全有理由的。
……现实有点刺激。
华生扶着吧台,坐在了旁边的高脚椅上。
他和阿加莎不在,连高脚椅上都是文件。
华生默默将屁股下的文件拿出来放在吧台上,问福尔摩斯:“夏洛克,你会想起阿加莎吗?”
福尔摩斯天灰色的眼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会想起,但自从你们都离开贝克街之后,我有点忙不过来,没时间想。”
华生:“……”
华生顿时觉得不能放任福尔摩斯留在贝克街里养病,否则,他很可能会在自己离开贝克街的翌日,反手就接了新的案件。
华生用心良苦,福尔摩斯理解他的关心,所以随他安排。
而始作俑者阿加莎,则是完全不理解,认为他没必要这么做。
虽然她对自己给福尔摩斯造成的影响毫不知情,但并不妨碍华生感觉很复杂。
有多复杂呢?
大概就是复杂到快犯心梗的程度。
第68章
福尔摩斯是华生的朋友。
阿加莎到贝克街后,被华生视为妹妹一样关心照顾。
如果这两人两情相悦,华生很乐见。
可现在的问题是……福尔摩斯并不觉得自己需要爱情,而阿加莎也出了贝克街。
华生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扶着额,感到疼。
阿加莎对华生内心刻百感交集的情绪毫无所感,她还十分善解人意地劝华生别太为福尔摩斯操心。
“我在贝克街寓待的时间虽然不如你长,自认对夏洛克也有些了解。”
阿加莎跟华生相对而坐,笔记本就搁在她的膝盖,白皙的右手拿着一只笔放在笔记本上。
年轻女孩俏丽的脸上带着笑容,声音也揉着笑意,“华生医生,你有时真的很操心。得亏华太太平时能理解你,都随你和夏洛克一起折腾。一场小病要不了夏洛克的命,你不给他工作,那才叫要他命呢。”
“……话是这么说,身朋友,我怎能放任他那样掏空自己的身。”
华生的表情很严肃,想起自从阿加莎和他先后离贝克街寓,福尔摩斯的活习惯就更加随心所欲,胃病肯定是不能了,还在里昂添了新的小毛病。
华生为福尔摩斯目前的身状况感到忧心忡忡。
阿加莎抬眼,湛蓝色的眼眸微弯,“可你拿他没办法呀,既然是这样,什么不尊他的选择?你看麦考夫,他就很淡定,也没见他说夏洛克病了,就要把他逮回家里养病或是怎么样吧。”
“可是――”
华生还想说什么,是被阿加莎笑着打断。
“――麦考夫也很关心夏洛克,什么他没把夏洛克从贝克街带呢?大概就是觉得如果夏洛克不工作的话,那就真的会把他掏空。”
华生:“……”
阿加莎:“华生医生,你要相信,有的人天正义,活着就是了跟犯罪作斗争的。”
像福尔摩斯那样的人,命里可以没有爱情,是不能没有工作。
稍顿,阿加莎又补充说道:“不探案的夏洛克,只知抽烟发呆和拉着像锯木一样难的歌,跟咸鱼没有区别。”
华生:“……”
不管怎么说,华生有被阿加莎安慰到,因对福尔摩斯身健康而引起的焦虑稍稍减轻,于是将注意力转回阿加莎身上。
“阿加莎。”
加莎应了一声,看向他。
“你最近在忙什么?”
华生眉微皱着,语气有些严肃,“华太太度假前,还在跟我嘀咕,问你最近怎么那么忙。”
本来他应该要早点关心阿加莎的,是华太太前脚说完,后脚他就收到了来自里昂的电报,说福尔摩斯病了,他忙不迭地里昂把福尔摩斯接回伦敦,回了伦敦又发现贝克街寓不是能让福尔摩斯养病的地方……来来回回地折腾了一下,就是半个月过。
华生后知后觉地想起妻子玛丽临前的嘀咕,让他多关心阿加莎,别让她像福尔摩斯那样,的不学坏的学,年纪轻轻,就只顾工作,把身忙坏了。
有的人就是那么人见人爱,阿加莎到哪儿,都很容易讨人喜欢。
莫斯坦小姐……现在该要改口叫华太太,在阿加莎还没离贝克街的时候,就经常对华生说起阿加莎,后来跟华生结婚,华生在摄政街经营诊所之后,她就经常在诊所里遇见阿加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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