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是以人命堆砌。
他们今日多知道一分，来日便多一分胜算。
就算不能将黑石全部垄断，他们拥有同样的兵器，也起码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而不是只能面对巨大的差距束手无策。
要不然两军对战未过几招兵器先断，总不能拿□□之躯去硬抗铁器。
铁器……
南宫姣灵光一现。
他们澜瑛阁也有铁矿，黑石虽然格外坚韧，可归根到底，同样也是铁器啊。
坊间俗称，黑石亦名黑铁。
那为什么一定要黑石呢？黑石和普通铁矿，究竟差在哪，能让造出的兵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距那么大。
众人看着南宫姣沉思不语，一个个不由屏息凝神，生怕呼吸重些，就扰乱了她的思绪。
南宫姣回身坐下，抬头：“卫瑛，我们阁中所有分阁加起来，现在一共存有多少黑石？”
卫瑛：“回禀主上，近两个月，阁中又从其它地方收了不少，加上之前就存在京城澜瑛阁中的三斤，满打满算接近十斤。”
南宫姣：“十斤……也不少了。”
略加思索下令：“全都拿给锻造部，让他们试试，看能不能精进工艺，将普通铁矿提炼成与黑石差不多强度的锻造材料。”
“全部？”萧晟道，“主上不可，这些都是专门留着为您铸兵器的，全都让锻造部试验，您到时用什么？”
现有黑石的用处虽未明言，但专供给主上，已是不成文的规矩。
其他人也纷纷抱拳。
“主上，黑石与普通铁矿天壤之别，说不定就算是将阁中黑石全部消耗殆尽，都不一定能解得了其中奥妙，到时，我们阁中可就连仅有的黑石都没有了啊。”
南宫姣坚持，“常言道，不破不立，我澜瑛阁汇集天下英才，锻造之术比起刚立阁时不知道强了多少，只要有足够的材料支持，总会有进展。”
澜淙忧虑，“可是，这对于锻造部来说，与之前的研制方向完全不同，锻造部精于兵器设计，能制造出更精妙的器械，却从未在原材料上下过功夫，他们对此全然陌生，如何能在短时间内于一团乱麻中寻出头绪。”
附和之声叠在一起，唯有于茂勋摇头晃脑，言语轻松：“办法总比困难多，并非谁一上来都能有澜瑛阁这么好的条件。
咱们的锻造部对比朝堂兵部不知道厉害多少，在几成的火焰中烧制出来的铁石最为坚韧耐用，他们可摸得透透的，你们可别小看这些一门心思研究兵器的。”
“就算如此，黑石全阁上下加起来也才不过只有十斤罢了，难道就这么全都给锻造部不成？万一遇上急需，又当如何？”
南宫姣：“什么算作急需？这将近一年来，除了我那个匕首，澜瑛阁上下所有人都看在黑石珍贵的份儿上避免使用，就算要用，层层批复下来也都能找到次一等的勉强替代，就算替代不了，也往往宁愿计划流产也不会轻易动用。
若是黑石只专供我一人，我宁愿不用。”
卫瑛上前一步，单膝跪地：“主上，黑石使用皆为我批准，若主上哪里不满，您说出来我及时改进，万不要因此冲动不留后路。”
南宫姣看着他，一时言语梗住。
无奈，“我何时说不满了，此事也并非你的过错，只是确实黑石存量过少，只能精打细算，生怕之后不得不用时反而不够。
我做此决定，也并非因你做得不好，只是想突破困境罢了。”
于茂勋看着这一个个小的护主的模样，失笑摇头。
对他们道：“正如主上所说，不破不立，军械事关重大，不能全然指望黑石山脉，花费天价研制也是无奈之举。
你们想想，若是当真研制出可将普通铁矿提炼成黑石的法子，我们何愁因此被人家卡脖子？”
“退一步说，就算到时黑石矿脉真的让我们替代灰衣人拿到了唯一的使用权，难道灰衣人就不会从中作梗？
或是黑山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供给我们的军械前头是好的，后头是坏的，到时千钧一发之际，再想补救，可就来不及了。”
“凡事只有自己掌握，才能一劳永逸，无惧宵小。”
这话说到了南宫姣心里。
“于将军所言甚是。况且，不论其他，单论这十斤黑石，真要有事，又能当得了几分用处？不要事情还未开始，就总是往最坏处想。”
几人低头默然。
他们谏言阻止，正是因为深知这究竟有多难，将普通铁矿炼制成黑石已是质变，运气好半年一年就有进展，若运气不好呢，甚至得用上十年八年，到时就算成功，也已经来不及了。
南宫姣接着道，“这十斤供给锻造部是一回事，同时也要源源不断从他处想办法购置，若黑山人那边真能取得进展，哪怕只是小规模的合作，也能有一个正规些的来源渠道囤积黑石军械，做两手准备。”
“只是此刻，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不放过每一分抢占先机的可能性。”
于茂勋：“不错，事事求稳妥，只会先机尽失。况且军械事关重大，若不求变，绝无活路。”
又讨论几番，几人相视，皆明白此事之严峻不容人行缓棋，冒险不是选择，而是必须。
“卫瑛。”
卫瑛抱拳，“主上。”
“此事便交给你，若是觉得黑石消耗殆尽阁中危险，那么就想尽一切办法让锻造部尽快出结果，如果成功，此功盖世，我可许你一愿。”
卫瑛闻言一震，久久深藏的心思不可抑制地蠢蠢欲动，他抬眼，目光亮如星辰，“这一愿，什么都可吗？”
南宫姣承诺：“合情合理，便可。”
卫瑛抱拳的手青筋浮起，郑重应道：“谨遵主上之令！”
萧晟在旁边看着，面上几乎挂不住地沉郁。
瞬间，厅内的气氛都有些微妙。
于茂勋似没察觉般，捧场：“好好好，如此，此事也议出了结果，来日军队完备，主上大业便指日可待！”
可于老将军是何人，活了大半辈子还练不出这点火眼金睛？
从议事厅出来后，寻了个机会逮到个看起来最好欺负的小子，“澜淙小兄弟，这今日厅中玄妙，不如展开给老夫好好讲讲？”
澜淙左看右看，周围人来人往，再转回正脸时格外正经：“于将军今日也在，无非军械之事，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咦——”于茂勋可不上这小子的当，“我还看不出来，你肯定听懂了，在老夫面前，装糊涂可不管用。”
澜淙百般推拒：“老将军，真没什么，您想知道谁的事，问一下本人不就知道了，我这没手没眼的，知道的也和您差不多。”
于茂勋看着他的神色，了然，大掌不由分说握住他的小臂，将人径直拉去了偏阁。
偏阁空空荡荡，自然无人打扰。
于茂勋道：“这下能说了吧。”
澜淙语噎，半晌，无奈叹道：“老将军您为何要打探这些，不过是些隐秘心思，连主上都不知晓。”
于茂勋：“正是主上不知晓才得打探清楚，俪太妃娘子所托，我这把老骨头自当尽心尽力。”
澜淙不上当，“要不，您去问刘叔？刘叔可知道得比我多。”
“这可不一定。”于茂勋摇头，“年轻人的心思，自然年轻人更清楚，他和我差不多年纪，怎么可能比得上你。
快说，再拖延，我就将你拉回屋秉烛夜谈。”
澜淙瞅瞅两人的体型差，默默怂了。
其他人的体型再高大，那也还在正常人的范围内，面前于老将军，那是真的像座小山般，一人顶得上两人。
还是两个萧晟。
他怕是连还手的力气也没有。
澜淙欲哭无泪，只能答应。
这么久，他算是看清了，在这澜瑛阁，哪怕算上诸位分阁主，他也是食物链底层。
谁都干不过。
将所知内容尽量平铺直叙讲述完，澜淙生无可恋。
主上，刘叔，卫瑛，萧晟，你们可别怪他啊。
他也是迫于淫威啊。
于茂勋听得津津有味，“怪不得卫瑛这小子一下神色都变了，原来是指着这个要求更上一层楼啊。”
这个楼，自然就是南宫姣心里的楼了。
澜淙警惕，“老将军，这一点我可没向您提过。”
“知道知道。”于茂勋摆摆手，向外行去，“我又不瞎。”
澜淙长叹一口气，肩膀耷拉着。
希望于老将军整的幺蛾子不太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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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瘟疫
因着之前说于茂勋事情议定后第二日便走，南宫姣特意这日傍晚拿着刘叔备好的礼去寻。
长辈亲自上门，此时即将辞行，她自然得周全些。
于茂勋被安排在主楼最好的一间上房，南宫姣拾阶而上。
山中阁楼当初修建时参考了北地风格，连楼梯都比京城宫中更宽敞些。
侍者正从上而下点亮盘龙壁台上的烛火，看到南宫姣，皆正身行礼。
傍晚光线愈暗，烛火愈盛，转过三楼转角，便是占着楼层一半的上房。
南宫姣敲开门，将手中之物尽数递上，迎着于茂勋的目光笑言：“于伯伯，些许薄礼，聊表心意。”
提着东西的手还未完全抬起，手中就一空，东西已经全都到了于茂勋手中。
“姣姣快进来。”
于茂勋热情招呼。
檀木礼盒被放在一旁桌上，引着南宫姣坐到了榻前。
“我还正想去寻你呢，之前只是听闻姣姣身边有一温润如玉的貌美郎君，是当年燕昀送往永陵的质子，但不知具体样貌身形，姣姣可有画像，我也好帮着寻一寻。”
南宫姣意外，“于伯伯怎的突然想起此事？”
于茂勋头头是道：“这人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没有尸，也不见断肢残骸，肯定就在哪个犄角旮旯好好活着呢。
说不准只是一时想不起怎么找回来，或者被困在哪儿了出不去，总之啊，多个人多份力嘛，我回去也派人帮着寻一寻，指不定就寻到了。”
南宫姣眉宇之间染上轻愁，抬眸莞尔：“于伯伯，其实，前些日子下发各处分阁及情报网要寻的，其中一人，便是他。”
于茂勋微怔。
每月需澜瑛阁情报网寻找的人实在不少，不说其它，只说那几个疑似璇玑村的人，优先级都更高些。
南宫姣大肆在燕焱山脉崖底搜寻的事早就传开了，后来停下却不见后续，他们只当是已经放弃。
却不想，南宫姣竟然就这么悄没生息地将其放在了情报网中搜寻。
阁中人都以为，就算下令搜寻，也必然是大张旗鼓。
就算不是大张旗鼓，也总能听到一二风声。
可是如今，什么都没有。
估计，连主上身边亲近之人都不曾得知。
如此，情报网中寻找的人也只当寻常命令，按部就班，不曾过多上心。
于茂勋心生怜意，声音都不由放轻了些。
“那小郎君是主上的恩人，自然就是整个澜瑛阁的恩人，如何寻都算不得兴师动众，主上吩咐下去时，何不明说？”
南宫姣摇头，“我也想尽快将人找到，只是，阁中事务繁多，已是超负荷运转，之前崖底搜寻已经持续那么多日子，若再为此事折腾……”
就是劳民伤财了。
她解释，“而且，阁中下达情报网的命令只有紧急程度的区分，并无对某一人的特殊对待。
此令仅次于探查璇玑村天机谷中人踪迹的遣令，等级与监视灰衣人之事等同，已经足够。”
“姣姣你啊……”
于茂勋长叹口气。
“既如此，我回去之后若是得空，便私下多派人找找，那小郎君受了重伤，想必也走不远。”
“那姣姣便在此，多谢于伯伯。”南宫姣笑着，眸中却隐有晶莹。
“只是已经过了这么久，寻到的希望微乎其微，于伯伯莫要分出太多精力。”
于茂勋：“姣姣便放心吧，不会误了正事的。”
南宫姣点头，“天色已晚，明早您还要赶路，我便不打扰了。”
说罢，起身告辞。
于茂勋将南宫姣送到门口，看着她走到楼梯下去，才回房。
之前发下来的寻人令竟然就有那位郎君，那他可得回去好好看看。
能找到当然最好，找不到……
找不到就想办法撮合撮合现成的。
不行，得两边一起。
主上不同于一般女子，身为上位者，又是刚及笄没两年，身边没人怎么行，就算先前有那位郎君，也着实少了些。
他年轻时身边还有一二红颜知己呢。
怎么能亏了如今的主上。
到时候齐人之美，岂不妙哉。
明儿就得出发，他现在可得好好去与那澜淙小子和刘老弟商量商量。
……
日夜轮转，时光不急不缓沉稳向前。
澜瑛阁征兵令广发，各地分阁齐齐动作，与朝廷的对立彻底被摆到了明面上。
此事阻力比预料的更大，不止朝廷，更有多处揭竿而起占地为王的地方割据趁此作乱。
阁内人忙得脚不沾地，南宫姣更是恨不得日日通宵达旦。
可就在这个关头，凛冬腊月，一场瘟疫悄然蔓延。
“你说什么？”
南宫姣猛然起身，绕过桌案，“你再说一遍。”
澜淙双手举过头顶，“主上，红批急报，中部刚集训的大军发现瘟疫，数十人已经因病而亡。”
南宫姣一把将奏报拿过，迅速展开览阅。
上头详细描述着瘟疫从开始到发现，再发展至如今的具体过程与情况，以及染病之人的发病症状和推测的传播途径。
自旱灾饥荒之时就有所提防，军中的处置已经算得上妥当，可疫病来势汹汹，再多努力也无法遏制住失控的势头。
“那其它地方呢，可有消息？”
“其余各地军营已经开始排查，属下怀疑，此疫病从军中爆发，百姓家中却并未听到染病消息，应是有人故意作乱，专门针对我们的征兵之举。”
南宫姣：“若确是疫病无疑，那么无论是否针对我们，蔓延到周边，都不过时间问题。”
“将他们叫到议事厅，此次，我们必须亲自前往解决。”
“是！”
急报一份接着一份，红批奏报如同普通信件一般，不要钱地往南宫姣案上堆。
不出两日，发现疫病之处已经从一处拓展到了四处。
“一定是灰衣人作祟，不然，寻常疫病怎么可能多地差不多的时间同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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