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你可以试着去问问你的母亲, 舅舅,他们必然不会承认这回事。但父皇可以告诉你, 若不是司徒家越过为臣的界线, 朕纵为帝王, 也不至于容不下他们这些当臣子的。
“故,只要他们不思乱我大齐,不欲叫我大齐分崩离析, 朕不会对司徒氏下手。
“世族,皇权, 朕这些年一直努力平衡,根本在于, 朕很清楚地知道, 没有一个司徒氏, 总会有别的世族出头。
“没有办法解决根本问题前,朕是灭不了世族的。所以,朕不愿意用两败俱伤的方式,达到朕昭示天下,朕是皇帝的目的。”
顺帝在这一刻不负他肩上所担的重担,江山天下之重,不管是谁坐在这个位子上, 都只有一个决心,想方设法稳定天下, 让百姓安居,也让这个天下的臣子都能安心。
“父皇的这番话, 怕只怕就算你说出去,亦无人相信。”顺帝说完,又想起了他的身份,还有那些对他的身份欲大做文章的人。
没有人相信一个帝王的话,但对顺帝来说,确实只要世族把握住尺寸,便绝不会对他们不利。
世族,杀是杀不尽的。且大齐天下需要他们,若是杀光了他们,大齐是否不复存在?这一点,但凡顺帝不糊涂,就不得不顾忌。
世族壮大的根本,在于他们手握天下人才,也正是因为人才而自傲,更有和皇帝叫嚣的资本。
很多时候顺帝面对这样的局面,也一直在问自己,究竟有没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从未停止过追寻解决问题的办法,顺帝亦曾尝试过,却从来没有寻到真正可以让他能够改变局面的办法。
“父皇,我是不是很蠢?你会更喜欢康乐,是不是因为康乐比我懂事,也更能为你排忧解难?”宜佳显得低落地问。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里,却也因此更加妒忌陈瑾。
顺帝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对宜佳来说,他的欢喜与否至关重要,可是顺帝现在论起的并不是欢喜与不欢喜。
关系陈家的颜面,皇族的颜面,难道在宜佳眼里都不及自己重要吗?
顺帝若说没有丝毫失望,定是骗人的。
比起这个来,宜佳正色地点头道:“父皇今天跟我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我一定会做到父皇要求的。以后我不会在外人面前找康乐的麻烦,也不会再处处只念着司徒家,再不考虑别的事。”
正在难过宜佳只念着自己的顺帝,抬眼看向宜佳,宜佳昂首挺胸地道:“康乐能体恤父皇,我也一样可以,甚至我能做得比她更好,一定会更好!”
此话,虽然还是带着争宠的语气,但也是冲着顺帝,也是听进了顺帝的一些话。
“好。”顺帝一番掏心掏肺的话,终于是让宜佳听进去了一些。
“康乐出嫁后要居于公主府,你是不是也要搬回公主府住下?”顺帝既然想要儿女和睦,须得一视同仁。如何对待孩子,才不会让她们为了那么一点小事闹起来,也是顺帝须得考虑的事。
“啊!”宜佳一愣,她倒不是忘了她是有公主府的人,只是相较之下,她想离得司徒晋近一些,这也是为什么自嫁入司徒府,她没有想过离开司徒府的原因。
顺帝道:“康乐将来只会住在公主府。你在司徒府住了那么些日子,果真欢喜?”
最后问起的欢喜与否,更多是在意宜佳的心情。
宜佳张了张嘴,有些话想如实告诉顺帝的,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不发一言。
顺帝何许人也,一看宜佳的样子,立刻明白,很多事情并不如原本宜佳想的那样好。
“搬出司徒府,住到公主府去。你是大齐的公主,不该任人践踏。你该有你自己的傲骨,更不可任人折辱。”顺帝这个时候都在想,司徒贵妃究竟是怎么教女儿的。竟然让宜佳在面对司徒家的人时,没有半点公主该有的傲骨?
小心翼翼,不敢妄言的宜佳让人看起来,何其令人心疼。
正是因为如此,顺帝更得把话说清楚,讲明白。
宜佳抬起头看着顺帝,泪如雨下地问,“父皇,为什么安之不喜欢我?”
顺帝额头的青筋不断地跳动,眼前的宜佳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宜佳,面对司徒晋的拒绝,也是像现在这样哭得像个泪人一般。
“他不喜欢你,却有太多人喜欢你。我只问你,若是让你用司徒安之的欢喜,换朕对你不喜,且从今往后你再不是大齐公主,只能如同嫁入司徒家的那些人一样,小心翼翼地过活,讨好所有人,却也未必能得到司徒安之全心全意的欢喜,你乐意吗?”
凡事就得有对比,只有这样才能让宜佳知道,她想要得到司徒晋的欢喜,不过是因为她拥有了一切,司徒晋是她求而不得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更想得到。
可事实上,一但让宜佳尝试一番,得到一个司徒晋,却要失去一切,宜佳未必愿意。
宜佳怔了怔,顺帝带着蛊惑地问:“你想试试吗?不再是大齐的公主,自此,你就是寻常的女郎,你在司徒家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猛地抬头,宜佳不错眼地看着顺帝,“父皇。”
“你拥有得太多,多得你只看得你得不到的一切,从来不珍惜你拥有的一切。
“司徒远待你不好吗?他的心里眼里都是你,纵然知道你的心里只有司徒晋,他一直都待你极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一颗真心,比起其他司徒家的人对你只有算计,我更喜之。”
当爹的虽然是为了遂女儿所愿,纵然嫁不了司徒晋,也得要嫁得离司徒晋近一些,但顺帝也得为宜佳挑着品性上佳的郎君。
他自小宠着长大的女儿,岂能任人欺负了。
宜佳听着顺帝夸赞着她的驸马,是她始料未及的,眨了眨眼睛问:“父皇不是故意哄我的?”
“你有什么值得我哄的?”要哄也该是宜佳来哄顺帝才是,顺帝须得哄宜佳吗?
宜佳不作声了,最后认真地告诉顺帝道:“父皇,你再给我些时间,让我可以好好地想想,搬到公主府的事,我也得跟司徒远商量商量。”
最后这句话尤其让顺帝满意。
可不是吗?都成了夫妻了,若是不能商量,宜佳再一直惦记着司徒晋,长此以往,寒了的心,可就不好再收回来了。
宜佳征得顺帝同意,今日告状却被顺帝教训得抬不起头,其实这心里沉甸甸的。好些事她都没能想好,着实不知该如何才是。
顺帝看出来宜佳是终于听进他的话,也亏得司徒家的人利用人起来丝毫没有要掩饰之意,果真是把宜佳当成傻子,指哪儿打哪儿?
陈瑾没有正面和宜佳起冲突,倒是借耿昌的手。让宜佳看清楚司徒家的都是些什么人,干得漂亮。
想到这里的顺帝,看着宜佳退出去的身影,心下对陈瑾自然是赞许有加。
“去给康乐公主传句话。务必让宜佳搬离司徒府。无论她用什么办法。”顺帝是觉得,宜佳现在清醒的样子,是一个好的开始,自该乘胜追击,最好让宜佳往后再不相信司徒家的人。
耿固听着一愣,他那眼神落在顺帝的眼里,顺帝道:“你以为康乐是宜佳?只念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她会知道这件事做成了,对我们都好。”
司徒氏与朱氏的恩怨,这都是两家的长辈们闹起来的。
宜佳和康乐,她们不过都是被母亲教导长大,处处以各自的外祖家为重。
看宜佳的样子便可知,司徒贵妃教得很好,宜佳现在不就处处把自己的利益和司徒家的利益绑在了一起,以为那就是她的利?
陈瑾就不一样了,她虽说不是不偏着朱家,却不会由朱贵妃说什么是什么。比起让朱家处处左右她,陈瑾更乐意借朱家的手,让陈氏达到共赢的结果。
比起宜佳一味只记挂着司徒家好不好,双赢,更让顺帝满意。
旁的人面对从小到大,处处想跟她过不去的人,逮着机会,定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宜佳便是这个样子。
但陈瑾不是。
个人的恩怨在家国天下,家族的颜面前,一文不值。
“要是康乐公主有办法,也不至于等到现在。”耿固不得不提醒顺帝。
都多少年发,谁都知道宜佳公主心心念念的都是司徒家,司徒晋,恨不得一生都为司徒家。
陈瑾要说不想让宜佳清醒,那定是骗人的。
但陈瑾并未成功是吧。
“须得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尤其是司徒家自己人犯下的机会,我们才好借此机会将敌人击溃。”不错。在顺帝的眼里,宜佳的事里,司徒家就是他们陈家的敌人。
把陈氏女变成一心只念着司徒家的人,这份本事何其高超?
顺帝其实从前一直不怎么注意这方面的事,但最近发生一桩桩的事,让他意识到这一点,自然,须得变。
第087章 汾阳公主
陈瑾在公主府内, 没有收到顺帝的斥责,却是得到一句话。想办法让宜佳搬离司徒府?
额,这个事情其实对陈瑾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 与之而来就有一个问题了,她跟宜佳那是两看两相厌的情况, 想寻一个合适的机会, 她今天连门都不让宜佳进, 要是想跑到司徒府上,一番激将让宜佳搬离公主府,难。
其实陈瑾挺好奇顺帝怎么会突然起了这样的心思, 毕竟上辈子不管宜佳怎么偏着司徒家,顺帝都没有要纠正的意思。
君心难测, 陈瑾再一次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
但扪心自问,若是宜佳以后再不是司徒家的枪手, 不再任由司徒家的人摆布, 这对他们陈氏是好事。
好事, 谁又舍得不以为之?
陈瑾想了想,还是让耿昌往宫里送一封信。
所谓请将不如激将。顺帝想让陈瑾办好事,那没什么问题,只要顺帝给她权利,没什么是她做不好的。
好在很快顺帝送来回信,一如陈瑾所愿。要求也仅仅是让陈瑾尽快让宜佳搬离司徒府,别再让司徒家的人拿捏住宜佳, 总在顺帝面前耀武扬威。
陈瑾得了顺帝答应的条件,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准备干事。
第二日, 陈瑾前往吴府。
须得说的是,顺帝膝下四子三女, 长女是宫婢所出,因生母身份卑微之故,这一位大公主陈珝,直到出嫁才得以封为汾阳公主,嫁的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人家,吴氏。
长公主的驸马吴正,在朝中不过是一介小吏,能被选为驸马实属意外。而汾阳公主出嫁时,正值大齐突发水灾,朝中上下都在为赈灾一事操心,以至于汾阳公主虽然出嫁,却不曾开府。
这事当年陈瑾没少旁敲侧击提醒顺帝,他可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再偏心,最好别太过分。
然而顺帝却不以为然,只道朝事繁忙并不理会陈瑾。
为此,陈瑾也就明白了,女儿对顺帝来说,重要也不重要,若是没有用处,怕是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不过好在,这一回借宜佳的光,有些陈瑾一直想做而没能做成的事,可成。
陈瑾昨日便让人送了帖子,今日去吴府,不过是应着时辰赶到。
汾阳公主比陈瑾年长十岁,如今却是最好的年华,但她虽为公主,自小不受宠,在宫中也是受尽了白眼,因而为人很是怯懦,这一点也是因她出身低微的生母之故。
陈瑾见过那一位被封为嫔的宫女,存在感甚低,但一张脸长得确实美。
是以汾阳公主的相貌并不差,只是身上带着的怯懦损及她的美,叫她原本十分的相貌,大打折扣,只剩六分。
只是,陈瑾还记得,于家国危难之时,就是这个怯懦的汾阳公主,为陈瑾争取了可以力挽狂澜的机会。
“阿姐。”陈瑾前来,恭敬地朝汾阳公主福身。
吴家的人口相对简单。吴父吴母两人看起来是老实人,吴正只是兄弟二人,虽为长子,弟弟也成了亲,弟媳出身不算太高,也正是因为如此,面对汾阳公主,吴家上下都甚为恭敬。
陈瑾前来,一家子皆是受宠若惊,虽说陈瑾不是第一回 上门,但公主上门,他们家虽也是尚了公主的人,谁让陈瑾比起汾阳公主更得宠。
汾阳很意外,但也清楚陈瑾自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问出话,看着陈瑾走进来,轻声地道:“康乐快进屋吧。”
姐妹间相差了十岁,陈瑾虽然不是寻常孩子,但她懂事的时候,汾阳已然准备出嫁,就算她有心帮忙,人小言微,她当时就算和顺帝提起该给汾阳赐下公主府一事,顺帝不愿意,她也无法。
“阿姐。”陈瑾在汾阳带领下,走入屋内,其余人汾阳都让他们退去,也是给陈瑾机会,能够好好地跟她说实话。
陈瑾也不绕弯子,“父皇将为姐姐赐下公主府。有好几处宅子,姐姐挑一个吧。”
话说着拿出一个本子,递到汾阳面前,汾阳一愣。
她出嫁十年,这十年来,顺帝从来不提赐下公主府一事,如今突然要赐府,汾阳马上明白这其中定是陈瑾出力之故。
“你同父皇提了?”宫中朝中,能为汾阳说话独陈瑾一人而已,她纵然为公主,但除了大节日须同众兄弟姐妹一道入宫请安外,平日里顺帝从来不问她,更不会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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