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妃的宫女颤声道:“娘娘,您后面!”
安妃这时才发现不仅是白素练的宫女,她自己的人也满脸惨白浑身发抖,仿佛看见了什么十分吓人的东西。
“什么啊...”她缓缓回头,看见一个长发覆面的脸的女子,正摇摇晃晃地迈下正殿的台阶。
身上赫然穿着贤妃最爱的衣服!
“贤妃娘娘出来找替身了!”一个内侍再也忍不住,尖叫道。
安妃平日里嚣张跋扈耀武扬威,实际上胆子相当小,最是怕鬼,当场人就直了。
而那贤妃好死不死,就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缓步向安妃走来。眼看恶鬼越走越近,安妃吓得手脚僵直,话都说不出来,最后竟是惨叫一声,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她的宫人内侍也都吓得屁股尿流,七手八脚地扛起贤妃,哭爹喊娘地飞速逃离了星粹宫。
一院子的人瞬时间走了个干净,楚楚把头发捋到两边,疑惑地看着白素练:“怎么回事?”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外面一阵吵,本来昨晚就折腾到很晚才睡,楚楚起床气一下子就炸起来了。衣服昨夜沾上了雨水,早上露寒,她就随手从衣柜里找了件厚衣服套上,出去想让外面的人小点声别影响她睡觉。
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甚至还没看清怎么回事,院子里的人就全跑了。
白素练:“......”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大脑又被困意占据,楚楚打了个哈欠:“没什么事我再去睡一会,昨晚上和人说了一宿的话,太困了....”
说罢,便又摇摇晃晃地走回了黑漆漆的主殿。
众人:“!!!”
在主殿里和谁说了一宿的话?!!
楚楚一直睡到了下午,起来就听说安妃吓病了,躺在床上说胡话。
楚楚:“她看着什么了,吓成这样?”
正在伺候楚楚洗漱的翠玉:“......”
您说呢?
奉先殿,沈煜听完暗卫的禀报后,沉吟道:“宫中人人对贤妃的住所避之不及,她却敢在里面睡觉....哼,寻常官家女子怎有如此胆量。”
“继续盯着,”他冷笑道:“她既如此胆大,待露出马脚那日,孤不介意让她和贤妃作伴。”
第6章
楚楚一觉睡到下午,干脆把晚膳提前,和午膳合做一顿吃了。吃完大鱼大肉后,楚楚也精神了,开始撸袖子做任务。
本来楚楚想带着礼物过去,毕竟今早连累了人家被安妃找茬,结果在自己殿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像样的东西,无奈之下只好拎着一袋子瓜子花生就去了白素练那。
边聊边磕,聊胜于无嘛。
白素练正坐在小窗边看书,见楚楚来了微微颔首。
殿内已然整理干净,一些地方被鞭子抽掉了漆,以她们的位份,怕是请不来工匠立即修补,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这样了。
楚楚不好意思道:“实在是对不住。”
“无妨,”白素练淡声道,请楚楚坐下。
楚楚打开袋子,抓了把瓜子花生放到白素练桌前,白素练道了声谢,但并没有吃,而是看着她道:“安妃跋扈,婕妤还是少招惹为妙。”
“我这次真不是故意的。”楚楚无辜地摊手:“难道陛下招我侍寝,我还能拒绝吗?”
白素练知道楚楚对皇帝的痴狂,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楚楚端详着她的神色,问道:“素素,你就一点对陛下不动心吗?”
提到皇帝,白素练面色一冷,看向窗外,没有答话。
看来女主还处于对男主的厌恶阶段。
这样不行啊。
楚楚想,她得让白素练知道男主的魅力所在。
“你看咱们陛下,长得多英俊,说实话,你见过比他长得还俊俏的男人吗?”
男主嘛,肯定是整本书最帅气的,这点毋庸置疑。
谁知白素练呷了口茶,淡淡道:“自然见过。”
楚楚:“.......”
是了,女主一开始是个有个青梅竹马的意中人。女主因为家道中落,才被父亲送入了宫,当前阶段她喜欢的还是竹马。
楚楚倒不认为那个竹马会比男主帅,但长相这东西一向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行,她得另辟蹊径。
“男人也不能只看长相,”楚楚朝白素练眨眼睛:“也得看身材啊。”
“咱们陛下,特别孔武有力,一下子就能把我抗肩膀上,一点劲儿都不费!还有那肌肉,绝了啊!”楚楚压低声音:“而且咱们陛下屁股翘腿长,光看着我就直飚鼻血。”
白素练惊呆了,耳根泛起红色。
她们这些人,虽都是后宫嫔妃,但谁也没侍过寝,哪听过这些虎狼之词。白素练惊愕不满又害臊,拿起桌上的道德经,边翻看边正色道:“婕妤还请注意言辞。”
楚楚:“.......”
这就听不得了,她还想说沈煜一看就活儿好呢。
见白素练一本正经的样子,楚楚只好再次换路子。
又夸了沈煜好一阵,白素练都没什么反应,只是翻看着道德经,楚楚有些头疼,随口道:“那你不觉着咱们陛下特别英明吗?”
白素练翻书的手指一顿,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扭头看向楚楚,冷笑着问道:“何处英明?”
这话可给楚楚问到了,小说前期偏重描写男主的暴虐,后来才慢慢洗白,而具体怎么洗白的,楚楚也没有认真看。
白素练冷冷道:“我只知道他暴虐不堪,动辄动用酷刑,连坐诛九族,朝野上下,但凡有与他意见不和的,无一不被他残忍杀害,就连民间的声音都听不得,大兴文字狱,残害天下学子。”
“呃....”楚楚硬着头皮解释:“但这都是为了巩固统治啊,若是国家根基不稳,政治动荡,受苦的也是百姓啊...”
“若能以德服人,自然会有万民爱戴,他这般暴虐狠厉,不过是德不配位,心虚罢了。”
“话不能这么说,.....旁的不说,就自陛下继位以来,数次击退鞑靼,打了好多胜仗!”
白素练冷笑:“穷兵黩武罢了。”
就这样,之后不管楚楚说什么,白素练都能以沈煜是暴君为由堵回来。日暮落山时,白芍端菜过来,听见白素练在说什么赶紧惊慌地打断了她。
“娘娘!”白芍看了楚楚一眼,低声道对白素练道:“慎言呐!”
“放心好了,我不会说出去的。”楚楚一见白素练殿中那清汤寡水的饭菜就倒胃口,她兴致缺缺地站起来:“不过你可别同旁人说。”
白费了这么半天唇舌,一点也没扭转沈煜在白素练心中的印象,楚楚挫败地拎着铜角灯回了自己院子,丝毫没看见屋顶上趴着一个黑衣人。
入夜,寰宇宫。
沈煜坐在龙案前听着暗卫的回禀。
他正在玩弄着一把匕首,听着听着,手中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阿谀奉承的话,他没少听。他知道这些人有多口是心非,怀着恐惧的心,当面将他夸得天花乱坠,私下里却恨不得将他抽筋拔骨。
这是头一次,有人在私下也这样赞扬他。
沈煜觉着有些新鲜。
毕竟像白昭仪那样,才是真实,才是常态。
但这并不代表什么,既不能让舒月楚摆脱怀疑,也不能让沈煜对她另眼相看。
修长的手指一动,那尖刀在他手中转了一圈,沈煜问道:
“她就说这些?”
沈煜不喜过于明亮,宫殿宽广森然,却只有星点黯淡的烛光摇曳闪烁。帷幔深深,似乎有无数凶猛的毒兽蛰伏其中。
年轻的帝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惯有的森然,在这空旷的大殿中显得犹如毒舌吐信一般令人恐惧。
暗卫颤抖了一下,再也不敢有丝毫隐瞒:“陛下,舒婕妤她还说您腿长屁股翘。”
咣当一声,匕首被扔到案上。
暗卫吓得赶紧跪在地上。
沈煜:“.......”
女子垂涎三尺地朝他贴过来的画面又浮现在脑中。
沈煜捏着眉心,久久不语。
“去继续盯着她。”
暗卫如蒙大赦,他想了想,又问道:“那白昭仪?”
沈煜沉默地靠上黑木龙纹座椅,望着龙案上的匕首。
在背后诋毁中伤他的人很多,但凡被他知晓的,沈煜向来一个不留。
但今日不知为何,他忽然起了好奇之心。
如若白素练继续诋毁他,那舒月楚会想出什么说辞为他反驳呢?
刚刚暗卫所回禀的舒月楚维护他的说辞,有些连他都觉着牵强好笑,听着就像一个明知自家孩子罪无可恕,还硬在判官面前找理由的母亲。
沈煜自然没被人这样纵容过,但这恰恰勾起了他看戏一般的兴趣。
“且先留着罢。”沈煜道:“孤倒要看看这二人,会耍出什么好戏来。”
*
翌日,楚楚拎着内务府新发的西瓜,又去找了白素练。
白素练正在檐下打坐,见楚楚来了略一颔首,面色十分冷淡。
估计是不想再听楚楚拉着她对皇帝犯花痴了。
白芍许是怕楚楚将昨天自己主子骂皇帝的事说出去,对她殷勤多了,行过礼后给楚楚拿了个蒲团,便接过西瓜去切盘了。
楚楚昨天首战失败,思来想去觉着还是不要从男主的人格魅力着手了,白素练显然对男主的人格深恶痛绝,她说破嘴皮子都没用。
还是从颜值上来吧,这回她夸得含蓄点。
“素素,我真喜欢你这院子里的竹子。”楚楚抚摸着碧绿修长的竹子道。
见今日楚楚没三句不离皇帝,白素练脸色好了些。
昨夜新雨,嫩竹翠色如滴,她看了一会,感叹道:“矫矫凌云姿,风枝响似琴,便是潇湘一夜雨,也能叶落根偏固,人若能做到像这竹子一般,那该多好?”
楚楚一听人背诗头就想起昔日被默写古文支配的恐惧,当即自动过滤,只提取出最后一句大白话。
她笑嘻嘻道:“当然有人能像这竹子一般啦。”
白素练来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当代大儒,起了几分兴致,问道:“敢问是哪位先生?”
楚楚一从上到下将竹子一摸,道:“就是咱们陛下啊!陛下的腿又长又直,可不就跟这竹子一样吗?!”
白素练:“.......”
她脑袋里除了犯花痴就装不下别的事了吗?
半响,白素练像是忍无可忍般,起身去殿内拿了那本她常看的道德经递给楚楚:“舒婕妤,欲望太重不是好事,这本经书你拿回去看,日夜诵读,定能平息欲海。”
“......”
“我倒是觉着你欲望太少了...”楚楚叹着气收下道德经。
白素练已然冷着脸回了殿内,俨然一副送客的样子,楚楚垂头丧气地坐在檐下,不甘心今天又这样一无所成。
大门开启,灵石拎着从内务府领来的吃食,轻手轻脚地将门栓紧紧扣上,快步向楚楚跑来。
“娘娘,今天哪也别去了,就在星粹宫里呆着,千万别发出声响!”灵石气喘吁吁地压低声音道。
楚楚学着她的样子小声问道:“怎么了?陛下改白天睡觉了?”
“不是!”灵石小脸煞白:“奴婢听内务府的蔡公公说,鞑靼又举兵冒犯边境,陛下大发雷霆,御前的郑总管奉茶的时候不小心将茶水泼了出来,陛下就将他杖毙了!”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楚楚回头一看,不知何时,白素练来到了檐下。
因为茶水泼出来了就将人杖毙,这般暴君行径就是楚楚也没法帮他洗了。
不过楚楚感到奇怪,沈煜骁勇善战,从不畏惧敌兵。鞑靼来犯,打过去便是,为何会雷霆大怒呢。
灵石看了左右一眼,声音压到更低:“据说那鞑靼九皇子,将嘉敬公主昔日的胸衣和乌叶巴图的头盖骨挂在了将旗上叫嚣....”
看楚楚一脸迷茫,灵石跺脚道:“哎呀,娘娘您记性怎么这般差?嘉敬公主便是太后、陛下的母亲,乌叶巴图,传闻就是陛下的父亲!”
第7章
灵石这么一说,楚楚才对上号。
书中写过沈煜的身世。他的母亲作为和亲公主被送给时年五十多岁的鞑靼王当侧妃,胤朝与鞑靼向来不和,送公主和亲不过是先帝的绥靖手段,鞑靼王并不把公主当回事。
娇贵的公主在鞑靼部被当成婢女一般呼来喝去,又因美貌被鞑靼王后嫉妒,受尽了王后的鞭打毒骂。
然而更折磨她的还在后面。
鞑靼王暴病去世,他的弟弟继位,公主又成了丈夫弟弟的女人。没多久,鞑靼部落内部发生政变,新王的大儿子弑父夺权之后,又抢了公主为妃。
公主先后被三个男人占有,这在风俗保守的大胤,简直是奇耻大辱。更让公主受不了的事,新任鞑靼王,竟然丝毫不将她当人看,如若部下有功,便将她送入部下帐中作为奖励。
就这样,在嫁入鞑靼的第五个年头,一直被喂避子药的公主怀孕了.
而她,根本不知道那是谁的孩子。
鞑靼王十分不满,想要除掉这个孩子。部落的巫医却偷偷告诉公主,长期喝避子汤,她根基受损,如若这个孩子流掉,以后再也无法有孕。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狱中,公主想要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于是公主想尽了办法讨好鞑靼王,保下了这个孩子。
孩子出生后,一双紫色的眸子告诉她,孩子的父亲来自乌叶部——鞑靼最弱小而卑劣的部族。
紫色的瞳孔在鞑靼的传说中是为诅咒,乌叶部多出紫瞳,自古便守其他部落排挤,是故其族人为存活下来,大多卑躬乞膝,奴颜媚骨,坑蒙拐骗,背信弃义。
想也知道,身为汉人公主和乌叶部的血脉,沈煜在鞑靼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有了紫瞳,沈煜的父亲便缩小了范围到了两个乌叶人之间。
这两个人是对兄弟,他们互相推搪,谁都不认。几年后,哥哥乌叶巴赫醉酒跌入冰河而死,弟弟乌叶巴图因通敌被鞑靼王虐杀。
所以,乌叶巴图只是传闻中沈煜的父亲。
多年过后,备受欺凌的孩子回到母亲的国家,辗转登上皇位。
记忆中对鞑靼的恨意烙印在他的血脉之中。
对待鞑靼的挑衅,沈煜总是不计代价地千倍百倍奉还,最激烈的一次,他带兵追杀鞑靼王,越过边境线两百余里,沿路屠杀大大小小上百部落,斩杀鞑靼部落三位王子,五名大将。
自此两年,鞑靼不敢靠近边境一步。
当然,这并不代表鞑靼部落所有人都认输了。
鞑靼九王子布木詹泰就无论如何没法咽下这口气。
当年几个王子中,他和沈煜年龄相仿,也是欺负沈煜欺负最凶的。一想到这个小时候被他骑着揍的紫眸杂种如今反倒成了上位者,杀他的兄弟驱赶他的部族,布木詹泰就气得牙根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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