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的人本来正悠闲地在自家后花园休息,被锦衣卫不由分说的绑了来;有的则是在办公的地点,被软硬兼施的请了过来;有的则是胆小怕事,身不由己地被带了过来。
彬州知府胡铭气得全身发抖,他是那个在自家后花园消遣的那位,因为拒绝而被强制带过来的。
“岂有此理,无法无天。”他愤怒地叫嚣,“本官与锦衣卫素无瓜葛,何以如此蛮横无理?本官要上奏圣上,参你一本。”
韩重元眼风都懒得扫他一下,只对着萧沫道:“公主,人到齐了。”
萧沫冲他甜甜一笑,而后对着胡知府摆脸色:“你喊什么喊,是本公主让韩统领请你来的,你要参就参本公主好了。”
“公,公主?”胡知府瞠目结舌,是,他听说嫡公主一行昨天就进城了,但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沫翻了个白眼,挖苦道:“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还是学你胡知府在自家后园赏花赏景逍遥自在?”
胡知府慌忙行了个礼,面皮不自在地抽搐了一下,辩解道:“本官一直为赈灾事宜忙得脚不着地,因着今天是休沐日,才忙里偷闲趁机放松一下。”
萧沫偏头看了看他:“哦,那你好辛苦哟。请问忙出了什么成果没有?灾民都能吃上饭有地方住了吗?被水淹没的地方洪水排干净了吗?灾后重建计划安排上了吗?在你眼皮子底下灾民饿得只能喝一口粥水,更不敢想象其他地方会如何?你到底救的是什么灾,忙的是什么东西?你治下百姓尚衣食无着,怎么就敢忙里偷闲去放松的?你的良心呢?”
萧沫一声声犀利的质问让胡
知府面皮紫涨,头冒冷汗,他强撑着挺直背脊,厉声道:“公主你是什么意思,本官所作所为无愧于心,你这是在侮辱我。”
萧沫扬手一指眼巴巴看着的灾民:“侮辱?问心无愧?你对着他们去说吧。”看看这些艰难求生的灾民,他良心不会痛吗?
灾民们没想到公主真的说话算话将官员们都请来了,明明心里满腹委屈,可是一对上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们都忐忑不安,情不自禁卑微地低下了头,可怜地不敢与之对视。
胡知府皱着眉头看着灰头土脸,瘦骨嶙峋的灾民,眼里闪过嫌弃还有一抹不安,却很快掩饰住了。
他扯了扯唇,拱手道:“本官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萧沫冷然道:“本公主问你,这里灾民登记在册多少人?男人几个,女人几个,老幼又几个?你拨下多少粮食,一人一天按什么标准分配口粮给他们?”
胡知府顿住了,他皱紧眉毛道:“这,本官公事繁忙,就将此事交给了通判负责?”
萧沫挑眉:“通判何在?”
彬州通判暗暗叫苦,站出来行了一礼:“下官见过公主。”
“同样的问题给你,你来回答。”
通判擦了把脸上的冷汗,讪笑道:“这,这下官也不知情,此事是交由王推官负责。”
这下连柳青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救济灾民这么重要的事,感情这批官员是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推三阻四的。
压力到了王推官头上。
他结结巴巴地道:“这个,这个,下官最近手头正忙,所以就将此事交由李知事帮忙。”
这下换成李知事如芒在背,他苦着脸呐呐道:“这个,这个下官也不知道啊。”
萧沫逼视他:“为什么不知?”
李知事闭了闭眼,吞吞吐吐地道:“因为,因为......”
萧沫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因为你交给自家管事做。”
场面一时很尴尬,彬州官员哑口无言,特别对面就是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灾民,大家不知怎地脸皮有点热。
胡知府硬着头皮道:“这,这都是巧合吧,......”
萧沫抬手打断他:“本公主还有话要问你一句,安王前来赈灾,带来的钱粮物资可登记造册,与你足额交接妥当?”
胡知府的心顿时颤了颤,面上皱起眉头道:“公主这是何意?”
萧沫毫不讳言地道:“因为本公主怀疑你们贪污赈灾钱粮了。如果当初交接无误,那就跟安王没关系,对方最多就是一个办事无能监督不力。有问题的,就在你们几个人当中,粮食到底去哪了?”她厉声道。
“荒唐?”胡知府气愤得一甩袖子,“无凭无据,公主怎么可以妄自揣测,信口开河?公主一介女流之辈,当安分守己,贞静娴雅,还是请回吧,下官等也要回去了。”
“慌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说忙,可本公主不明白,眼下有什么事比眼下的救济灾民更重要?”萧沫冷笑了一声,“胡大人,为民父母官,若是一心为公,事无不可与人言,坦坦荡荡,光明正大,......。说我冤枉你们,那么彬州府衙可愿公示全州登记在册的灾民多少,钱粮多少,又是如何安排的?花了多少,还剩余多少,一笔笔给公众过目呢?”
胡知府脸色铁青,否决道:“这不合规矩,有损朝廷威严。”
达官显贵高高在上,从来视百姓为蝼蚁,哪有把自己所作所为摊开在贱民面前,受人监督的道理,到底谁卑谁尊?
公主的提议真是可笑。
萧沫视线扫了一圈其他官员:“胡大人不愿意,那你们呢?”
以彬州同知为首的几名官员小心翼翼地道:“我等听胡大人的。”
“还真是上下一心啊,......”萧沫眯眼,“那你们敢保证自己没有朝这批赈灾物资伸手,贪污钱粮中饱私囊吗?”
场上的空气凝滞,在场的官员眼中闪过心虚,但有志一同的摇头:“没有,我们绝对没有贪污赈灾钱粮。”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行吧,你们说没有就没有吧,不过本公主最恨受人蒙骗,等我找出证据来,你们不后悔就行!”她意味深长地道。
众人顿时脸色发白,偷偷地抬眼看向胡知府。
胡知府勃然变色,厉声道:“本官乃朝廷命官,不是谁都可以污蔑的。清者自清,公主尽管去查好了本官还有要务在身,告辞。”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韩重元移步挡在了他面前。
胡知府瞳孔一缩:“韩统领你这是做什么?”
“公主话还没有说完,你做好听着。”他理所当然地道。
萧沫轻笑一声,恶趣味地道:“查啊,本公主当然会去查清。不过为了避免你们碍手碍脚的,就都给我留在这里吧。”
“什么意思?”胡知府有些紧张。
“岂不闻为官者当以身作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嘛。胡大人治下子民尚缺衣少食,本公主想你也不好意思自己独自去享受,对吧?”她眨眨眼睛,“所以接下来就请你们就和灾民们同吃同住,患难与共。不要怕耽误公务,本公主会在这里搭个棚子,暂时充当办公地点,是不是很体贴?”
胡知府差点要吐血,眼珠血红地瞪向萧沫:“公主有何权力这么做?你这是囚禁朝廷命官,无法无天。
萧沫无所谓地道:“随你怎么说,如果调查出来你是清白的,本公主给你赔礼道歉三跪九叩都行。但是现在,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以胡大人为首的官员急了,他们一个都不在,没有了人坐镇主持大局,鬼知道公主会查出点什么来,当下一个个激动地跳脚反对。
萧沫却不再理会他们,转头对柳青道:“他们吃饱了饭过来的,想必都不饿,等下分餐时,记得少分点。”
柳青一个劲地点头:一帮丧良心的玩意儿,一点也没有把灾民的苦放在眼里,就该让他们尝尝挨饿的滋味。
胡知府等人被拉走,韩重元也没有留下,和萧沫对视了一下,就带着人离开了。
彬州原有的锦衣卫人手都没了,想要找到证据,只有亲自带人去找。
城门口发生的事一点不漏地传到了安王手上。
听着属下禀报消息,他忍不住咳嗽出声:“咳咳,......,所以,嫡公主以为粮草缺少之事跟本王无关,都是胡知府他们搞得鬼,将人都囚禁起来了。”
属下道:“是。而且公主放言让他们和灾民同吃同住,同甘共苦呢!”
安王想笑,却又闷在心口笑不出来,喃喃道:“那她行事可真是出人意料,天不怕地不怕的,胡大人等要吃苦了。”他叹息。
也许对灾民们来说已经是谢天谢地的待遇了,可是对习惯了养尊处优华服美食的官员们来说,就是赤裸裸的虐待,必然觉得苦不堪言。
他们会撑多久呢?
一边将彬州官员困住让衙门群龙无首,一边安排锦衣卫查探,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安王此刻眸光黯沉得看不到一丝光亮。
第129章
最后,安王选择了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他想再等等,看看萧沫会走到哪一步?
城门口,胡知府等人快疯了。
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哪位公主敢如此嚣张,肆无忌惮地囚禁一州之地的官员,这是对文官集团的挑衅,是对朝廷命官的蔑视,简直是狂妄傲慢至极,不可理喻。
然而不管他们咆哮也好,跳脚怒骂也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好,萧沫就是不听不闻。
说了同甘共苦的,少一天一刻都不行,只有感同身受灾民的苦难悲痛,他们才会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大罪。
第一天傍晚,衙役们按照以往的标准战战兢兢地开始熬粥,不是他们不想多倒一点,而是拿过来的粮食只有这么多,一旦过量了又没有新粮送来,灾民们只有饿肚子的份。
李大牛舔了舔嘴唇,虽然失望粥水还是那么稀,但因为上午吃了一顿饱饭,眼下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所有的灾民们一样,他们已经习惯了顺从温驯,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活下去,就不会去抱怨抗议不公。
‘咕咕咕’,胡知府的肚子发出鸣叫声,他饿了。
其他的官员自发地聚集在他周围,他们不敢开口议论,只是忍不住将视线投向熬粥的大锅,大家肚子都已经空空如也,此时都饿了。
原本让他们嫌恶都不愿看一眼的粥水,似乎都变得香起来。
好不容易等粥熬好,胡知府等人也被分到了一碗粥水。看着木碗中混浊稀清的米汤,他们目中不由露出嫌弃的神色,想倒掉吧,可是看着对面灾民们不时瞥来的渴望视线,似乎他们不喝就会扑上来抢一样,犹豫了一下,还是仰头闭眼喝了。
一口粥水入肚,各人心里什么滋味都有,放下碗,他们咬紧牙关不说话,只是默默祈祷自己可以快点回家。
这群习惯了山珍海味,食物应有尽有的官员,一碗粥水哪里会饱,又舍不下面子再要一碗,硬挺着装作无事。
当然,要了也不会有。
胡知府坐在一张凳子上闭眼养神,脑袋里则不停转着念头,思考怎么解决这次危机。
这时场上传来一阵骚动,胡知府睁开眼,就见几辆牛车驮着满满的粮食靠近。
柳青跳出来大声道:“这是公主殿下捐赠的粮食,给大家加餐的,每人一碗,不分男女老幼都有。”
灾民们顿时哗然,李大牛机灵地对着萧沫的方向道谢:“多谢公主殿下。”
“多谢公主殿下捐赠。”大家纷纷感激地道。
萧沫摆手,看灾民中有妇孺,专门清理出来一块地方安置他们,还分发了衣被等物。
“啧,收买民心,也不知道她一介女流之辈做这些有什么用,又不是皇子。”彬州同知悻悻然道。
胡知府心里深以为然,只是懒得开口,继续闭眼不语。
这次的粥熬得可稠,插根筷子都不倒的程度,李大牛欢呼地排在第一个,打到粥立即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好香,好稠,比他以前吃过的粥都香。
胡知府等还以为一会他们也会有,谁知左等右等,等锅里粥都见底了,也没人给他们分粥。
他们不稀罕一碗白粥,但不能没有,这是看不起他们呢还是看不起?
官品最低的九品知事被推了出来,他犹犹豫豫地走向萧沫。
韩重元让人送了一张椅子过来,萧沫放松地坐在椅子上,灾民们吃什么她一样吃什么。
“下官彬州知事辛冉,请问公主殿下,这粥我们没有吗?”他小声地问。
萧沫慢悠悠的端着碗无视了他,倒是柳青鄙夷地开口:“这是公主殿下捐赠给灾民的,你们是灾民吗?”
辛知事缩了缩脖子,嘀咕道:“不是说灾民吃什么我等吃什么,同甘共苦吗?”
柳青翻了个白眼:“是啊,你们吃的就是灾民吃的救济粮,公主捐赠的粮食不算在内。想吃饱饭的话,倒是把朝廷赈灾的粮食拿回来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好意思张嘴跟灾民抢吃的,不要脸。
对上柳青鄙夷的眼神,辛知事狼狈退回来。
所以,他们能吃上的就是赈灾粮,公主的没他们的份。
夜晚,灾民们选了块干燥的地方席地而睡,身上盖着的是逃难带出来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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