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朝泠睨他一眼,“我看跟你这顿饭不吃也罢。”
谈景笑出声,“我前阵子看过一句网评,原本还不觉什么,今天突然明白了。”
段朝泠自是不会搭腔,因知道从他嘴里道不出一句好话。
谈景兴致正盛,哪管别人回不回应,只顾说自己的:
“任他是谁,没资格吃的醋才最酸。”
第58章
58/温度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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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闲下来,宋槐没觉得有多好受,空落落的,完全无所事事。
过往还能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那些被封存在回忆里的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现,一鼓作气,如何也挡不住。
窝在房间里昏天黑地睡了两天,第三天清早,被陈平霖喊起来,去参加许呈潜的婚礼。
清明节后头有个黄道吉日,宜婚配,宜嫁娶。
去酒店的路上,宋槐思索再三,还是给陈静如发了条微信,问她今天还来吗。
直到开场前十五分钟才收到回复,简洁明了的四个字:当然要来。
婚礼正式开场,迟迟没见陈静如出现,宋槐有些担心,跟陈平霖打了声招呼,拿着手机出了宴会厅,打算去寻人。
今日赶到现场的宾客众多,势头盛大,光酒席就办了接近百桌,婚品布置无一不彰显精致。
两家都是世族,最顾颜面,这样的婚礼足够隆重,却少了几分烟火气,更像是一桩和利益挂钩的交易。
在门口等了会,没看到人影,宋槐回到里面,跟守在电梯口的迎宾员交谈两句,打听到酒店给陈静如准备的房间号,直奔楼上休息室。
这会基本都在一楼观礼,其余楼层没什么人,走廊尤为空旷,脚踩在红色地毯上,触感松软。
休息室在尽头,临近靠窗的位置。
没等走近,依稀听见一阵压抑的低吟,声线很耳熟,像是出自陈静如。
宋槐猛地顿住脚步。
不是没有经验,自然知晓那声音意味着什么。
饶是再没有眼力见,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再靠过去。
正要离开,手腕被人一把攥住。
闻到熟悉的木质香后调,她没挣扎,任由自己被拉到拐角处。
空间逼仄,两人面对着面,离得很近,气息不由自主地交缠到一处。
宋槐稍微仰起头,视线直直越过段朝泠的左肩,忍着不去同他对视。
难免觉得心有余悸。
为他的突然出现,也为刚刚听到的那些动静。
自顾自缓了一会,宋槐捋出一丝头绪,主动出声询问:“……许叔叔在里面是吗?”
段朝泠低头看着她,淡淡“嗯”一声。
房间里的声响还在继续,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当着他的面听这些,宋槐有些不太自在,干咳了两声,佯装清嗓,强行让自己分神。
以往和他做的时候倒没觉得什么,总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眼下身临其境,实在不免尴尬。
段朝泠始终在观察她的表情变化,徐缓问一句:“想什么。”
莫名有种被戳穿的窘迫感。宋槐故作平静地回答:“……没想什么。对了,许叔叔人在里面,婚礼要怎么办?”
“前面还有很多流程要走,暂时轮不到他出场。”段朝泠说,“即便轮到了,司仪也会想办法拖延时间。”
“你一早就知道他们在休息室?”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其实很想问这问题,犹豫一下,到底选择了不问出口。
一时间沉默下来。似乎不是错觉,周围温度在逐渐升高,有灼热的难耐感。
宋槐眨了眨眼,想退步,可背部已经紧贴墙面,再没后退的余地。
他外套最后一颗纽扣时不时蹭到她的食指,触感温热,比拟玉的质地。
维持这样的站姿,总要说些什么才能打破这种似有若无的隐晦气氛。
宋槐想了想,轻声说:“我其实不太理解。”
“不理解什么。”
“你觉得……他们现在这样真的对吗?”
“你指的对错是伦理纲常方面?”
“……嗯。”
段朝泠没第一时间答话,反问道:“那你觉得我们之间是对的么。”
猛然被问住,隔了许久宋槐才开口,声音放得更轻,“无论是对是错,都是过去的事了。”
话题戛然而止。
段朝泠没继续揪着这点不放,回答她刚刚的问题:“许呈潜和新婚对象私下里早就达成了协议。彼此都心有所属,自然不会谈感情,中间只有利益捆绑。”
宋槐面露为难,“可是,如果连最基本的婚姻都给不了对方,这段感情还有什么意义。”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几乎不用细品,她立即明白了段朝泠的弦外音。
——当初许呈潜有意拿婚姻逼陈静如坦然面对,没成想适得其反,自然要承担相应结果。
说来说去,到底是别人的事,即便作为亲人和好友,他们仍没立场去深究其中的是非对错。
宋槐适时止住话匣,抬头看他,“我以为你从不相信因果。”
段朝泠不置可否,“现在信了。”
许是恰到好处的氛围在作祟,明知不该好奇,她还是凭本能问了原因。
回答她的,是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
很多话无需明了,也能做到让人似懂非懂。
宋槐不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不是:现在信了。因为你。
实在不能再去琢磨,也不想因为自作多情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难堪。
休息室里的动静越来越小,最后彻底休止。
宋槐当即反应过来,刚才明明可以直接走的,为什么要一直跟他待在这里闲聊?
看出了她的想法,段朝泠稍微侧过身,让出过道位置,平静说:“先下去吧。我抽支烟再走。”
宋槐生硬点了下头,没说告别的话,从他身旁越过,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口。
回到座位没多久,段朝泠也下来了,在另一桌落座。
婚礼进行到三分之一,陈静如出现,妆容完美,嘴唇涂了饱满的复古红,瞧不出一丝异样。
当台上那对交换对戒时,宋槐清晰捕捉到了她眼里的细微波澜。
没人能做到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和别人携手走进婚姻殿堂。
这跟酷刑没有任何区别。
结束后,陈静如没留下用餐,拎起包,准备直接离开。
宋槐跟着站起来,对她说:“我陪您一起。”
陈静如勉强笑了笑,没拒绝,“我没开车过来,你呢?”
“我也没。”
陈静如环视一圈,看向段朝泠,“去问问你叔叔,方不方便送我们回去。”
在她的注视下,宋槐走过去,将原话转达给段朝泠,全程面不改色。
今日必然要碰酒精,段朝泠其实带了司机来,猜到陈静如有别的需求,也就没声张。
果然不出所料,坐进车里没多久,陈静如直奔主题,打听了两句跟许呈潜有关的前尘往事。
他们交谈时,没刻意避开宋槐,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禁忌和秘密全部暴露在外。
宋槐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很难不觉震惊,转瞬想到除夕前一天蒋阑周用来劝告她的那些话,终于表示认同。
成年人之间或许真的不存在完全没有负面动机、不含任何杂质的爱情。
权衡过后各取所需,以这种形式相爱,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这让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过往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较真了。
心事重重地度过一半车程,听见陈静如突然说:“槐槐,帮我拿一下纸巾。”
宋槐凝神,掀开储物格的盖子,瞧见里面放着的几样东西,生生顿住。
唇釉、遮瑕膏、发夹,以及那盒计生用品,一样不少,全部和她有关。
那段时间是他们最疯的时候,有几次在车里,结束后需要补妆,她图方便,干脆直接把化妆品留在这儿了。
只是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他居然还没清理储物格。
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刻意没清。
陈静如就坐在她旁边,察觉出异样,顺着目光看过去。
等看清东西的全貌,将视线投向段朝泠,“老爷子近期一直在帮你相看世交家的各个孙女,你一直不愿同她们见面,合着是为这。”
段朝泠没否认,言简意赅地说:“他心心念念的事不一定是我想着手去做的。何必白费精力。”
“互相理解吧。人年纪大了,无非图个儿孙满堂。”陈静如说,“既然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打算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宋槐手一松,不小心阖上了盖子,发出“啪”的声响。
段朝泠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语调平淡:“还在考虑。等时机到了再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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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静如疲累得厉害,需要及时休息,没回自己家,选择就近去宋槐住的地方歇脚,等睡醒还能同她好好聊一聊。
最近隔三差五才见上一面,母女俩已经好久没彻夜谈心了。
薛初琦还在上班,今晚和朋友有约,要出去看电影,估计很晚才能回来。
宋槐在微信上跟她说了声,放下手机,到储物间翻出一套没拆封的新睡衣,给陈静如送去。
陈静如正坐在化妆台前卸妆,拆掉耳坠的空隙,问她:“有多余的首饰盒吗?”
宋槐说有,弯下腰身,拉开最底下的抽屉,没注意看,随便摸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陈静如接过,顺手打开,发现不是空的,便将里面挂着的一条手链拎起来,仔细打量一番。
像是发觉了什么,表情多出几分复杂,“槐槐,这是?”
宋槐应声抬眼,看到陈静如手里的东西,顿了下,含糊其辞:“叔叔之前送的。”
“你确定是朝泠送的?”
“嗯,应该是补给我的生日礼物。阿姨,有什么问题吗?”
陈静如将那条手链小心放回去,笑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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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完婚礼,宋槐原计划打算出去玩一段时间,随便去哪个城市都可以,想趁这个机会散散心。
做完旅行攻略的第二天上午,听陈静如说,方婉如病情严重恶化,昨天连夜抢救完,直接住进了ICU。
听到这消息,宋槐当下什么心思都没了,跟着陈静如直奔医院。
路上听说段朝泠和许呈潜都在往那边赶。
许歧一晚上没合眼,这会还在病房外面守着,看见宋槐,哑声说了句:“来了。”
宋槐挪步过去,站在他面前,“……还好吗?”
“除了心里难受,其余的也还好。”
“……要不要回去休息会儿?这里有我和阿姨盯着,你放心,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没事,我还撑得住。”
宋槐不好再劝,坐到他旁边,安静陪他待着。
医生和护士来来往往,匆忙从长廊穿过,步履不停。
透过一道玻璃窗,看到方婉如躺在病床上昏睡,骨瘦如柴,全靠人为续气。
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生命从指缝间流逝,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许呈潜刚到没多久,其他人陆续赶到现场。
探视区域人满为患,送走一批,临近晌午又新来了一批。
知道许呈潜的新婚妻子等等也会来,陈静如不准备久留,好言安慰许歧两句,看都没看许呈潜一眼,直接离开了。
中午,有人过来送餐。
宋槐劝许歧喝几口粥,汤匙还没来得及放下,见护士走过来,告诉他们人已经醒了。
许歧换上隔离衣,进去陪方婉如说话。
宋槐站在窗外,全程看着他们。
中途许歧跟方婉如说了些什么,两人齐齐往她这边看。
方婉如朝她微微一笑,眼神祥和,氧气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蜡黄的脸。
宋槐扯了扯唇,回以一笑,鼻子莫名发酸。
方婉如精神状态极差,挺不了多久又要休息,意识时好时坏。
许歧拿起一本书,低声诵读,像往常那样哄她入睡。
宋槐看着他落寞的身影,心里闷得厉害。
没继续守在外面,快步走向楼梯口,想去透口气。
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让新鲜空气进来。
被风一吹,这才感觉稍微好受了些。
三五分钟后,许歧过来了。
听见动静,宋槐扭头看他,“方阿姨睡着了吗?”
“嗯,医生说再醒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许歧说,“可能几个小时,也可能几天。”
“……会好起来的。”
静默片刻,许歧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和他……分手了?”
“嗯。分了。”
许歧侧过身,同她面对面,“上次说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如今应该是时候了。”
“你说吧。能帮的不能帮的,我都会拼尽全力。”
许歧没作声,表情略带凝重,似是在犹豫。
无声的几十秒过去,他稍稍抬眼,视线从她头顶穿过,看向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段朝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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