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得着他献殷勤?!
楚楚:“......”
哎,头疼。
*
中书令最后整理了一番朱红官袍,正了正双翅乌纱帽。
他擦擦冷汗,努力控制颤抖的双膝,一步一步登上寰宇宫台阶,跪于丹樨上。
今天,极有可能是他生命中最后一天。
他深知,若是今日出言劝谏皇帝不要御驾亲征,他不仅自己会死,说不定还会被迁怒九族。
但是如若义理教趁皇帝出征北境一举来袭,那天下又要动荡不安,百姓将会民不聊生。
所以,就算赔上自己,和全家人的性命,他也要出言相劝。
吱呀一声,大门开启。
身着玄金二色龙袍的帝王出现在门后。
年轻的帝王身材高挑,相貌俊美犹如九天神祇,然而那双紫眸,就算被初夏的暖阳照射,落在中书令的身上时,依旧冰冷无情。
中书令咬牙,豁出去般大声道:“臣死谏!恳请陛下不要御驾亲征!”
沈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吐出两个字:“为何?”
中书令努力让自己别抖:“鞑靼贼子虽罪无可恕,但此时政局不稳,朝中不可无陛下坐镇,还请陛下派蒋将军出征鞑靼!”
沈煜眯起眼睛:“你可知布木詹泰侮辱的是何人?”
中书令汗如雨下:“..臣知道,但如若义理教逆贼趁此机会起义造反,必当使得朝廷动荡,民不聊生,还请陛下三思!”
冰冷的视线落在中书令头上,犹如刽子手的鬼头刀。
漫长而难挨的沉默。
中书令瞥了一眼大红盘龙柱,心想一会皇帝要是下令将他五马分尸,他就先一头撞死,省得受罪。
“准。”
中书令:“??”
他瞪大眼睛看向皇帝。
“传孤旨意,大将军蒋骁带兵出征北境,即刻出发。”
“陛、陛下...”中书令还待说什么,皇帝却只是懒洋洋地转了个身,回了殿。
“陈大人,您今天可是走了大运了!”内侍黄德善笑呵呵地凑近中书令,小声道:“咱们陛下啊,正巧儿心情好。”
心情好?
昨天不还大发雷霆来着吗?
黄德善挤挤眼睛:“咱们后宫一位娘娘,昨夜给陛下伺候高兴了!”
中书令一惊:“还有此等神人?!”
“谁说不是呢!”黄德善道。
要知道陛下不仅不近女色,而且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后宫嫔妃要是惹了他不高兴,说杀就杀,手段之残忍丝毫不下处置叛徒和忤逆者。
没想到,竟然能有一位娘娘,能把陛下哄得心花怒放,连带着对被触犯雷区都不生气了。
二人一阵唏嘘,黄德善伸手去扶中书令:“陈大人您快起吧,别跪着了。”
中书令:“.......腿,腿软了。”
*
楚楚侍寝后升为舒嫔的消息在后宫不胫而走,平日里门可罗雀的星粹宫一下子热闹起来。
“舒嫔娘娘,咱们陛下都有什么喜好啊?”
“舒嫔娘娘,大家都是姐妹,你可不能藏着掖着!”
“舒嫔娘娘,你怎么不说话,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啊!”
楚楚:“........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莫名其妙睡一觉就被升了位份,她也很懵逼好不好!
“不对,你肯定是把把陛下伺候舒服了!”一个嫔妃红着脸压低声音道:“本宫听闻民间有房中术秘籍,舒嫔出身乡野,是不是看过那些秘籍?!”
这话一出,众妃子纷纷满脸绯红,用袖子抑或纱巾掩面,但一想到楚楚许就是安慰深谙此道才得以第一个侍寝,便又羞又急切地道:“若...若真有此事,娘娘可不能藏私,必须分享!”
楚楚:“......我昨晚根本没侍寝,只是和陛下在一张床上睡觉而已”
众妃子嗤笑:“怎么可能?!陛下他大晚上跑到你这闹鬼的宅子来,只为了睡觉?!”
楚楚:“实不相瞒,我也不明白陛下是怎么想的.....哎你们别进去翻啊,真没有什么房中术秘籍!”
众妃子把楚楚住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翻到后,竟然也不怕鬼了,跑到主殿里翻箱倒柜,无果之后又把楚楚堵到了墙角,大有今天楚楚不吐出点什么秘籍来绝不善罢甘休之势。
就在这时,十几个内侍提着食盒过来了,领头太监唱和了一声“陛下赐膳”,众妃子才放过了楚楚。
楚楚大喜过望,跟着到了堂屋。她本以为自己说了那么多这个朝代少见的菜,御膳房做不来,结果上午的时候掌食太监来问了一下具体做法,中午就真把猪蹄鸡爪子鸭脖子的什么给做出来了。
“诶呦,这都什么啊?!鸡爪子猪蹄子也能吃?”
“这上面一层红油啊,这吃下去不胖人吗?”
“哕!什么味?!”
楚楚左手臭豆腐,右手螺蛳粉,笑吟吟道:“来来来,都来尝尝人间美味!”
众妃子掩鼻而逃:“你这是用屎做的吧?!”
楚楚:“吃了能得皇上宠幸!”
“滚,谁信!”
众妃子受不了生化武器,一哄而散。
总算安静下来了,不过整个星粹宫的人都被她臭跑了,连白素练都关上了房门。
楚楚乐得清闲,一个人享用美味。
酒足饭饱之后,楚楚揉着肚子出去消食,结果刚走到西六所花园,就听到一声充满怨毒之气的暴喝:“舒月楚!本宫今天非要拔了你的皮!”
楚楚定睛一看,只见安妃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从林枝掩映中走来。她双目冒火,整张脸气得通红。
一声令下后,安妃身后的人张牙舞爪向楚楚奔来。
“靠,她不是还病着吗?!”楚楚一路狂奔。
灵石哭丧着脸道:“又让您给气好了呗!”
“分头跑!”
这回带安妃带的人太多了,楚楚让侍女先逃,自己却不敢跑回星粹府,怕连累白素练。
她思来想去只好全力往寰宇宫跑。
虽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说暴君也刚刚升了她的位份,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
寰宇宫。
沈煜静立于书案前,看着一副摊开的画。
画上的女人容貌是罕见的秀美,身穿宫装,笑意盈盈地看着画外的他。
盛德三十七年春,嘉敬公主于碧波行宫。
那是他母亲年轻的时候的画像。
公主年方二八,待字闺中,一派天真浪漫,还不知接下来的人生中,那无穷无尽的苦难。
如果当年她没有选择生下他,那对于他们两个,是否都会是种解脱?
沈煜合上画轴,悄无声息地走向寝间的落地黄铜镜。
镜中的男子穿着玄色长袍,金色的繁复刺绣从领口蔓延到长长的衣摆,交织成华贵的九龙戏天图。
他身材高大,俊美无俦,冷色调的肌肤和阴鸷凌厉的气势又很好地平衡了那过于精致的五官,使人望之生畏。
他是一个完美的统治者。
但是,沈煜知道,只要他脱下这华贵的外袍,他便依旧是当初的那个任人欺凌的杂种。
长袍从他的身躯滑落。
他缓缓转身,回首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那雕塑般的身躯背部,纵横交错的全是狰狞的鞭痕。
这样的痕迹,当年在鞑靼,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易在他身上留下。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许久,自嘲一笑。
蒋骁对付布木詹泰那个废物绰绰有余,但沈煜知道,就算将鞑靼部落尽数屠尽,这些伤疤也不会消失。
它们永远烙印在他的身上,日夜折磨着他。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大步走向刀架,抽出长刀,狠狠劈向铜镜。
铜镜被拦腰斩断,咣得一声倒地。
啧。
沈煜松开长刀,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杀猪一般的嚎叫。
“救命啊——!”
楚楚真的要感谢这幅身体,要换做她自己,是绝对没有这速度和体力的,眼看巍峨的宫殿近在眼前,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喊道:“杀人了——!陛下快来救我啊——!”
安妃坐在轿子上一路跟着,眼见楚楚要跑进寰宇宫了,什么也顾不上了,大声骂道:“今天要是抓不到她,本宫把你们都砍了!”
宫人一听,赶紧都使出吃奶的劲儿猛追,终于一个内监纵身一跃,抓到了楚楚,剩下的人马上也扑了上来,纷纷将楚楚按住。
楚楚整个人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妃下轿,攥着鞭子狞笑着向她走来。
安妃蹲下来,用铁鞭滑过楚楚的脸,往下,又挑开她的衣襟,露出那高耸的丘壑。
“你就是靠这幅狐媚子长相,和两团软肉勾引的陛下是吧?”安妃红着眼睛问道。
楚楚此刻是真害怕了,颤抖道:“绝对不是!”
安妃啪地一声抖了鞭子,咬牙切齿道:“那是靠什么?!”
楚楚:“....房中术秘籍。”
安妃:“......”
一个老嬷嬷道:“娘娘,她在骗您,您赶紧动手吧,这离寰宇宫太近,惊动陛下就不好了。”
楚楚:“别,真是靠房中术秘籍,我可以倾囊相授!”
老嬷嬷:“娘娘,您快动手吧,毁了她的容貌和身子,陛下定然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安妃冷哼一声,高高举起鞭子,猛地朝楚楚的脸和胸口挥下。
鞭子最终却没有落下。
一个黑影闪过,安妃都没看清怎么回事,手臂便是一痛。
众人惊异地回头,登时都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跪地。
远处的香樟树下,沈煜正拎着着鞭子,冷冷地看向这边。
而安妃的胳膊,鲜血淋漓。
第10章
安妃怔愣半响,眼神从沈煜身上缓缓移到自己胳膊上,放声大叫。
春装轻薄的袖口被撕破,安妃白嫩的胳膊上豁开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从胳膊肘直到虎口。
安妃自小养尊处优,哪受过这样的痛,当场倒地惨叫,大声哭嚎。
沈煜皱了皱眉,吩咐匆忙跟上来的黄德善:“让她闭嘴。”
黄德善一头冷汗,小声道:“陛下,蒋将军还在前往北境的路上,您不看僧面看佛面,饶过安妃娘娘这一回吧。”
沈煜冷笑:“若不是看在蒋骁的面子上,她已经是死人了。”
内侍去捂安妃的嘴,疼得满眼泪水的安妃却忽然挣脱开,大声哭诉:“陛下,舒嫔不知检点,魅惑君上,臣妾教训她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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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可以了?!”
楚楚正在整理衣襟,听着这话觉着好笑:“懂不懂什么叫公平竞争?你行你也上啊。”
“你!”安妃用完好的那只手向楚楚抓来。
楚楚赶紧一个翻身躲过,连滚带爬地躲到沈煜身后。
沈煜:“.......”
他目光下移。
这倒是新鲜,从来只有别人怕他的份,从来没有人会有胆子向他寻求庇护。
少女像只兔子般缩在他的氅袍后面,仰头对上的他的目光后,讨好地一笑。
沈煜:“.......”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眼神,没有动。
这一幕落在安妃眼中,更是刺激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叫:“陛下,您就那么喜欢舒月楚那个贱人吗?!她除了胸长得比臣妾大到底还有哪里好?!臣妾从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您,就对您情根深种,到现在三年了,您为什么从来都不正眼看看臣妾!!!”
她浑身是血,脸都疼到扭曲,眼睛里都是不甘的泪水,一声声控诉听得楚楚都升起了一丝同情之心,然而沈煜却只是厌烦地皱皱眉,吩咐道:“安妃降为婕妤,禁足一个月,钟华宫内侍宫婢,一律处死。”
“陛下,您好狠的心!”
蒋玉珠哭得更大声了,身边跟着她一起为非作歹的宫人也吓得哀嚎起来,沈煜脸色一沉,马上有人去堵住了安妃的嘴,押着她和她的人一起离开了这里。
一时间人散的精光,楚楚后怕地擦擦冷汗,忽然看见脚边的地上有血迹。
她抬头一看,沈煜握着鞭子的手正垂在她眼前,而鲜血正顺着他的手掌往下流。
蒋玉珠的铁鞭上有倒刺,沈煜就赤手握着那鞭子,手掌已然被倒刺划伤。
“诶呦,快去传御医!”黄德善急急叫道。
“无妨。”
沈煜撇开带血的鞭子,冷淡地打量了番自己的手,转身回了宫殿。
楚楚还蹲在地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黄德善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道:“娘娘,您还等什么啊,陛下都因为您受伤了,还不赶紧跟过去?!”
刚刚是情急之下,眼下危险解除,暴君又成了最大的危险,楚楚是一百个不愿意往他身边凑,但被黄德善这么一说,无奈之下只好跟上。
上回来寰宇宫还是被沈煜扛进来的,现在自己走进来,楚楚才切身体会到着宫殿有多宽敞豪华,与之相比,星粹宫就是个厕所。
楚楚啧啧感叹着,黄德善引她到了书房,将一个黄梨木药箱交给她,低声道:“娘娘快去为陛下上药吧。”
楚楚:“......”
“其实跟我住一个宫里面白昭仪有些行医经验,人又心细,让她来为陛下上药更好。”
“娘娘您说什么呢?”黄德善匪夷所思,竟然有人把这大好的机会往外推。
“您快进去吧,别让陛下等着急了!”
说罢,楚楚便被他推进了书房。
吱呀一声,门关上了,坐在书案后的沈煜阴沉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打开奏折,批阅了起来。
楚楚抱着药箱凑了过去。
沈煜伤在右手,血迹已然干涸,修长冷白的手随意地垂在黑木盘龙椅的扶手上。
似乎手的主人丝毫没将伤当回事。
楚楚也觉着,以沈煜的身手,大可避开那些倒刺,也可以选择其他方式阻止蒋玉珠,但不知他是嫌麻烦还是怎么回事,直接就攥上了。
嗯,这种暴虐疯批男主,大多有些自虐倾向,楚楚心想。
楚楚打开药箱,看了沈煜一眼,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翻了个面,露出手心的伤口。
噫,怪吓人的。
手掌传来温热的触感,沈煜的视线从奏折移到手边。
少女跪地在地上,捧着她的手,在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的发旋,再往下,是她纤细的脖子,和丰腴的胸口。
他想起蒋玉珠的控诉。
他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女子的身段和容貌是否出众都不会引起他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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