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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白交迭的房间里多了一个婴儿床，不对，多出来的是李平才对。
李平把自己的书包和两件衣服收拾好，环视这个他住了差不多半年的地方。
这个充满航天梦想的房间从来都不属于他。
保姆在给闫婷炖燕窝，李伟国在卧室里安抚闫婷，让她别因为李平的事影响了胎儿。
李平坐在楼梯上没两分钟，唐星星就来叼他的裤脚，李平把他前爪抬起来，几个月小狗就长大了不少，也好看了。
唐水去大学城剪二十块钱的波波头，给小土狗花一百多做造型。
小黑狗拽不动李平，就去敲自己家的门，唐水在房间专门竖着耳朵听呢，立马开了门。
李平本来不想跟唐水告别，唐水的喜怒哀乐全放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了。
“我，明天，就，走了，”李平说，“回，福利院。”
唐盏不让唐水出门，让她老实在家写作业，唐水已经换上了睡衣，无措地搓搓睡衣毛茸茸的口袋。
“啊~，你明天就走了，”唐水看了眼正在修图的哥哥，悄声说，“那你今天给我写完作业吧。”
*
“滚蛋。”唐水的脑袋整个挡住了计算机屏幕。
“我不滚。”唐水已经做好了撒泼打滚的招式全用上，“哥哥，求求你了。”
“你要他干嘛？”唐盏问，“要他给你写作业，要他花你的钱，要和他一起气死你哥？”
“我不想让李平回福利院。”唐水说，“太……可怜了。”
唐盏捏了一把妹妹的脖子，正色道：“福利院哪个孩子不可怜？你能管几个？”
“我就要这一个，”唐水乞求着，“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回去就枯萎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唐盏皱着眉，“他又不是花骨朵，枯萎什么？”
“每个小孩儿生下来心里都有一个花朵，没有爱，反复受到伤害就枯萎了，死掉了，”唐水神色认真，“哥哥，我没枯萎的时候你就把我带回来了，你让我觉得活着真好。”
“李平不会再去新的家庭了，他要放弃自己了，我们救救他吧。”
唐水说得话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可是唐盏听懂了。
唐水没有手机，所以她不知道哥哥的头像一直都是初次见她拍的那张照片。
唐盏也在养花，让她长成更好的模样。
第18章 李星
李平竟真的给唐水写起了作业，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唐水做的事儿了。
唐水在唐盏的小卧室磨了很久，唐盏终于松了口，“也得看李平的意思，咱家啥也没有，还有一个不听话的你，你当自己是招人喜欢的小孩儿嘛。”
“我不是嘛，”唐水说完又回头一乐，“是吧。”
非正式会议地点选在唐盏的卧室，唐星星也过来凑热闹。
主要谈话成员是哥哥和李平，唐水抱着狗在一边旁听。
“他们什么时候送你回去？”唐盏坐在书桌前，双手随意地放在膝盖，是个很放松的姿势。
“明……明天。”
“唐水说想让你以后跟我们一起生活，”唐盏坐着，李平站在一旁，两人的视线是平等高度的，“你觉得呢？”
李平垂着眼摇摇头。
唐盏微微转脸，唐水正冲他龇牙咧嘴做丰富的面部表情，让他继续努力。
唐水那意思很明显了，办成了你就是天下第一哥，办不成放狗咬你。
“嗯，你这长相俊俏，上进努力成绩好，还不说话，搁在家里清净又养眼，确实好，”唐盏故意这么说，“回了福利院能去个更好的家庭。”
李平怕唐家兄妹误会，慌张摆手，话更说不利索：“不……，不是，我……不好。”
唐盏往后靠在椅背上，瞧着李平，等着他继续说。
李平本来就不爱说话，也不愿解释什么。
房间内安静下来，急得唐水开始逆着毛撸狗。
“是想找个更好的家庭；还是不想再跟别人一起生活了，不想再试了，不给自己机会了，”唐盏问道，“一还是二。”
李平抬眼，无论看向哪个方向，都有一双眼睛盯着他，半晌李平才说：“二……”
“那你考虑给唐水一个机会呢，”唐盏说话间带着浅浅的笑意，像个跟邻居吐槽自家小孩的普通家长，“她又拧又强，想要的东西就会一直缠着人要。”
李平听见这话，不去瞧唐水。
“觉得自己是个……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唐盏仰头想了想，“哦对，拖油瓶，你觉得你自己是吗？”
李平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形容，他觉得挺贴切他的，点了点头。
这个词像戳中了唐盏的笑点，自顾自地乐了一会儿。
今晚李平还是要回对门，不管他做怎样的决定也要把养父母那边的手续办完再说。
这场小谈话的最后唐盏比划了一下这个房子，对李平说：“这个家里确实挺一般的，只有一个爱抓瞎的妹妹和一个不靠谱的哥哥。”
“我不给你画大饼，你自己考虑。”唐盏起身把李平送回家。
楼道里很冷，春联和物业挂的灯笼还完好地装饰着剩余的年味。
从福利院出来的小孩都早熟，尤其是李平这种经历过这么多的，唐盏没把李平当小孩儿，唐盏说李平的个人意愿是第一位。
今天唐盏跟李平说的话，都是唐水的意思，转达的是唐水的意愿，唐盏不反对，但也没明显表态。
敲 2202 的门之前，唐盏看了看自家的房门，确认唐水没偷听，才低声道：“唐水没爸妈，我也给她找不着，只能再给她找个哥哥。”
*
唐水的电话手表给了李平，元宵节之前办数据的办公室还不上班，这也给了李平考虑的时间。
唐水每天等电话，还照镜子。
“我长这么好看，他还考虑什么？”唐水成天嘟嘟囔囔的。
唐盏受不了妹妹又发神经，直接送到了画室上美术课。
元宵节马上到了，过完元宵节就开学了，李平要是不来，唐家兄妹就到了写作业环节又得鸡飞狗跳。
哥哥不让唐水给李平打电话，唐水只能打开软件看上面电话手表显示的定位位置。
位置根本没变，唐水却能自己叨叨地猜想，李平是写作业呢，还是打饭呢，还是做户外活动去了。
唐盏早出晚归根本不顾上唐水，只是眼见唐水一天比一天蔫吧。
刚开始哥哥晚上一回家，唐水就要问李平来电话没，后来也不问了，不知道是不是怕听到不想听的消息。
等真正接到李平电话的那天，唐水又开始装上了，“我就知道你得回来，我作业都没写完，就等你呢。”
结果让唐盏听见给了她两巴掌。
唐盏不符合收养条件，唐水还问她符不符合，唐盏跟这个小法盲没话说。
唐盏跟秦宋说这事儿的时候，秦宋直接说他爸还没走，让他爸去办。
秦家父子欠着老邻居们挺多钱，唐盏也是帮过他家的人，唐盏不要秦宋还钱，秦宋能帮到忙的地方自然上心。
唐水催得急，办数据的办公室上了班以后一天也不让耽搁，秦父也得去南方干活之前办好这事儿。
大学和小学都开了课，去接李平那天唐盏有课，而且他又不是领养人去了也不签他的名，把车钥匙给了秦宋，让秦宋自己去了。
秦宋嫌他的车太骚，自己叫了个出租车。
唐水始终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领养人，对于档上不能签她名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因为哥哥签了字以后，她就和哥哥成了家人。
签不了她的名，还因为今天上学的原因不让她去接人，唐水能善罢罢休嘛，到了学校门口不下车。
“你不让我去，我今天也不学习，我闭着眼堵着耳朵，”唐水缩在后排角落的位置，“不让知识进入我的脑子。”
“那是知识进不去吗？那是知识找不着你脑子在哪里！”唐盏被这个无赖妹妹气得咬牙切齿也没一点办法。
唐盏只好给班主任请了假，又让秦宋在学校门口接上唐水一起去了福利院。
*
冬日晴好的天气，气温逐渐回暖，唐水在福利院半日游。
老师们都还记得唐水，唐水挨个跟老师打招呼问好，还拜访了自己的好友刘心丽，小姐妹好久不见面，有说不完的话，最后在王明亮面前耀武扬威般地扬着傲娇的小下巴走了。
领养手续和户口安排在了同一天，南城乡下的户籍办事处人少，唐水当初来的也是这儿。
时隔半年，办事处的人还记得唐水，哥哥很帅，妹妹很漂亮，拍照的时候会忍不住眨眼，拍了好几次，唐水想起来自己就是那天改的名字。
“我觉得李平这个名字不好听啊。”唐水发表观点。
“名字听从监护人和当事人自己的意见哦小妹妹。”办事处人员提醒道。
监护人秦父不发表意见，这个孩子毕竟是唐家兄妹养着，而且这小男孩虽然不说话，看起来倒挺有主意的。
唐水绕到李平身边，晃了一下李平的袖子。
“不、改。”李平直接拒绝了。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拖油瓶，我很讨厌这个称呼，”唐水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在李平耳朵边说着话，“你以后不是拖油瓶了，真的。”
李平的耳朵被唐水的哈气弄得发痒，不自在地揉了揉。
*
从南城回到市里加悦澜湾，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天空飘起了今年最后一场小雪。
唐水美不滋地捧着李平的户口本复印件来回看，这个时间她根本看不见了，唐水想着复印件回去要放在重要的地方。
和唐星星的狗证放一起吧。
唐盏在家做好了饭，还买了几个菜，毕竟是迎接家庭新成员，唐盏开了一瓶红酒，给俩小人儿准备了牛奶。
秦宋怕雪下大了夜路不好走，他还得回宿舍，没上去凑热闹，在加悦澜湾门口放下俩小孩给唐盏打了个电话就走了。
看着那一红二白的三个杯子，唐盏觉得自己挺酸的，他前二十年只在奶奶那里有过家的体验，这种感觉竟然因为唐水又有了。
薄雪刚刚一层，不是很滑，但是够黑，得牵着。
电梯停至二十二层，唐水赶紧牵着人进了屋。
唐水把领养文件复印件也拿回来了，这是她办大事的证明，得留着。
唐盏粗粗地翻着几页，一边催促他俩赶紧洗手吃饭，翻到其中一页，突然定住了。
在餐桌前弯腰一手扶在桌面上，把复印件放下，唐盏似是无奈、好笑、生气、不解，总之整个人很复杂。
“谁给你改的名字？”唐盏问。
“唐水。”李平莫名地看着唐盏，“她说李平不好听。”
“你知道家里的小黑狗叫什么吗？”唐盏委婉地问。
李平摇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虽然他跟唐水一起溜过几次狗，但没听唐水叫过狗名字，或者说唐水叫过，但他没注意过这个。
唐水洗干净了手，宝贝般地把复印件迭好，“怎么了哥哥？”
“李星，”唐水一双大眼睛无害地看着唐盏，“多好听，我喜欢”
从这双眼睛里，唐盏确实没看出来唐水有故意戏弄人的成分，他也知道妹妹虽然调皮，但是做这件事应该是没恶意。
唐水是真喜欢“星星”这个名字，只是“李星星”李平拒绝了，各退一步，就叫“李星”了。
但是李平能接受自己和小黑狗同名嘛！？唐盏真怕俩人一天的兄妹还没做成就绝交了。
唐水在书房把复印件放好，并把狗证给李平看，她问心无愧、大大方方：“我会对所有的‘星星’好。”
“希望天上的星星也对我好一点，我也想看见它们。”
毕竟不是同名同姓，李平并没有那么介意，如果说唐水心思单纯，李平此刻的心思更单纯，他觉得，做唐水的星星也挺好的。
第19章 治愈
一家四口，包括一狗的会议依照章程在周五晚饭后如期举行。
唐水霸占着电视遥控器，看得津津有味，这一集屏幕里人物太多，唐水来回看了两遍。
突然唐水把正在进食的唐星星一把薅过来放在茶几上，自己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地坐直了。
“南城乡下小土狗唐星星，年八个月。”唐水学着电视里的人物尖着嗓子模仿道。
唐水冲着小黑狗小手一挥：“姿色尚可，留牌子，赐香囊。”
唐星星以为完成了任务，就要蹦下茶几，唐水按住它，在它耳边悄摸声地说：“你再扮演一下李星。”
唐水按了下小黑狗的头，替小黑狗说道：“李星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
下面又该唐水接戏了，唐水坐在沙发上扬了扬下巴，居高临下地问：“李星，哪个‘星’字。”
“一闪一闪亮晶晶，正是俺刚得的名字。”
唐水倾身靠近小黑狗，用食指抬起狗下巴，深沉又做作：“唐家的风水养人，必不会让你玉减香消。”
唐星星想继续看小主人的抽风犯神经，在茶几上一蹦一跳地等着唐水继续逗它。
唐盏过来把电视给唐水关了，喊了正在看书的李星出来。
“你俩一个用功到让我害怕，一个贪玩到让我上火，”唐盏坐在单人沙发上，有点苦恼，“就不能中和中和？”
李星默不作声，唐水不以为然：“你就是不知足，俩都贪玩你更上火。”
明天后天俩小的不上学，唐盏有自己的事要忙，李星也来两天了，唐盏把唐水当小孩儿，面对李星的时候，虽然不至于把他当大人，但李星比唐水成熟一些。
“周六日我不在家，李星带着唐水去上美术课，”唐盏说，“以后遛狗也跟着她，她那俩眼睛有时候是摆设，反正以后你俩能在一起就别分开走。”
李星点点头，嗯了一声。
这也是唐盏答应让李星来家里的原因之一。
学校离得近，四年级的小孩儿自己上学的也有，但唐盏看过《素媛》那部电影，不嫌麻烦地早送晚接。
唐水在小区里遛狗，唐盏三令五申让唐水在人多的地方，更叮嘱她天黑前回家，在唐盏眼里唐水脑子简单，又让人操心。
有了李星以后，唐盏也省事多了，再过一个月天气暖和了，就让他俩自己上下学。
“唐水比你小几个月，在这儿你就是她哥，”唐盏说，“她不懂事儿，你能照顾的地方，就多担待她。”
唐水一听这话，乖顺地管李星叫了声“哥哥”，又觉得得和自己哥哥区分开，又叫：“星哥。”
对比唐水的大方和接受之快，李星倒有些局促，手指在侧边抓了抓沙发，憋了半天，看着唐水点了点头。
李星的忐忑唐盏看在眼里，语气轻快地说：“谁摊上这么个妹妹也是命苦，如今有人懂我的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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