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美青瞥了哭笑不得的爸爸一眼,佯装不知,快乐地把撕下来的肉吃得干干净净。
快乐的晚餐过后,崔美青已经把她被公鸡啄哭的事情忘记了,她以为别人也忘记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崔美青迷迷糊糊的醒了,穿上鞋子走出卧室,头发凌乱的她和一样凌乱的哥哥对上眼神。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走的了?”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没有人知道。
不过,不用被爸妈带着去茶地是好事,就算没吃早饭,那也没关系。
崔美青趴在沙发上,享受这难得的平静。
趴着趴着,她睡着了。
“醒醒。”
崔美青被妈妈推醒。
崔美青睁开眼睛,眼神迷蒙。
“妈妈?”
李英婼看着她笑:“还说要跟爸爸妈妈一起捡鸡枞,我们鸡枞都卖完了,你才睡醒。要是等你一起,怕是什么都吃不上。”
崔美青:“啊?你们都卖好鸡枞回来了?”
“是啊。”
“那你们卖了多少钱?”
李英婼笑,伸手拽她起床:“你一个小孩子问这个做什么?起来,我们买回来一点米线米干,煮给你们两个吃。”
卖了三四百呢,他们夫妻俩运气真不错,四五点的时候出发,捡了好几公斤的鸡枞,一去市场就被买走一半,剩下的一半陆陆续续都被买走了。
今年鸡枞价格很好。要是天天都可以捡到这么多鸡枞拿去卖就好了,这比采茶挣钱多了。
崔美青悄悄撇嘴,就算妈妈不说,她也知道,肯定卖了不少,不然妈妈也不能高兴成这样。
家庭版的米线米干很清淡,李英婼煮了鸡蛋汤,放了点葱花香菜,就这样解决了两个孩子的早餐。
崔美青吃完米线米干还忍不住把汤喝完了,偶尔这么吃一两次不放各种佐料的米线米干,感觉真不赖。
米线米干的柔滑展现的淋漓尽致,稻米的清香若隐若现,独有一种风味。
吃完早点,崔美青和崔志青跟着爸妈去采茶。
崔美青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不听爸爸妈妈和其他人的寒暄。
所以她没听见爸爸猖狂的笑和丧心病狂的话:“我姑娘昨天被公鸡啄了,哭得老惨了,哈哈哈哈哈哈。”
到了中午称茶叶,茶厂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知道崔美青被公鸡啄的事情,都笑着问崔美青:“公鸡啄的疼不疼?”
蒋正楷幸灾乐祸地跑到她面前,啥也没说,活灵活现的表演了一下公鸡打鸣:“咯咯咯。”
崔美青:可恶,她的一世英名就这样被毁掉了。
小孩子的假期总是过得很快,尤其是在没有作业的时候。
暑假追着他们跑来跑去的
步伐,最终超过了他们。
崔美青即将成为一名一年级的小学生。
但她现在不是很关心这个。
新宿舍楼盖好了!
她终于可以不用和二十多个人挤在一间宿舍了!
崔美青高兴的走路直打飘,背着她的书包不停催爸爸快点,她要去选一张好床。
全校的孩子基本上都沸腾了,老天爷,谁会不愿意住明亮整洁的新房子呢。
崔美青好不容易到了宿舍楼,有些迷茫的挤进人群。
她只知道自己要选一个好宿舍,好床位,但让她去选,她一时还真没有什么思路。
“崔美青,”有人在人群里声嘶力竭的喊她:“这里,看这里,我在这里。”
崔美青有神的大眼睛迷茫地飘来飘去,哪呢,谁在叫她。
“在那。”崔林院朝右前方指。
崔美青:“嗯?哪?”
“你是瞎子还是聋子,怎么就听不见我说喊你?”朱美丽气势汹汹地从人群里钻出来,站在崔美青面前,用手攮了她一下。
崔美青:扎心了。
她上辈子就经常听不见别人说话,这辈子这个毛病这么早就犯了吗?
朱美丽没时间责怪她,她拉着崔美青一路狂走,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她的声音从前面飘到后面,从人群的缝隙艰难地挤进崔美青的耳朵。
“我们已经找到宿舍了,我的床都铺好了,你快点,我帮你号了一个床位,走慢了就被别人抢了。”
崔美青热泪盈眶:“好姐妹!”
茶厂小孩占的宿舍在是第九间宿舍。
一间宿舍有六个上下铺的床架子,左右三个床架子,共12张床。崔美青跟着朱美丽赶到宿舍时,已经有五六张床铺好床单了。
朱美丽的爸爸觉得上铺上下不安全,让朱美丽睡下床,朱美丽理所当然的用她的被子在她的床旁边号了一个床位。
好姐妹,当然要头对头睡在一起。
紧跟着姑娘进到宿舍的崔林院觉得这个床位不错,上铺确实危险,姑娘都没有一个人睡过,她要是不小心滚下来怎么办。
下铺容易被人坐,容易出现一些卫生问题,但崔美青不太在意这个。
一个星期不能回家,不能洗澡,她能干净到哪里去。
所以她的床就定在了朱美丽旁边。
崔林院帮她把床铺好,把被□□好,一切搞得整整齐齐,却发现自己姑娘什么都没有。
漱口缸没有,牙刷没有,牙膏没有,住宿用得上的生活用品,她只带了一条皱巴巴的毛巾。
崔林院捂头,他儿子不会也什么都没带吧。
早知道今天早上婆娘说得时候,他好好检查一下他们的东西,这下又得花不少钱。
“爸爸,你怎么了?头疼吗?”
正在和小伙伴说说笑笑的崔美青看到他这个样子,立马十分关心地上前询问。
崔林院松了口气:还好,姑娘是懂事的。
“没什么,你在这里待着,把你的衣服裤子和鞋子拿出来摆好,待会爸爸带你去买东西,在宿舍等我回来。我现在去看看你哥哥,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睡的地方。”
第43章 新小说灵感
带着孩子们把所有东西买好, 交好孩子的伙食费、学杂费,崔林院离开了学校。
崔美青的一年级生活正式开始了。
第一个星期是忙碌的。
两个学前班重新分班,分成了一年级(一)班、(二)班。崔美青被分到了一班。悲催的是, 茶厂四个一年级的小学生, 只有崔美青被分到了一班。
崔美青有点难过,但不多, 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上辈子她也是一个人被分到了一班。
一班、二班的学生构成明显不同。一班出现了几个白白嫩嫩的新面孔,有男有女。
他们穿的衣服比普通孩子更干净整洁, 头发梳得顺顺的,每天早上被家长送到学校, 手里都会拿着一盒蒙牛纯牛奶、面包或者包子。
而且,这些小孩平时都说普通话, 就算偶尔带点方言,也没有其他人的土味,反而带着原市本地人独有娇气,声音带点嗲。
他们上过幼儿园,字写得好看, 知识基础比一般的学生好。
这些人被统称为:教师子女。
在新班级捞到副班长当的崔美青有些唏嘘, 她中学从镇中毕业后,再也没听说过这几个同学的消息,可以想象, 这些起点比他们高的同学最后的生活肯定差不了。
除了教师子女,班里还有一些城镇子女。
后世喜欢用“小镇做题家”来形容依靠学习从底层慢慢往上爬的群体,但在云南, 能生活在小镇,那就是一个不错的起点了。
尤其, 这些孩子是青云镇附近村寨的孩子。
他们可以每天回家,早上在镇上吃碗热腾腾的米线或几个包子,家里现在差不多都有点小钱,过几年还会突然暴富。
贫困的山区留守儿童、四处漂泊的农民工子女才是云南教育的地狱开局。
班里的第三部分群体崔美青和李艳红是代表,属于农民工子女和偏远山村的孩子,不过她们两都有重视学习的父母,所以崔美青当了副班长,李艳红当了班长。
班里其他和她们一样身份的孩子都这样,家境虽然一般,但家里的大人重视学习,他们自己脑子也好用。
不过,现在脑子好用没什么用,父母虽然重视他们的学习,但他们给孩子提供不了什么建议,也辅导不了孩子功课。
从小学到高中,到大学,孩子们一路上都得靠自己,父母能提供的只有不是很富裕的经济支持和精神支持。
崔美青拍自己的脑袋:怎么可以有这么消极的想法!
爸爸妈妈是最棒的!
二班的学生就差一截了,调皮捣蛋的孩子数量比一班多了一倍,成绩优异的孩子不多。
短短一年,学校就把九十多个五六岁的学生分级了,真是恐怖如斯。
但对崔美青来说,这些都只是闲暇时发呆思索的问题,在正常的生活轨道里,最让她难受的还是新学期、新宿舍和新食堂。
进入一年级,她们要正式学习新知识了。上课要把手放在桌子上,起立、坐下、上课即静,迟到喊报告……学校厚重的像《汉谟拉比法典》的课堂规矩压向所有的学生。
崔美青倒是不难受,这些规矩她从小学遵守到高中,装装样子还是做得到的。
可是班里有些男生就像大脑没搭上小脑,上课不知道起立,起立了不知道喊老师好,迟到了像一阵风刮进班级,最简单的双手放在桌子,抬头挺胸看黑板,他们都做不到。
女娲好像在捏他们的时候在他们身体里装了弹簧,让他们没有能停下来听规矩的时候。
每次他们一做错,新班主任黄艺慧老师就会让全班同学继续那些动作,一令一动,像操控机器人一样。
太磨人了。
崔美青满嘴牢骚,满心烦躁。
又一次被反复折腾后,一班的学生们终于都熬到了下课。
崔美青忍不住拿脚蹬她前桌的凳子:“老师让你把手放桌子上你就放,磨磨唧唧什么呢。”
她的前桌是附近村镇的孩子,名叫丁聪明,家中的独生子,父母溺爱,脸是标准的鹅蛋脸,衣服却穿得松松垮垮,小小年纪就显出几分不学好的潜质来。
被踹了凳子脚的他立马站起来,愤愤不平地指着崔美青:“你神经病啊,我爱动就动,我凭什么不能动。又不是我罚你,你跟我生什么气。”
如果崔美青是一个纯正的小孩,她可能已经暴怒,冲上去和丁聪明吵架,不死不休。
但她骨子里装着一个成年人,还是一个带着文青气息的成年人。
她立刻开始思考: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平心而论,她也不喜欢班级管理的条条框框。
思索到上课铃声响起,崔美青还没得出答案。
来上课的老师看到满黑板的字,生气大喊:“今天的值日生是谁?”
何承熹推她的同桌,小声道:“崔美青,今天你是值日生。”
崔美青回过神,赶紧上去擦黑板。
一年级的小孩要自己打扫教室、卫生区域,一旦哪里出现问题,检查卫生的少先队长就会扣班级操行分,星期一,扣分的班级会被点名批评。操行分最高的班级可以拿到流动红旗。
被点名批评的值日生,会被班主任拿回教室继续批评,班上的学生还会因为这件事讨厌你。
因为你让班级失去了集体荣誉。
崔美青恍然,什么集体荣誉,什么上课规则,不都是人从野生的人,变成社会的人必须要遵守的法则罢了。
这叫什么,叫社会化。
社会化的过程对野生的人来说必定是痛苦的。
黑板上的粉笔灰随着崔美青擦黑板的动作落到她的身上,白白的粉末星星点点。
崔美青的灵感就像这星星点点的粉笔灰,突然冒了出来。
中国学生长达十几年的读书生涯,一直在接受中国式的社会化。
小学是形成规则的时期,所以上课要做端正,小手要放在桌子上。
初中是野生人和社会化冲突最严重的时期,教师要严苛,管理要变态,为了避免你藏东西,床上除了被子枕头,不能有其他杂物。每周还要接受老师的大搜查。
被子、枕头、床单会被全部掀开,是检查,也是恐吓。
高中是人和规则相互适应的时期,学生不仅要接受规则,还要学会运用规则,所以要成立学生会,要让学生会的成员参与到严苛的学校管理之中。
这不是无限流的最佳素材吗?
崔美青的脑子“砰”的一下亮了起来。
学校类型的无限恐怖流在后世已经被写烂,对中国学生来说,真实的学习生活就是大逃杀,要把学校无限恐怖流写的吓人,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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