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的心情可见地变好了。
于江南呆了两个月,安民抚恤,陈瑾赶在除夕夜前回到京城。
只是进城时被人拦下,耿昌来禀,“公主,是司徒公子。”
司徒晋在边境大败乌兰国,杀楚桦这位乌兰国太子。
听闻乌兰国王得知乌兰国五万精兵被灭, 他最看重的太子被杀,当堂吐血, 气绝而亡。
乌兰国既损兵折将,储君国君相继而亡, 朝中大乱。
司徒晋趁此机会,一股作气,连夺乌兰国的城池。
谁都以为司徒晋既然出手,肯定是趁乌兰国大乱,灭乌兰国。
然司徒晋连攻数城后,只与乌兰国的宰相放话,“大齐有灭乌兰之能,却无灭乌兰之心。今日大齐止兵于此,也望乌兰止兵于此,往后愿两国交好,再无战事。这,是为百姓着想。”
乌兰国已经停下内战,打算一致对外,司徒晋却在放完话后,领兵撤退。
必须得说要,司徒晋这一仗打得极漂亮。
从前人人都赞司徒晋君子如玉,于战场之上,司徒晋冲锋陷阵,从未迟疑。
一场仗,军中将士见到司徒晋的足智多谋;也让他们看到司徒晋纵为世族出身,照样能和他们这些将士一般勇冠三军。
半个月前,司徒晋回到京城,顺帝自然是要封赏的。
现在的司徒晋已经是九卿之列的太仆。
只是谁也想不到,陈瑾一直在江南,不断有人派人往江南去,无非是想看看陈瑾那里有没有可乘之机。
接二连三让他们大失所望,不得不收手,也是等着陈瑾回京。
回来了,许多事就能跟陈瑾提一提,不,应该是跟顺帝提。
让一个公主管江南事务,提拔江南的人才;事急从权,那是莫可奈何。陈瑾一回来,江南那边就得派人去看着了。
陈瑾正是因为清楚这些世族的心思,干脆拖到除夕才回来。
皇帝冬月二十六便封印,各衙门也差不多;等到开印可就是下月初六左右的事。
大过年的,再想跟皇帝争权,总不好意思提得过于直白。一拖再拖,至少也会拖到元宵过后。
元宵也得好好的热闹热闹的,也就给了陈瑾选出来的人,用更多的时间证明他们的本事。
陈瑾算计得再好,没有想到一回京城却叫司徒晋堵上。
“不见。”陈瑾心情再好,这奔波劳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好好地歇着,司徒晋堵上又如何,她不见。
耿昌诧异地抬头,似是没想到陈瑾拒绝得这般果断。
陈瑾丢下一句话,“回宫。”
关上门窗,姿态表现得够明白,她不见司徒晋。
“是。”耿昌不至于连自己的主子是谁都分不清楚,恭敬应一声。
马车继续前行,耿昌走到旁边的司徒晋面前,司徒晋看着马车前进,有什么不明白的。
耿昌跟司徒晋拱手道:“司徒公子,公主日夜兼程,身子有些疲惫,先回宫休息了。”
这个理由也算不错,司徒晋心里有数,陈瑾是真不想见他。
“我知了。”司徒晋面上辨不清喜怒。气氛的压抑耿昌是看出来的,低下头站着,也算是给司徒晋留脸了。
“回去伺候吧。”司徒晋不至于见不着陈瑾,拿陈瑾身边的人撒气。
这种事做的人不少,于司徒晋和陈瑾而言,并无用处,倒不如别闹出这些把戏。
耿昌压下心中的诸多想法,恭敬地迎一声是,跟上马车。
“康乐公主也真是的,公子在这儿等了她一日,她竟然连门都不开,看都不看公子一眼。”司徒晋的身边从来不缺为他抱不平的人,这却不是司徒晋想要的。
“今日的事,若对外泄露半句,我唯你是问。”司徒晋只是回头冲身边的人吩咐一句。
伺候在司徒晋身边的人,如何不清楚司徒晋说一不二的性格,如何敢含糊,“是。”
司徒晋很是头痛,两辈子他最莫可奈何的人就是陈瑾,一个固执,狠心,认死理的女人。
陈瑾将司徒晋等她这事直接抛之脑后,回了宫,在宫门前见到顺帝,陈瑾是真高兴。
“父皇。”鹅毛般的大雪飞落,落在地上,墙上,也落在顺帝的身上。
远远的看到顺帝站在宫门前等着她,身上的斗蓬都盖上一层雪了,陈瑾的心暖洋洋的,也心疼顺帝。
“下雪了父皇,我都回来了,何必急于一时,你就在宫里等着,我一到肯定会立刻去见你。”陈瑾说着话,挽着顺帝让他赶紧回檐下避雪。
“你这几个月可是辛苦了,朕得来接你。”女儿的关心,顺帝自然是受用的,受用归受用,他也关心女儿!
陈瑾露出一个笑容,“我这差事办得可让父皇满意?”
“满意,十分满意。”顺帝说的都是真话,谁能想到陈瑾不仅查清了案子,更将江南的官员重新部署。
眼看江南的事,世族们再插不进手,顺帝现在只等一个结果。
“你破例用的人,能担起重任?”顺帝握住陈瑾的手,显得紧张的问。
这是最大的问题,也是能解决世族无法再继续控制江南的根本问题。
如果人不可用,陈瑾一番经营终将付之东流,天下官场,依然得是世族的。
“能。”陈瑾铿锵有力地回答,给顺帝一颗定心丸。
“我拖到今日才回京,就是想为他们多争取些时间。年下事多,也是最容易闹事的时候。年过得好,世族们想挑刺也就没那么容易。”陈瑾这点小心思没打算瞒顺帝,父女二人间的默契,这点事也不必多言。
顺帝认同,“不错。朕也知道你是不想让人有机会堵你。只是司徒安之在城门等了你一日,你也该见他一面。”
那可是陈瑾的未来夫婿,怎么能如此冷淡。
陈瑾听着吧,想了想侧头问:“父皇,男人对女人的心思。一个女人要如何才能令这个男人辗转反侧?”
顺帝这辈子就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不过陈瑾这一问,顺帝想了想道:“求而不得。”
“得不到的永远最好。”陈瑾认同,越发觉得顺帝这个当爹的靠谱。
“你是在告诉朕,你有意冷着司徒安之?”顺帝挑眉瞄了陈瑾。
“孩儿从小就看着,无数的世族贵女为司徒安之绞尽脑汁。若是哪个贵女能让司徒安之瞧一眼,说一句话,都会引起公怒。首当其冲出手的就是宜佳姐姐。
“想安生过日子的人,不会考虑司徒安之那张貌似潘安的脸,也不会觉得一个足智多谋,素有主见的人,值得费心靠近。
“孩儿不喜欢司徒安之,既不喜于他那张脸招蜂引蝶,亦不喜他行事冷漠,木石心肠。
“宜佳姐姐待他如何?连父皇原本不想让司徒家再娶一个公主,终是愿意放弃原则,让宜佳姐姐嫁给他。
“从始至终,司徒晋纹丝不动。他的心里眼里,没有一丁点宜佳姐姐。
“如此冷心之人岂是良人。我既不喜于他,更愿意和他保持距离,免惹事非。”
陈瑾对司徒晋的不喜,更多是源于司徒晋对宜佳的态度,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任你倾注再多的热情,真心,都融化不了他。
顺帝没想到陈瑾如此通透,很多人看不见的本质,她了然于胸。
“如今你可要反悔?”顺帝想起陈瑾和司徒晋的婚事,这一刻的顺帝想给陈瑾反悔的机会。
“不,不必。我和宜佳姐姐不一样,宜佳姐姐要的是司徒安之真心,我要的是利益。”和司徒晋成婚,双方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顺帝一叹,“本不想让你经历这些。”
懂事的孩子,总会让父母多疼爱几分的,顺帝这诸多的儿女中,最是体恤他的便是陈瑾。
他曾想,这是他最小的女儿,将来定让她嫁一个如意郎君。
然而让顺帝想不到的是,陈瑾为了大齐,可以选择远嫁和亲,也可以嫁与她看清,视之非良人的人。
这份心意,不过都是为了他这个父亲。
“我是大齐的公主,金尊玉贵的由天下百姓供养长大,我也该尽我的一份心,为天下百姓做些事。”陈瑾一直感谢那些对她好的人,也愿意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们。
大齐,有些担子习惯了,便不觉得重。
“二哥和三哥如何?”陈瑾出京前,顺帝想压着儿子们,让他们全都得老老实实的呆着。
日子不浅了,陈衍犯下的过错,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他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确定这一点后,顺帝必有作为,陈瑾想知道,另两位兄长如何?
第069章 各有盘算
顺帝忧心的, 同样也是陈瑾忧心的,天下如今再好,若后继无人, 一切都如镜中花,水中月, 轻易可毁。
当日的顺帝下不了决心动陈衍, 陈瑾揭露陈衍犯下的过错, 让顺帝明白,陈衍这个人,极有可能会成为大齐的后患。
一个心无百姓, 为了争权夺利,不惜一切的人, 他拿什么担起天下?
将天下交到这样的人手里,等于一手葬送江山。
“你难得心急。”顺帝也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 陈瑾表现出的忧心, 他都懂。
“父皇就不急?”陈瑾急, 也是因为两位兄长究竟能不能担起重任,关系着陈瑾下一步计划。
顺帝自然也是心急的,拍拍陈瑾的手背,“越急越是不能急。”
话说来确实不错,人在越心急的情况下,就越不能着急,免得自乱阵脚。
“好了, 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今夜有宴会, 你想知道的,宴会上慢慢看。”顺帝安抚陈瑾, 让她有些耐心,千万不可心急了。
陈瑾眨了眨眼睛,也对,顺帝就算看出儿子哪个更沉得住气,也不可能表现出来。
宫里的人,最是擅长察言观色,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足以让他们有所猜测。
“趁着时候早,我回去睡一觉。太累了。”从去江南到现在,陈瑾忙得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回家了,凡事有顺帝顶着,陈瑾可以放心了。
“那就回吧。”顺帝瞧了陈瑾瘦了一圈的脸,亦知她的辛苦。
陈瑾福身,“儿告退。”
高高兴兴的退去,叫顺帝看在眼里,心情都不由变好。
陈瑾回来,除夕了,各家的消息依然灵通。
朱家那边得到消息,朱贲即问:“公主回来,可去看过朱嫔?”
各家的眼线都不少,想知道明面上的事,对他们并不是难事。
一旁的人听到询问,如实答道:“不曾。”
这对朱家的人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的讯息。
“似乎是公主累了,回宫便歇下了,晚上还有宴会。陛下也不想公主累坏了。”隔得虽远,懂得察言观色的人,总会从细节中判断出怎么回事。
“四皇子必为陛下所弃,我们朱家得好好想想,接下来究竟如何是好。”话,在自家人面前可以如实说,后路,大家都要一起商量着来。
“上回夫人去见过康乐公主了,可得到的信息并不多。”朱央这位舅舅提起上因自家夫人出面的事。
朱贲道:“过几日我亲自下帖。”
言外之意是要亲自跟陈瑾碰面啊!
“这,公主虽是公主,毕竟是小辈而已。父亲你可是她的外祖父。”朱央着实觉得朱贲不宜亲自给陈瑾下帖,未免太把陈瑾当回事了。
“哼,看看朱嫔,看看四皇子,你以为我们这点血脉关系重要?”朱贲极是不屑,亦不满都到这个地步了,朱央依然看不清局势,不明白陈瑾是个怎么样的人。
朱贲想起这些年顺帝对陈瑾的宠爱,陈瑾一直都是乖巧聪慧的模样,感叹:“陛下宠爱康乐公主,我们总以为是因为公主出生时天降异象,更有国师预言。从未想过,公主能得宠,靠的更是她自己。”
朱央挑眉,“公主乖巧懂事这一点?”
眯起眼睛,朱贲的眼中透着警惕,“她是最懂陛下心思的人。陛下所求所思,她皆一清二楚。
“而且通过最近发生的事能看出,她和四皇子不一样,更是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公主,是啊,都以为公主不像皇子,谁能想到她敢把江南八成的官员尽都关入大牢。
“这般手笔,换作你我都未必有这份底气。”
朱央平静地陈述道:“那也是因为陛下给公主撑腰。”
朱贲不屑地冷哼,“同样是有陛下撑腰,四皇子如何行事,康乐公主如何行事?”
一句话更是表明朱贲看得透彻。
“四皇子,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我原以为他无非是心胸狭窄,不能容人,也是自作聪明罢了。他竟然如此的心狠手辣,为了拉拢世族,登上帝位,不惜以江南受灾的百姓为踏板石,向江南的世族投诚。”
朱贲是惊心于江南发生的一切的,然而想到他的外孙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亦心惊胆颤。
一个心无百姓的帝王,他的心中会有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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