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鬼手很快就被请了过来,拿出工具开始验尸,很多专业用语,辛夷根本就听不懂,只知道这女人死的时间大概是今早,脸上那些黏黏糊糊的恶心东西,是贴□□的特用胶。
此女还是处子,不曾生育过,绝对不是贵妃。
刮干净脸上那些玩意,辛夷凑过去,尖叫一声:“这是小菊,昭阳宫的三等宫女,一直是做杂役的,怎么会……”
怎么会被贴上了□□,冒充小姐躺在这里?
为什么要偷小姐的身体?
孙鬼手的结论已经出来,姜行让他退下,他直直坐在那,面无表情,长久地沉默之后,哈了一声,仿佛充斥着无尽的怒意和嘲讽。
“音音没死,她跑了。”
一切都该有个合理的解释,若温婵真的死了,幕后之人废了这么多的力,就为了把尸体弄出去?送给萧舜,让她跟萧舜合葬?
这么大的能量,就为了做这种事,不合理。
唯一的解释便是,音音没死,让她假死骗过他,然后把她偷偷运出去,从此天高海阔,他再也抓不到她了。
“好,很好,非常好!”
姜行豁然站起身,似乎想到了什么,出了昭阳宫的大门,就去了撷芳殿。
辛夷还在茫然,这些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还没从小姐薨逝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现在就又发生了变故,小姐没死,居然没死?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也想到了什么,支撑着自己起身,跌跌撞撞跟着姜行一起去了撷芳殿。
温婵已死的事,一直没被宣扬出去,被瞒着的人不仅是朝臣,还有温家全部人,和撷芳殿的茯苓等丫鬟们。
她们就只知道,才与温婵见了面,明明一切都变好了,忽然又被禁足在撷芳殿中,旭儿见不到温婵,也见不到姜行,哭闹了好几回。
茯苓几人心中惴惴,暗中腹诽,姜行怎么这么情绪不稳定,想起来一出是一出?
踹开撷芳殿的大门,姜行虎视眈眈的走了进去,辛夷跌跌撞撞跟在身后,生怕他怒极了拿小公子撒气。
旭儿这孩子,没什么心眼,看到了姜行,跑了过去:“爹爹!”
他像个小狗一样,眉眼弯弯,那样像她。
姜行身上狂乱愤恨,绝望的气息一滞,那孩子就抱住了他的大腿,抽抽鼻子,黑黝黝的眼睛慕襦的望着他:“爹爹已经好几天没来看旭儿了,旭儿好想爹爹和阿娘。”
他沉默着,蹲下身,摸着这孩子的头发,一直到脸侧和脖子,像是确认着什么。
“爹爹?”旭儿满脸问号,但很乖的任由他揉揉捏捏。
姜行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满身戾气也消散了许多,将那孩子抱了个满怀。
“陛下,陛下,小姐绝不是自己要走,假死出逃,一定不是小姐的主意的。”
辛夷还没回过神,生怕小公子被牵连,还在低声哀求。
姜行眼神漠然:“朕已经知道了。”
让茯苓把旭儿领回去,还好生安抚了这孩子,许诺下次会带他去骑马打猎,仍旧告诉茯苓等人,莫要随意乱走后,他阴着脸出了撷芳殿。
他的音音如此看重这孩子,从西京城破后,每一步都是为孩子考虑,委身于他也是为了这孩子的安危。
她若是主动想跑,还能不带着孩子一起跑,自己跑了反而把旭儿留在暴怒的他面前,她怎么舍得,绝不会做这种事。
姜行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一开始小声的笑,越笑越疯狂,越大声,那狂乱的样子,让辛夷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大气都不敢喘。
他笑够了,目光中的阴冷和狠厉,即便是温婵看了,也要害怕。
在温婵面前,他一直装的很好。
“朕这是被小看了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内宫这些太监宫女,除了一些心腹,做杂役的那些都是直接用了前朝梁宫的,不然重新甄别在广收家人子入宫,是个非常耗钱耗精力的事。
连一直谨慎小心的金氏都栽了,被利用着做了这柄枪,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若他当真被劝着,将她放进棺材中,举国发丧葬入陵寝,大概这辈子他都会以为,他的音音,已经死了吧。
真是挑了个好时机,趁着萧舜作乱,战事逐渐吃紧,算定了他没精力去找他的音音吗?
姜行想要杀人。
“走吧。”
姜行谁也不理会,径直往昭阳宫走,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温婵喘不上气,可她都已经死了,怎么会喘不上气呢,这辈子也没什么觉得可留恋的,唯一担心的,就是旭儿,不过姜行是个好人,一言九鼎的皇帝应该不会骗她,而温家也能在新朝立足,应该会照顾她的孩子。
至于早早死了,是不是对不起姜行,温婵倒没觉得如何。
他是皇帝,富有四海,纵然她死去时心伤哀痛,但时间会让他遗忘的,没了她这个温贵妃,以后还会有别的真心待他好的女人,焉能说不会有什么赵贵妃钱贵妃吗。
皇帝的真心,听一听也就算了,也省的她在他身边,一直纠结难受。
豁然睁开眼,不是那么刺眼的亮光,映入眼帘的是木制的天花板,天花板?
“醒了?感觉如何?”
门被打开,摇摇晃晃的,温婵察觉到,这不是棺材,分明是……马车!
第91章
“你是谁?”
“这里又是哪里?”
温婵挣扎着想要起身,戒备的看着来人,此人穿着一身麻衣,带着蓑帽,有一张极普通平凡的脸。
但他是个男人。
温婵自然有警戒心,可浑身瘫软,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法起来,更不用提反击什么的,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温婵一向坚韧,除了因为思子之痛哭泣,哪怕自己要以身殉城,哪怕萧舜明明可以带兵回援西京,救下她们母子,却被抛弃,她也没有嘤嘤哭泣过。
她不怕死,只怕死也死的不痛快。
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要劫走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在重重严密的昭阳宫,这些人是怎么把她弄出来的?
姜行知不知道,她还活着。
她吓得够呛,张了张嘴,喉咙疼得不行。
那青年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就被推开,一个劲装少年进了马车之中,温婵慢慢睁大眼睛,她认识他,不,应该说是她。
这不是那个岭南小郡主吗?她又恢复成,第一次见面,她女扮男装在豫王府相见时的样子,扎着高马尾,一身男式窄袖劲装,脸上也没描眉涂唇,整个人利落素净的很。
和安郡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郡主一马车,本来宽大的马车就显得有些逼仄,她扶着她起身,从她身后拿出一张软垫,扶着她靠着。
“你昏迷这么多天,水米未进,先喝点水吧。”
她又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茶壶,倒了杯茶,就给她喂水。
温婵感觉嗓子如咽下砂纸一般,苦涩难言,又十分滞涩,也不管是不是有危险,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她已经快要渴死了,若是不喝,现在立刻会。
小郡主居然还很会照顾人,拍着她的话后背,给她顺了顺气。
但这种照顾到底不是贴心温柔的,小郡主尊贵,便是照顾,也照顾的不妥帖。
温婵张了张嘴,仍旧说不出话,开始着急起来。
“你别急,你现在说不出话是因为服了哑药的缘故。”
温婵的表情逐渐从惊讶变成了愠怒,给她下药,又把她从宫中偷出来,是眼前这小郡主做的,她就不怕会给岭南惹来祸事?而靠着岭南的势力,绝对做不到,宫中一定有内应,这个内应,跟给她下毒,嫁祸皇贵妃的家伙,是同一人。
“哑药是我给你吃的。”小郡主又道:“放心,只是暂时不让你说话,等我们到了岭南,就给你吃解药,不然这一路上,你若乱吵乱叫,引来大宣皇帝的追兵,我们可就惨了喽。”
温婵急坏了,她也不太会手语,话说不出来,下意识的,眼泪差点沁出,双眼也变得雾蒙蒙的。
“好了,温姐姐,你先别急,我给你纸笔,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小郡主眉眼温和,比在西京皇宫时,可自在多了。
也许那副骄纵是装出来,为了迷惑姜行的亲信的,也许是因为终于把她从西京带了出来,完成了任务,所以眼角眉梢都透着得意和舒畅顺心。
[我没死?]
小郡主笑了,凑过去捏了一下她的下巴,很有点风流小公子的意味:“温姐姐都在这里跟我说话呢,自然没死。”
[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中毒?罪魁祸首是你们,嫁祸皇贵妃,给我下毒的人!!!]
温婵越写越愤怒,最后几个字,毛笔几乎戳破纸张,留下几个显眼的墨点子。
“不是毒,是蛊,我们岭南白苗圣女研制的蛊,让你吃下后能显现出中毒症状,然后自然死亡,但其实你的身体只是在龟息状态,外表看着与死亡无异,这东西在白苗那里也是金贵玩意儿,若不是叶哥哥有本事,收服了苗人,还得不到这种好东西呢。”
小郡主神色颇为自得,一说起叶长风,她整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不过给你下毒的,可不是我,我明面上的身份是岭南小郡主,就算我们再怎么经营,你们内宫里头,还是插手不进去的,你那昭阳宫后来还不允我进,这蛊嘛,我在内宫跟你见面时,就已经种在你身上,而引蛊的引子,那碗汤,是孙昭仪安排的人手,她想除掉你和那个金皇贵妃已经很久了,就是没有门路。”
“……”温婵沉默,真是好一出连环计,她死了,姜行自然要让她身体入棺,给她发丧,而他们的人就在暗处等着,把她从棺材里挖出来,带她走。
现在,大宣皇帝的温贵妃,明面上已经是个死人。
姜行以为她死了,自然不会派人追杀寻找,好深的心思,好歹毒的计谋。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郡主挑眉,面对温婵愠怒的脸,丝毫不怕:“我不是说过嘛,带你走,去岭南,你游移不定做不出选择,我和叶哥哥就来帮你做,现在温婵已经死了,你现在可是没有身份的人,天高海阔,自由人生,难道你就不想要吗?就一定要被困在那个金丝笼一样的深宫中,我是为了你好,而且……”
她表情变得很不满:“叶哥哥对你一片深情,这么多年,心中一直都在想着你,你心里却丝毫没有他吗?大宣皇帝的英俊和富有,迷了你的眼了,你舍不得离开他,舍不得那个贵妃的位子了?好不容易动用了好几条人脉,我们在西京的几条内线都被发现,才把你弄出来,你就质问我们,跟我们生气?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叶哥哥啊?他可是跟我说过,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失忆前失忆后爱的可都是叶哥哥的。”
温婵气的胸前一直在喘气。
叶长风是怎么跟这小丫头说的,纵然感情再深,也已经是过去,她心里有些贪恋长风哥哥的温柔,却也明白,时间如春水东流,他们是回不去的。
长风哥哥与姜行真正开战,岭南那么小片地方是打不过大宣的。
他为何如此留恋过去?
因为失忆的缘故,她对他们之间的相处并不记得什么事,那时醒来后,她日日惶恐,脑海中总有个朦朦胧胧的身影,看不清脸,只知道是个男子,是她爱的人。
长风哥哥说那人便是他,他与她自小情谊深厚,也已两心相许。
但还没找回从前的记忆和感情,她就被赐婚,上了豫王府的花轿,纵然意难平,心上难过,也只能说一声造化弄人,错过,就是命。
而且,姜行已经把旭儿放出来了,让她们母子团聚,待旭儿也像亲生父亲一样好,她解开心结,决定放下从前的一切,向前看,只要姜行履行诺言,她便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夫君。
现在一切都被打乱了!
[所以就不要把我弄出来,如果陛下知道了,你和长风哥哥的事暂且放在一边,岭南百姓不会遭殃?]
姜行本就不满地方独揽大权,尤其是这些土司,自治过了头都成了当地的土皇帝,若除掉前朝势力后,他一定会对这些地方政权下手,长风哥哥到底是怎么想的,真的不怕惹祸上身?
温婵半是劝诫半是真的担心,看到这些字,小郡主忽然生起了气:“你口口声声岭南的百姓,你是真的在乎岭南人还是因为舍不得姜行?你心中到底有没有对叶哥哥一丁点的情谊吗?枉费他这样念着你想着你,到现在都没有成家。”
温婵无语,话也说不出,气急败坏,身体却柔软无力,连抵抗都做不出来。
马车里安静下来,小郡主不知何时出去了,温婵只能怔怔盯着马车的天花板,只觉无力,无法改变现状,甚至都无法改变叶长风的想法。
耳边,只有马车轱辘声,安静的叫她心慌。
一次又一次,她都是别无选择,只能随波逐流,哀帝赐婚,身为国公的父亲明知她都不认识那位三皇子,对他毫无感情,明明可以倚仗军功帮她拒婚,可愚忠的父亲却偏偏选择牺牲她,哪怕她哭着流泪,也强迫她上了花轿。
萧舜是皇子,又是西京贵女们心中的梦中情郎,她只能安慰自己,嫁的是一位良人,成婚五年有三年多他都在外打仗,只能安慰自己萧舜没有旁的女人,他对她不错,她也就做好这个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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