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摁八下键盘,音效声倏地响起,门随之打开。
牛哇牛哇。
烟淼和段一鸣对视一眼,眼里皆闪过惊艳的光芒,那是一种智商碾压后从心底油然滋生的佩服。
闻泽表情淡淡,像是随手算出了一加一等于二这种幼儿园数学题,他摸了摸闻也的头,“吃快点,我们该走了。”
闻也的动作蓦然顿住了,像卡壳的机器人,一动不动。
“算了。”闻泽轻叹了口气,“不催你,想吃多久吃多久。”
烟淼嘴唇紧闭,舌尖卷了下牙齿,她总觉得上面沾黑巧了,肯定黑漆漆的一团像牙垢,口红估计也吃没了。
不然为什么闻泽刚刚递手机过来时眼神那么嫌弃。
她放下包,去往卫生间。
确认烟淼走远后,段一鸣重重咳嗽了一声。
闻泽看过来,用眼神问怎么了。
“我不会再让你欺负烟淼了。”段一鸣直视他那双冷淡的眼睛,斩钉截铁道:“我会保护她的。”
闻泽本来只想敷衍地“嗯”一声,但开口却变成了一个很长的问句。
“烟淼告诉你我欺负她了?”
段一鸣不屑地笑了下。
还用告诉吗?恶言相向,害她断腿,淋雨感冒,身心全方面伤害。
闻也低着头自顾自吃冰淇淋,段一鸣看了她眼才说:“你视如敝履的会有别人捧在手里当珍宝,而且她就是珍宝,是你自己眼光差。”
闻泽蹙了下眉,他从未没说过烟淼是“敝履”,只是从她的所作所为来客观评价。
“话我放这儿了。”段一鸣怒目圆睁,“你要是再伤害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闻泽神色没有发生变化,像一汪掀不起任何波澜的深潭。
段一鸣哽了哽喉咙,“让你聪明的脑袋瓜也尝尝体育生拳头的滋味儿。”
面前的男人面孔帅气,但气质稚嫩,闻泽猜测他是大一新生。
视线在他攥紧的拳头滞了半秒,声线平平,“用不着,我和她不会有任何关系。”
段一鸣:“你确定?”
闻泽“嗯”一声,像是随口一问:“你是她男朋友?”
段一鸣愣了愣,气势突然下去,像鼓起的气球被针扎了一个洞。
不过又很快硬气起来。
“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她男朋友,但我会一直追她,直到她答应我为止。”
话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烟淼从门口进来,闻泽收回视线,极淡地吐出两个字。
“挺好。”
第20章 不追了
烟淼家住D市, 离A市四百多公里,坐动车仅需两个小时出头。
车票本来买在第二天上午,但烟淼临时决定改签到晚上十一点半。
段一鸣劝她在A市住一宿, 睡到自然醒再回去。烟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这会儿突然很想家。
凌晨一点过, 动车彻底穿过长长的隧道,手机终于有了两格信号。
烟淼拨通烟深的电话,“还有半个小时到。”
那边像是熟睡中突然接到电话, 哑着嗓子“嗯”了声。
“北站, 接我。”烟淼说。
烟深沉默了会儿,清了清嗓子, 冷漠道:“自己打车。”
“不行你必须——”
嘟嘟嘟。
烟深居然给她挂了?烟淼眉头紧皱,双眼圆睁,仿佛压抑着与之无关的怒火。
电话再次拨去。
“我说你烦不烦,你是小学生吗?回个家还需要人接?你是不会看字还是不会用手机?”
没等烟淼开口, 对面一通说教, 一肚子火气和不耐烦。
烟淼嘴唇紧闭, 攥手机的胳膊僵硬, 肱二头肌紧绷。
“好,我打电话给妈妈,让她来接我。”
说着, 烟淼准备挂电话。
对面默了默,听声响像是在掀被子下床,“等着。”
“我不要你接。”烟淼说。
烟深披上衣服,捞起放在门柜上的钥匙, 没好气地道:“爸妈都睡了。”
烟淼听见关门的声音,生气道:“那我睡车站, 睡大马路上,反正不坐你车。”
“……”
烟深烦躁地吁口气,从驾驶座下来,换到另外一辆车上,“我开爸的车总行了吧?”
……
翌日一早,天际泛着鱼肚白,灰蒙蒙的亮。
烟淼不到六点就醒了,在被窝里一直赖床,直到烟母敲门叫下楼吃早饭。
饭桌上,烟淼控诉着烟深的恶行,烟深被烟父烟母轮流批评得抬不起头。
烟淼在对面耀武扬威地呲牙笑,烟深忽然抬头瞪她一眼。
烟母忽然想起什么,问:“淼淼,袋子里的男式皮带是送给男朋友的吗?”
烟淼正在喝牛奶,猛地被呛了一口,第无数次解释,“我没有男朋友。”
烟父烟母相视一眼,烟父问:“那你昨天和谁一起看的演出?”
“朋友。”烟淼拿纸巾擦干净沾有奶渍的嘴角,“皮带是买给……”说到这,她顿了一下。
皮带的样式很年轻化,她看向对座的烟深,微微一笑,“哥哥的。”
烟母起身把袋子拎过来。
烟父沉声呵斥,“你说说你,妹妹出门都记得给你买礼物,你自己呢?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大晚上的还不愿意去接妹妹,出事了怎么办?”
烟深无语地撇嘴,怎么还骂?他又不是没去接。
烟母把袋子递过去,烟深手指拨开袋口看了眼,抬眼皱眉,“什么丑东西,不会是在地摊上捡的吧?”
烟淼:“!”
居然说爱马仕是地摊货。
愤愤道:“不要我退了。”
烟深轻嗤一声,将袋子放在脚边,看穿一切地道:“别人不要的就塞给你哥,真行。”
……
开学前,烟母几次三番试探女儿。
烟淼口径统一,“没谈,也没喜欢的人。”
“ 淼淼,妈妈接下来的话你要放在心上,”烟母坐在茶几对面,看着她啃鸡爪,犹豫了会儿才说:“你年纪太小,心智不够成熟,所以有的事不能着急,就像果子还没熟透就不能摘,必须等到一定的时机。”
烟淼吐出骨头,一脸茫然地看向烟母。
烟母面色严肃,“女人永远是最容易吃亏的那个。”
烟淼:“你是说上床?”
烟母石化了。
烟淼喝了口奶茶,“我还是处`女。”
烟母:“……”
烟母出身于书香世家,思想温润保守。学校的教育谈“性”色变,父母也避之不谈。猛地被女儿直白戳开,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烟母咽了下喉咙,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些,“这种事最好结婚后再做,不然后悔了怎么办。”
烟淼反问:“那我怎么知道他行不行?”
烟母:“……”
-
A市位于近郊的富人别墅区,每栋建筑风格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带花园和大草坪。靠近西北角最大的一栋城堡式建筑,是唯一一栋带有湖泊的。
葱郁树篱间,三人坐在雕花茶几前。
阮唯君无意问起在爱马仕买包的事。
闻泽不喜欢奢侈品,虽然穿衣用度都是高定的,但几乎没有任何外露的标牌。
sale说同行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这让阮唯君非常吃惊。
闻泽放下平板,言简意赅解释是小也将人家的包划了。
阮唯君抿了口咖啡,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遇到这种事他应该是转账或者打电话给宁管家处理,何必亲自陪同去专柜。
闻泽被母亲盯得有些不自在,起身道:“我回书房了。”
阮唯君点了点下颚,待他走后,将蹲在栅栏下看蚂蚁的闻也招过来,喂完水后,拿起挂在她腰带上连睡觉都不愿意取下的玩偶。
形状着实怪异。
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闻也拿起,低头亲了口。
少见的举动,阮唯君很是高兴,说明闻也有情绪波动。
她又问:“哥哥给你买的吗?”
闻也眨了眨眼睛,转身跑进屋内,很快又回到了花园,手里拿着张画。
阮唯君接过一看,是一只长有人脸的大蜘蛛,眼睛占了脸一半大,睫毛飞到了天上,红黑配色,着实把她下了一跳。
闻也一直在接受艺术治疗,虽然效果不明显,但展现了对绘画的兴趣。
美国的那位老师不愿意跟他们来中国,而闻也对陌生人异常挑剔,老师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
但看着她略显阴暗的画,阮唯君有些担心,在和苏医生通话后,又打电话给宁管家,让他加快找老师的进度。
画技不需要多精湛,闻也喜欢就好。
-
为了感谢室友三人的照顾,烟淼掏空了小金库,给每人买了一个MCM的托特包。
顾青看着她的爱马仕康康,瞪圆了眼,“靠啊,千金大小姐。”
烟淼悄悄告诉她是闻泽买的,把寒假在live现场偶遇的事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
“怎么不宰个kelly或者brikin?”顾青问。
烟淼楞了瞬,“你怎么这么懂?”
在她印象里,顾青就是个复读好几年才考上A大美术系的穷苦女大学生,但每次提到奢侈品都头头是道。包括那支钢笔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品牌、系列以及价格。
顾青顿了顿,“之前干过二奢兼职。”
烟淼“哦”一声。
顾青欣赏着她的康康道:“白账户买爱马仕不用配货,只需要一个电话,他家得多有钱。”
“几千万?”烟淼说。
顾青:“想什么呢?至少以亿为单位,多少个就难猜了。”
虽然知道他很有钱,但还是再次被惊得躯体一震。
“要不再吃下回头草?”顾青:“吃上了那就是人生赢家。”
烟淼:“我又不是图他的钱。”
虽然也挺喜欢的,毕竟柜姐前后的态度让她深刻体会到金钱的魅力。
之前买的那些包包基本都是代购,专卖店也就去奥特莱斯买点coach或者mk之类的打折款。
“你是喜欢他的脸。”顾青直白戳穿。
烟淼动了动嘴唇,想反驳,但好像又没法反驳,她的确是见色起意。
她叹口气,想到自己几乎为零的余额,以及过年前烟母说的那些话,问顾青,“有没有什么兼职?”
说完,又立马加了句,“轻松点,工资高的。”
顾青“嚯”一声,“你还挺敢想。”
烟淼眼巴巴地望着她,顾青不仅自己打工,还介绍别人兼职赚抽成,中介的名声响当当。
“有个正经酒吧招GOGO。”顾青在她身上下扫视一眼,“你这脸蛋身材一晚上五位数没问题。”
烟淼心动了,“什么工作内容?服务员吗?”
顾青:“穿个比基尼站在上面扭。”
“……”烟淼:“你确定是正经酒吧?”
顾青也是开玩笑,提醒单纯的烟淼,“轻松赚钱的工作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别想着天上掉大馅饼。”
烟淼抿唇。
顾青想了想,“给有钱人家的小孩当画画老师去吗?时薪一千。”
烟淼眼睛发亮,“去啊去啊。”说到这,话锋一转,“你怎么不去?”
顾青:“简历没过。”
怪不得,烟淼说干就干,撸了一下午的简历发过去。
顾青打预防针,“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们学校和隔壁央美投了很多人,没有一个收到面试短信。”
烟淼开始还不信邪,总觉得自己的画风独特能脱颖而出,但等了好几天也没有回音。
觉得肯定没机会了。
-
三月底,数学协会开展开学前的第一个活动,任劳任怨的烟淼颇受学姐器重。她早早来到教室,布置场地。
另外几个干事抱着胳膊站在旁边聊天,烟淼恍惚听到闻泽的名字,手上动作一顿,竖起耳朵。
“他怎么会来?”
“代替师兄来的,他师兄昨晚突发阑尾炎住院了。”
“这样噢。”短发女生瞄了眼站在板凳上贴团旗的烟淼,其他两个女生秒懂。
单眼皮女生提议,“要不要去楼下买杯咖啡?”
“好啊,正好我也想喝。”
三人浩浩荡荡地走了,烟淼转头看了她们一眼,叹口气。怎么就去喝咖啡了?她也想喝欸。
她真像个怨种,学姐说她会早点来,但头发丝都没看见。叹完气,烟淼又继续干活。
……
闻泽不理解罗肃为什么要答应协会会长参加活动,上次是被逼无奈,这次又是迫不得已。
罗肃说:“这不是想找个女朋友吗,谁像你这么受欢迎。”
闻泽嗤之以鼻。
罗肃同样嗤之以鼻,“我的人生可不是只有数学。”
三月份的温度已经渐暖,大家早早脱下了羽绒服棉袄,换上靓丽春装。
虽然闻泽不屑于参加这种无关学术的活动,但秉持该有的尊重,衬衫打底,西装领带,一路上惹得女生频频回头。
走到活动室门口,见教室内没什么人,他抬脚进去,忽然看见站在电子屏前的熟悉身影。
顿了顿,退出去。
在垃圾桶旁抽完一支烟后,闻泽去卫生间洗手,前面是几个捧着咖啡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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