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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承孝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小兔崽子，之前对他还呲牙，这会儿倒是知道找他了！
只是林承孝的心里也十分复杂，九个月以来，各种事情压在林家头上，终于是到了这一天。
他闷着气，轻轻拍了拍陈姝的后背。
就像曹鑫说的，这世界上有多少是他们情愿去做的事呢？所以不管陈姝多不情愿，林家多不情愿，要做的始终要做。
陈姝被皇帝拉着手朝会客厅处走。
他问：“姝姝，身体好点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
陈姝觉得这种温情的口吻，和‘皇帝’的身份十分割裂，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跟皇帝扯上关系，这太玄幻了。
就好像，仙女是传说中美好的想象，但假如仙女真的从故事书里飞下来，并告诉你，她们也是要拉屎的，那就有些幻灭。
诚然，陈姝对皇帝的想象还不如对仙女的想象。
她并不觉得在嫡出之前搞出了私生子的皇帝是一个多么有水准的人，所以当他流露出慈父心肠，她就一身的鸡皮疙瘩。
“…嗯，身体，没什么事了。”
她僵直着身体，一时也拿不准态度和语气。
父亲这个概念本来应该是很亲近的，但在皇室中亲情其实很稀薄。
更何况一对儿二十一年没见过的父女。
但皇帝的态度很亲和。
他摁着陈姝在沙发上坐下，道：“那也多休息才对。爸爸这些年都不在你身边，缺失了你的成长，现在再去管东管西，你恐怕会嫌我烦，嫌我唠叨，所以得自己会照顾自己，爸爸才能放心。”
陈姝干脆就像坐在军部的办公室一样，上面说，她就点头听。
“是，我明白。”
林承孝觉得这一幕眼熟，不由得又想起了和儿子相处的模样。
林雨泠也是这般，身子坐得直挺，语气公事公办，让人挑不出错，但也绝不亲近；进一步就铁面无私，绝不给贿赂的门道。
这能叫亲人吗？
陈姝尚且是因为远离生父二十一年，可他和儿子之间却是被他亲手消磨掉的。
三人各自揣着心事，屋内静悄悄的，只有皇帝说话的声音，和陈姝偶尔“嗯”上那么一声。
故事和林雨泠讲的版本差不多，只是又掺杂了些许悔过。
譬如：“爸爸那时候年轻，也并不懂事，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耽于情爱，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
又譬如：“在情感上，爸爸一直很糊涂，直到你妈妈去世，我才从美梦里惊醒，看清了许多事，原来我自认为的情爱，只是场权欲的争斗。”
他从光脑中打开了许多视频片段，给她看她的生母，还有她生母计划为她取名字时写写画画下的小本子。
“你妈妈是很爱你的，我并不是一个好丈夫，可是孩子，爸爸也是很爱你的。”
他说得情到深处，落下两滴热泪。
陈姝瞧着视频里的女omega，她目光凝望着镜头，就好像穿越过电子投影，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笑容慈爱，眼神中满怀期待，抚摸着还没有明显隆起的肚子。
陈姝却有点奇怪的不适，她不太喜欢那个感觉，明明表达的是‘爱’，但总之，和林雨泠看她的感觉不太一样。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很少接触‘爱’这个概念，所以不习惯这种对边界的入侵感。
于是匆匆低下了头。
皇帝还在不断说着，陈姝知道他是想要与她拉进父女关系，也就继续“嗯嗯”地听。
直到他提起林雨泠。
“这些日子多亏了有林家这孩子的照顾，你们两个是同学，听说也合作过不少次，关系应该不错吧。”
陈姝立刻警觉起来。
她没有回答，就听皇帝道：“这样我也能放心了，当初，没有做错这个决定。”
陈姝抬起头：“什么？”
皇帝笑着，兜兜转转打了一晚上感情牌，终于切入到正题。
他扫过一旁的林承孝，甚至都没有把林雨泠的反应放在眼里，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姿态，对陈姝宣布道：“在林家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为你和他定下了一份婚约，本来在你成年时就该公开的，没想到我们父女分离至今。但好在，你们不必重走我的老路，彼此有情有意，我心里也宽慰多了。”
这完全就是下达通知。
一盆冷水浇下来，一切都对味了。
这才是皇帝啊，皇帝怎么会真的是一个普通的老父亲，他们没有情感连接，只有利益关系。
陈姝紧绷的身体变得轻松，她将手从皇帝掌中抽离，站起身来，唇角不明地一勾：“陛下宽慰早了。”
三双目光齐齐看向她。
陈姝一字一顿，道：“我，不准备履行这份婚约。”
似乎是怕在座的人没听清，她又提高了两分声音，更加简单明了的说：“我不会娶林雨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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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请命
对于陈姝的反抗，皇帝并不意外。
他站起来，又拉过陈姝的手：“爸爸当初被你奶奶安排下婚事时也是不痛快，爸爸是最希望你能自由快乐的，爸爸理解你。”
说着，甚至走得更近了些，给了陈姝一个拥抱。
“如果不是爸爸也没了办法，爸爸也不想牺牲你的幸福，违背你的意愿。”
陈姝不能直接将人推开，只能忍着继续听他讲。
‘如果’后面必跟‘但是’。
果然，他紧接着道：“但是爸爸急着给你们定下婚事，是有苦衷的。姝姝，事情到了今日，家国危急，我们也不好再瞒着你们。”
皇帝抬起掌心，抚过陈姝的头发，看着她，又看向林雨泠，终于舍得分给林雨泠那么两分心思。
陈姝就知道，这如果是件好事，如果是件好办的事，皇帝绝对不会打这么一手牌。
必然是对林家怀了‘歉疚’的，才愈发显得‘可亲’。
他又拉过了林雨泠的手，摁着两人一块坐到沙发上，长叹一声。
“你们知道，苏维丝精神是什么？”
皇帝开启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话题，久远到几千年前，在地球还是2024年的时候。
AI开始普及，人们增强了AR技术，通过将数字内容叠加到真实世界中，提供丰富的交互和体验。同时用VR创造完全虚拟的环境，使用户可以身临其境地进行沉浸式体验。
这些技术在游戏、教育、培训和虚拟旅游等领域被广泛应用，也成就了现在的全息舱。
那时候的人类也正满心期待地朝着一个科技新时代迈进，浑然不知危险的来临。
第一次外星袭击。
就像历史课本上记录的那样，随着科技的发达，人们向宇宙发起探索，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人类观测到外星物种的同时，也被外星物种所观测。
第一次攻击地球的，名为‘巨龙族’。
之所以命名为‘巨龙’，不是因为它们和‘龙’真的有什么关系，而是因为他们高达百米，在此之前，人类对地球物种所了解到的，只有史前生物，巨体龙，它的胫骨长约2米，肱骨长度约为2.3米左右。
但生物学家推断，成年巨体龙的体长也只在50-62米之间，体重200吨左右。
百米的外星物种对地球是近乎毁灭性的打击，高楼大厦一夜倾颓，一个国家的覆灭可能只是一顿午饭的功夫。
昨天还在新闻上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国家，第二天就全部被外星物种夷为平地，也就是那个时候，人类被外星物种四处驱逐，从国家到种族不断压缩融合，被逼成了一个整体，却又从人类内部分裂成无数小团体，各自为营。
可内战是没有结果的。
人类必须直面真正的‘敌人’，将它们驱逐出去，彻底消灭，才能获得想要的生存。
这样的生死存亡之际，地球上的每一个人都成为了同胞，每一次的分裂都只会带来更惨痛的收场。
仿佛是为了印证‘适者生存’这个词，极端环境中，人类开始进化出第二性别。
这是‘老天’是‘上帝’赐予人类的转机。
Alpha的出现带来了希望，并随着不断进化，拥有了和外星物种对战的能力。
但。
“Alpha的出现，其实并不是自然进化的结果。”
皇帝抛出了一颗‘炸弹’，将陈姝和林雨泠两个接受了多年传统教育的认知颠覆。
“事实上，Alpha，omega，都是实验产物，为首的人名叫克莱尔，是一个专注于生物实验的天才，当然，也是疯子。”
“他认为，人类要想自救，必须变得和巨龙族一样强，所以开始他疯狂的生物实验，并在绝境之中，收获了大批狂热粉丝，甘愿加入实验。”
“苏维丝，就是克莱尔的狂热粉丝之一，她极度赞同克莱尔的理念，与克莱尔一拍即合，成为了克莱尔的助手，也参与进了实验当中。”
“但，想要突破基因，成功的背后必定是尸山血海。在一批批人类的奉献下，克莱尔和苏维丝最终连自己也注射下了药剂，这才实验成功。”
“在大批量的将药剂投放后，人类出现了第二性别，也就是Alpha和omega。至于没有受到药剂影响的普通人类，成为beta。”
“人类终于有了与外星物种对抗的力量，同时，也因为基因的提升，拉开了巨大的贫富差。这完全违背了克莱尔最初的理念，苏维丝就站出来，掀起了‘平等’的概念，不过百姓并不买账。”
“在外星物种被击退后，比与外星物种打仗更恐怖的内战全面爆发，苏维丝也在战火中牺牲。”
“内战结束用了数百年，才真正形成了现在的帝国。而我们俞家，其实就是追随克莱尔与苏维丝的那批人的后代。我们信奉苏维丝，敬重苏维丝，因为我们爱好和平，我们永远相信，分裂，不是人类的出路。”
“苏维丝精神，就是牺牲。”
Chhokmah，智慧之城。
贫民区曾是克莱尔的研究基地，也是在这里，他们成功分化出了历史上第一位Alpha。
而帝国作为苏维丝精神的继承，也沿用了基因实验的逻辑。
从F级Alpha，F配F，生出E级，又从E到D，D到C，C到B，B到A…。
皇帝和先皇钦定给他的omega皇后，就是2S与2S的结合，就此，培育出了这一代的3S。
外星物种的危机一直在发生，留给人类自然进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要时刻就要采取必要手段。
“我作为一个父亲，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生，要面对这样沉重的责任。因为我走过这样一条路，我知道失去自由的感觉，所以姝姝，爸爸理解你，也并不怪你的拒绝，爸爸心疼你，看到你就像看到过去的自己。”
“可是姝姝，这一路走来，没有能力的滋味，失去的痛苦，你肯定已经深有体会。”
“想要保护你所在意的，所爱的，就必须获得能力，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你是逃不掉的。”
“如果地球毁灭，不说人类的文明将要覆灭，就连你，我，也都没了。我们必须要守护我们唯一的星球，生死之际，这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自己。”
顿了顿，他看向陈姝。
陈姝挑了一下眉毛，她听明白了，所以反问：“只是不知道，我们培养出了4s，陛下又打算怎么做？”
不等皇帝回答，她就笑着自己给出了答案：“像克莱尔和苏维丝那样，提取4s的基因，大面积注射，将人类的整体提升上来，对吗。”
“基因实验的成功只是侥幸，当初那些没成为beta的，更加不幸的普通人，都成了一个个的坟头，所以我们只看得到现在的成功，看不到那些什么都不知道就死去的百姓，还能美其名曰‘奉献’。如果大家对这部分历史全部知情的话，陛下以为，有多少人是认同的，有多少人愿意去做这个实验品，去承担失败的代价。”
“同样的道理，我们现在A级才刚刚普及，有多少人能够承受住4s的提升？都只是幸存者偏差。”
“您想一个政策用两遍，没那么多人够死，也没那么多人愿意死。”
陈姝言语直白得不像话，她毫不在意对方是谁。
大不了把她赶出去，剥夺继承权，那又能怎样？
她很稀罕接手这么个烂摊子吗？
俞在川想要，那就让俞在川拿走，她可不想要。
同样的，自己3s的价值在这儿，就算自己真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做了什么大不敬的事，皇帝也只能雷声大雨点小，目前而言，是他有求于她，就得想尽办法的把她栓死。
陈姝的话精准刺到了皇帝。
皇帝的眉头向下一压，呵斥道：“姝姝！不可以说这样不敬的话！人类文明发展到现在，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陈姝有点累了，干脆就朝靠背倚了过去，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说出了更浑的浑话。
“人类也不是多么高等的物种，人类的发展充斥着血腥和暴力，疯狂的挤压与掠夺别的物种的生存空间。现在是外星物种，我们能打一打，那要是直接天上对砸过来一个星体呢？”
“有时候，覆灭也是必经之路，等我们没了，就像恐龙没了，地球又会出现新的文明，周而复始。”
“我们现在所遇到的一切，也未必不是强行逆转的代价。”
蝴蝶扇动下翅膀，谁能保证，实验得到的就一定是更强的人类？
人类文明的发展确实需要牺牲，宁做战死鬼，不做亡国奴，她支持人类反抗，也相信人类即便没能打赢外星物种，所做出的牺牲也一样是荣耀的。
但她绝不支持基因实验。
人类不是造物主，更不该将自己视为造物主，人类无法承担相应的代价，这就是一个潘多拉魔盒。
不想着去关，还想着继续开，是嫌地球还不够热闹吗？
皇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站起身走了两步，但转过身时，又是那副急切的模样。
“好，你诚心要与爸爸唱反调，爸爸不怪你，你现在情绪在头上，爸爸相信你之后会想清楚的。只是爸爸现在要告诉你另一件事，这件事，你就算再不高兴，再不满，也必须去面对！”
他说起了关于一直追杀陈姝的第三方。
主谋是谁不言而喻，曹鑫也已经提过了一二。
现皇后一直觊觎着皇位，曾经他以为的爱情，在对方眼里只是权力的垫脚石。直到那一场大闹，他才彻底醒悟，可惜醒悟的太晚，一步步还是被他们如意。
年少的一时单纯，让他这些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仅是为了保护陈姝，还要顶着巨大的压力，防范被皇后与议会架空，内忧外患举步维艰。
立储除了明面上的规矩，还有一条暗规，也就是这一代里最高等级的Alpha才有资格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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