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南宫姣寻了方圆五丈的范围,几乎用捡来的粗壮树枝将每一处都戳了个遍,也没发现地底下有空的地方。
如此都寻不到,那么,就不是寻常陷阱。
她灵光一现,缓缓直起身。
回身看那一处他留下的唯一痕迹。
走到那处。
若此处原来是一株药草,那人若要采摘,就会在这周边蹲下身。
南宫姣缓缓蹲了下来。
可那时候他还受着伤,动作定不灵敏,甚至有可能单膝跪地。
南宫姣一边膝盖向下,差一指距离接触到地面。
他将药草采摘好,收起,这时候他并未直接起身,而是小心翼翼将自己留下来的痕迹遮掩好。
他遮掩了一路,此处除了因为采摘药草留下的痕迹更深些,并未有其它区别,他已经十分熟练,身上也随时准备着工具。
遮掩好了之后,正准备起身,可是突然有什么变故,一下将他困住拉去了不知道哪里。
南宫姣皱着眉头观察周围,同时缓缓起身。
说时迟那时快,眼前一花,三枚铁钩从三个方向带着绳索急射而来,南宫姣出剑巨力砍开,同时听到机括齿轮转动的声音。
此处竟然有机关!
南宫姣余光迅速扫过四周。
怪不得先前未发现异样,树被挖成中空藏匿机关,寒冬腊月皆是枯枝,只从外表根本无法判断。
此刻机关触动,一招不成,又有六根绳索从枝干地底缠过来,且藏有机关的那几棵树上,不断射出牛毛细针。
细针上隐见幽蓝色的寒光,应是毒针。
那位天机谷中人并不会武,还受了伤,应是第一波绳索就着了道,她却本能砍去了所有绳索。
若人不被绑住,可能便触发不了下一层机关。
于是这回,她只拿软剑挡去了细针,稍稍避开绳索上的铁钩,任由粗绳将自己绑了个严严实实,被拉着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果然一声咔嗒轻响,接着地面震动,竟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越来越大。
南宫姣眼眸睁大,有些惊讶。
这机关的套路有些许眼熟啊。
不过此时这些也不要紧,还是得尽快找到人。
这么冷的天,地底恐怕连空气都稀缺,里头关着一人,无论怎么想,都很难活过三日。
她不知这些痕迹被猎户看到时过了多久,但距澜瑛阁得到消息,已经有两日了。
南宫姣通的一声跌在地底,粗绳如同活物般缩了回去,她微动身形,避开逆行的铁钩。
裂缝在她头顶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地底灯烛尽燃。
骤然的亮光刺得南宫姣眼眸眯起。
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壁上有错落排列的方洞,恰能放下灯盏,四面加起来,将这间密室照得极亮。
火光亮起迅速,炽焰饱满,此处应是留了与外界相连的通风孔,不然任是再珍贵的灯油,都无法长久燃起。
南宫姣目光定在墙角缩起的身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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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空熠
他四肢蜷起,怀里像是抱着什么东西,额头抵在石壁上,咳得浑身震颤。
不过看这状态,离死还早。
南宫姣一步一步走过去,特意放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石室中如同雷鸣在耳。
她看他挣扎着转过头。
南宫姣蹲下身,静静看着他,看他迷朦的目光落在自己覆面的赤藤面具,气息尚且不匀,便痴痴吐出一句:“娘子,你可真好看啊。”
南宫姣:?
她凑近了些,“你会透视不成,怎知我如何模样。”
打量一圈他面上如同刺青一样的雪白素色花纹,这花纹缠绵蜿蜒,覆盖着大半面庞,纹样随五官起起伏伏,低调中彰显极致的纯净与奢华,栩栩如生。
低笑一声,“也是,你这脸上也算得上面具了,我也看不出你原先模样。”
若他生来便是如此,估计就不会觉得奇怪。
但认人也看面具等覆面遮掩之物,岂不是格外容易骗走?
南宫姣起了兴致,曼声缓道:“你若喜欢我的模样,跟我走如何?”
这男子眨眨眼,神色稍微清明了一些,“娘子可知我是何人,就这么轻易带一陌生人回去当郎婿。”
南宫姣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我何时说带走你,是要当郎婿了,你瞧我这模样,像是缺郎婿的人吗?”
男子闻言微怔,耳垂浅浅漫上红晕,渐渐漫延,染红了面上雪白的刺青,气血翻涌之下,那雪白皆成了春日杏花般浅淡的嫩粉,惹人心痒。
南宫姣从不会亏待自己,既然心痒,便顺从己心,直接上手。
一点一点顺着那精致纹样的纹路摩挲过去,手下皮肤细腻,带着因羞赧而起的微热,他长长浓密的睫毛如羽扇,不安地轻颤,可人却乖觉地顺势仰头,将面庞亲自送入她掌心。
“况且,若我猜得不错,你可是天机谷中人?”
天机谷三字一处,男子混沌的思维被自骨子里泛出的悚然之意清了个干净,他身子向后,牢牢抱紧怀中之物。
“你究竟是何人!”怎得知他的身份。
滑腻温热且十分柔软的触感如水般自掌心流失,南宫姣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舍之意。
南宫姣目光下移,“我还猜,你这怀中之物,定与挽救苍生治愈瘟疫有关。”
男子骨节泛出青白,紧抿着唇瞪她。
他虽无性命之忧,可身上有伤,又在这般寒冷的天气里被关了几日,整个人虚弱苍白,此刻的模样,足像一只精致漂亮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瞥到他月白锦衫之上斑驳的血迹,她逗弄的心思被不忍之情压了下来。
直视他的眼,眸中坦荡:“吾乃澜瑛阁阁主南宫姣,此行,专为寻能救治瘟疫的天机谷中人,你还未说,究竟是与不是,你若是,我便带你走。”
听到此言,男子眸中一亮,灿若星辰,神色中的戒备荡然无存。
南宫姣见此勾唇,“你这郎君,头一回见面便轻薄与我,夸我容貌,却又立时变脸,戒备如敌,真是善变。”
娇娇女娘嗔怪的话语被她以清润的嗓音不疾不徐说出,让他手足无措。
“你别生气,”他脱口而出,“我是真的觉得你好看。”
南宫姣心尖被他的反应撩得一颤,颔首回应,“吾亦觉着郎君甚美。”
霞光倏然烧上了整张玉面,数盏明亮微黄的烛光捧簇起来,都不如他耀眼。
南宫姣大大方方欣赏。
“那我可否能知,你是天机谷中何人?”
男子微低下了头,眼眸垂着,美人含羞。
声却温朗,“我是天机谷少谷主,空熠。”
“空熠?”
南宫姣觉得有些许耳熟。
空熠观察着她的神色,似乎转瞬望进虚无,寻不到她的浩瀚思海。
他的心忽然微微酸涩,轻声问:“娘子可是觉得何处不妥?”
娘子二字一出,南宫姣恍然。
原是与他的名字有些许相像,她许久未曾亲口唤出,竟然一时记不起来。
南宫姣莞尔,“无他,熠熠生辉,便如你一般,好名字。”
空熠闻言笑意入眉梢,“姣姣姝色,亦是好名。”
南宫姣笑开。
这可新鲜了,人人提起她的名字,无不道一声晦气,底下人又从不提及,只是尊称主上,她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直接地夸赞闺名。
他又被她笑得不自在起来,挣扎着想站起身,“那,那我们赶紧出去吧,瘟疫之事不敢耽搁。”
南宫姣向前,握住他一只小臂,给他支撑的同时也让他止了动作,看向她。
“如此毫不犹豫,不怕我是骗你的?”
空熠坚定摇头,“不会,我能看得出来。”
南宫姣挑眉,神情微妙。
他这句话,以如此清澈单纯的眼神说出,就好像眼盲之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看得见一样。
“如何看得出来?”
短短时间,他看向她的眼神已经满是信任,将所知尽数说出,“我们天机谷有占卜推演之术,自然能分辨清楚是否为谎言恶意。”
南宫姣了然,点头。
手上用力,将他扶起,“那我们便尽快离开此处,前往军营。”
“军营?”
南宫姣瞥他,“郎君这天机推演之术,谎言都能分辨,怎的却连瘟疫爆发之处都丝毫不知。”
况且瘟疫之事,可是正事。
看家本领被人看扁,空熠不忿地鼓鼓腮帮子,“占卜推演,倚天之势,上天如何得知人起的地名,自然以方位山川为标尺。”
他看着南宫姣敲敲这里捣捣那里,“但我知道澜瑛阁阁主乃天下第一高手,从这里出去,你还要看这么久啊。”
南宫姣回头,“怎么,你这个少谷主能预知天下事,怎么没预知到会掉下来被困在这儿?你提我的武功,难不成,是觉得我能以人力破开这坚固厚重的石壁?”
空熠一瘸一拐跟在她身后,眯着眼睛靠近仔细瞅石头缝儿。
这石室之中,光是开凿放置灯烛的空洞就不浅,再加上看不见的地方,可能四周墙壁的厚度叠起来,都比这整间石室大。
要以人力破开,何止天方夜谭。
南宫姣突然转身,空熠猝不及防屏息,两人几乎贴面。他低头,她仰头。
原来,他竟比她高这么多。
空熠的面庞又烧了起来。
好像,不小心,和她贴得太近了。
近得能透过赤藤面具的缝隙,看到那赤藤的蜿蜒枝条在她面上投下的阴影。
偶有空洞处,她面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那绒毛融融地晕染上灯烛暖黄的光晕,如披上暖阳生长在他心底,他可以最敏感的触觉,感受那柔软拨弄的丝缕。
眼里心里都被她的气息充斥得鼓鼓胀胀,好似被施了定身法,身体紧绷,无法移动分毫。
南宫姣伸手拉着他挪了半步,动作轻缓,空熠却踉跄,禁不住撞到她身上,两人一并向墙壁倒去。
空熠本能长臂揽住她,替她抵挡冲击力。
与她站在一起,才知她不光身量比他低许多,且身材娇小,他好歹也是男子,这一瞬间,第一反应就是保护她。
后背撞到墙上,他疼得嘶了一声,眼中冒出泪花。
下一刻,心神就被身前紧贴着的玲珑身躯摄取,她的柔软毫无距离,压在他身上,让他更加僵住,心跳如鼓。
南宫姣被长臂锢住,一下竟没挣脱开,仰头,看见空熠的神情。
眼尾渐生胭脂红,湿润的眼眸中,瞳孔仿佛在脆弱不堪地轻颤,可又坚定不移,将近在咫尺的她完整囊括。
某种几欲破土的渴望,几乎昭然欲揭。
两人气息交缠,她闻到他从骨子里透出的冷香,如雪松,如天山之莲,还掺杂着丝丝缕缕的檀香。
那微不可觉的檀香让南宫姣神思微恍。
这檀香,另一人也有,只是浓郁得多,也纯粹得多。
那人的怀抱与此时不同,总是温和呵护,小心翼翼,可眼前这人,却锢得她有些发疼。
她紧贴着他的所有部分都能清晰感觉到,他心脏带动血脉的鼓动有多剧烈,不止一处,但只有一处,最为清晰。
南宫姣低头看过去。
本就不多的峦起,已经被挤压得几乎不见,只能看到自己的衣衫和他的挨着挤着,一丝缝隙也没有。
透过其中的触感,她能感觉到,他的胸腹像是一堵墙,坚硬得让她有些发疼。
空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呼吸兀地粗重,带得胸前起伏,南宫姣不由发出一声闷哼。
这一声,让空熠像是被烫到一样,手臂一下松开,狼狈不堪地向后躲。
可后头就是石壁,他只能撑住墙面,努力将视线瞥开,耳郭面上红得几乎能洇出血。
雪白刺青已全然不见原本的颜色,一笔一划,都如世间最俏丽的正红霞帔,尽显妍绝,鲜嫩欲滴。
他一刻不停地喘息,那唇更红,随着气息轻微嗡动,似在呢喃。
南宫姣看他低垂着头,长睫亦垂下,他想要避开她。
只是自仰视的角度,每一处皆瞧得清清楚楚。
空熠又将唇紧紧抿住,似在忍耐着什么,可胸膛起伏无半分和缓,反而愈加剧烈。
实在按捺不住,只能出声,喑哑哀求,“娘子可否,莫要再看在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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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返回
偏南宫姣上前一步,凑到最近距离,目光毫无遮拦地舔舐,气息在他脖颈下颌火上浇油。
“我还想问郎君,刚才,怎的突然离我那么近,我拉你也并未用上什么力道,怎的就站不住呢?”
空熠将头撇得更开,却不留神自鼻息带着一声喘,音色不堪入耳,又好听极了,如媚骨天成。
他愣了一瞬,抵着石壁的手掌陡然泛出青筋,一下紧紧闭上眼,紧得连带身子都在细细密密颤抖。
冰天雪地,石壁冷硬,他后背靠着贴着,却仿佛置身火炉。
刚那一声竟然是他发出来的,好像挖个洞钻下去,把脸狠狠埋起来。
南宫姣一声轻笑,慢条斯理,“拉你一下,是想让你让开一些,我好看看我推断出的机关解法对与不对。”
空熠脚下身子一点一点挪动,挪着整个人背对过去,贴着墙面,像只蠢蠢笨笨的小壁虎一样往下滑,滑到挨近地面的地方缩起来。
声音闷闷地从怀中溢出来,“嗯,那……那你看。”
短短几个字,羞愤不堪。
南宫姣唇角就没下去过,这天机谷少谷主这番模样,真是胜得过她所见世间最绚烂的迤逦天光,更如晨熙风露,万般难却。
尤其那玉面上的昳丽雪白刺青,至纯至欲,仿佛专迎着她的喜好而生,无处不美。
南宫姣如此想着,手中动作却极快,按顺序以内力挨个儿拍击石砖,直到最后一块,生生摁下去半臂有余。
机括轮转之声从四面炸响于耳,空熠被震动得跌坐在地,被南宫姣身形倏移提溜着扶起,退到石室一角。
石室被分成好几个部分来回移动,每一块有高有低,只有他们二人所立的这一块,从头至尾都未动分毫。
重组之后,石室看起来与原先别无二致,只是石壁上灯烛的排布已经完全不同,停下的一瞬间,头顶开始挪动。
石室顶部簌簌掉下灰尘,南宫姣正欲遮挡,抬起头时却见空熠的月白宽袖已经在自己头顶。
待裂缝打开,南宫姣单手拎着他,脚后跟借力一蹬,便飞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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