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家在京港经营了好几代,树大根深但人也多,整体要比席家复杂得多,施律想要真的掌控亚坤集团怕是也没有那么容易。
那些人表面上是特地请施律回来主持大局,背地里只怕是暗潮涌动,不服者众多。毕竟他们在国内经营了这么多年,哪会心甘情愿将大权交给一个这么年轻的后辈?
那些联姻对象背后的家族只怕也和施家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施律娶了其中任何一个都会受人掣肘。
而以他连爱自己的人都不会给回应、还担心她破坏他安宁的冷酷性子,枕边又怎么肯让那些不怀好意的家族的女人躺?
但选席家的人就不一样了,大伯他们拿捏不了他分毫,施家人更是根本就看不上席家,两家之前压根就没有过往来。
而且她和席家的关系并不好,白家更是和她断了联系,她自己对经商一翘不通,事业也小得像虾米,既没有能耐左右施律,也不会为了娘家的利益暗中监视或背叛他,更不谈和施家人勾结谋害他的利益。
这么说来,施律选她倒算合理。
可这事怎么想都有点奇怪,虽说商人重利,施律狠起来也确实六亲不认,可他毕竟是人,就没有感情吗?
她数次反抗家里安排的相亲,甚至考虑过和席家断绝关系也不肯随便就嫁了,除了一切的一切,还有一个原因:就算她因父亲和席一跃的关系愿意再不相信男人,心里也依然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她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和爱情挂钩,希望这世上依然有能一心待她、不背叛她、不欺骗她的人。
想到这里,席觅微脑子一热:“你就这么结了婚,万一哪天遇到喜欢的人呢?”
施律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种问题,眸光微沉,直直看向她眼底:“我会把人弄到身边,好好爱她、护她。”
“那我懂了,”席觅微轻轻点头,微微松了口气,“你找我大约是想让我先顶着施太太的位置,等你遇到了心爱的人再把位置让出来。”
倘若找了别人,不管是施家人找的还是爱施律的,到时候都不好办。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施律淡声道,横竖这位置是留给她的,只要她愿意先坐上去,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心甘情愿。
见自己推断正确,席觅微的胆子又大了点,问:“我如果答应合作,能有什么好处?”
虽然就算施律一点好处也不给,她也很难跑得掉,但他特地把她约出来聊了这么多,显然是希望这项合作能比较愉快地进行,否则强扭的瓜不甜,施律婚后想要的家宅安宁依然没有,还不如找别人。
既然是合作,那双方都得有好处,只是谁占多占少罢了。
“我会要席家把你母亲留给你的股份转到你名下做嫁妆,”见席觅微终于动了心,施律不慌不忙地丢出了就准备好的条件,“当然,和当年一样,我会和你签协议,这笔嫁妆永远只属于你和你的子女。”
席觅微瞳孔微震,这是她最想拿回来的东西,施律果然狠,打蛇只打七寸,光这一点她就无法拒绝。
他显然也是有备而来,此前只怕是什么都查过了,股份虽是秘密协议,可当年也拿出来的股东大会上讨论过,知道的人一多,要挖出来也不难。
不过她还是谨慎地追问了一句:“哪怕我们终究会离婚?哪怕继承股份的是我跟别人生的孩子?”
楼下的谭涟游戏越打越起劲,手机里又是一声“triple kill!”他笑嘻嘻地端起一旁的果汁吸了一大口,又拿起手机投入了战斗。
第10章
心里的口子被撕得越来越大,鲜血淋漓,施律却对一脸置身事外、就事论事的席觅微丝毫没有办法。
她不记得他,不爱他,甚至一点都不喜欢他,之所以耐着性子陪他坐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多话,先是因着白老爷子的面子,后是迫于施家的势力,而今则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合作的空间。
没有哪一点是因为他。
“没有人结婚之前就想着离婚的,席小姐,就算你不爱我,”他替两人续了茶,端起一杯喝下,稍稍压下心中翻腾的痛意,低声道,“在婚姻关系存续期内,你是不是不要跟别人生孩子比较好?”
“我就是打个比方……”席觅微小脸一红,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但本着真诚合作的原则,还是将心里的想法如实告知,“我就算嫁给你,也是个假的施太太,等你找到对象,我们反正要离的,不如提前把话都说开,在协议上加这么一条……”
丑话说在前面是不好听,可这样大家都没有后顾之忧,他不用担心到时候她贪图富贵不肯让位,她也能求仁得仁,带着妈妈的遗产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你要提前约定离婚?”施律沉声问,脸上看不出喜怒,可手中握着的茶杯差点就被碾碎了。
嫁都没嫁她就着急跟他离婚,还要写在他们的协议上,显然是怕他到时候改了主意不肯放人,想白纸黑字叫他抵赖不得,当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给。
席觅微却点了点头,檀口轻启,说了句让他几乎当场失态的话:“实不相瞒,我有喜欢的人了,很难跟施总合作一辈子。”
“卧槽牛啊兄弟!”谭涟兴奋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耳机都掉了,手机里那一声“quadra kill”在安静的大厅清晰可闻。
就在这时,他看到落地大厅背面的窗外高空似乎有什么东西,立刻游戏也不玩了,收了手机悄悄摸过去朝天上看了看。
好家伙,无人机啊!
“只听说席小姐眼光高,没听说你心里有人。”施律依然保持着泰然自若的神情,心里的伤口却被席觅微三言两语挖得深不见底,汹涌的痛意和酸涩不断地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疯狂地往上涌,他甚至已经在喉咙里尝到了一丝腥甜。
不知道是她藏得太深,这件事谁都没说,平日里不展露一星半点;还是谭涟这些年压根就什么都没干,他是叫他别去打扰人,他就敢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
“我是单恋,对方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席觅微垂眸回忆那个已经模糊得快要看不清的身影,又很快看向施律,坦诚道,“而且时间久远,就算他现在在我面前,我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不过既然要联姻,我也不瞒着你,若真有再和他相遇那一日,若他还没有婚娶,我依然想去争取一下。施先生要是能答应提前约定好离婚,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
她说得真诚,漂亮的眸子里没有一点回避,白嫩光滑的脸上不带一丝算计,好像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只为争取施律这个未来合伙人的支持。
尽管他们的合作是以两人成婚、成为夫妻这种独特的方式,尽管她说的事于施律来说是那么残忍。
这盘棋是施律约的,谈判是施律主导的,他看似掌控一切,下棋的时候她拼尽全力都赢不过疯狂让子的他。可事实上她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他所做所说,全都只为得她一个首肯。
只是他断断没料到还会有这样的变数,出现了他最无法控制、最不愿意出现、却也无法强求的意外。
良久,施律才从脑子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找回自己的声音,眼底却已经泛起丝丝血红:“如果我答应,你要多久时间考虑。”
他没有掀桌子问她是不是耍他,也没有刨根问底、甚至没有多问一句那人是谁,倒叫席觅微十分诧异,一时心里没了底。
施律不仅狠辣,而且追求完美,所有人都以为他对另一半的要求必然极高,容不得有一丝瑕疵,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未来的妻子心里有别人?
可他竟一点都不生气,是城府太深,喜怒完全不形于色,也不把这次联姻算作他真正的婚姻,还是着急要在施家逼过来之前把婚事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话已经到了这里,她的条件这么过分,甚至做好了谈不拢就算了的打算,施律却还选择继续,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席觅微也决定去赌一把。
外公一去世,柳芸就立刻就动起了让她净身出户、彻底霸占那些股份的心思,才半年时间就整出这么多事,现在连大伯家也牵扯了进来,越拖对她越不利。
她如果不放弃股份净身出户,最好的选择也就是那个四处寻欢作乐的温晗。
虽然和他连一顿饭都没吃过,他却骚扰不断,还到处跟人胡说她是他们温家未来的少奶奶,要是真被家里塞了过去,她势单力薄,往后只怕要被他蹂躏于股掌之间。
就算她这次能拒绝温家,以后保不齐还有王家、刘家,更别提席一跃马上就要毕业了,又是一个难缠还躲不掉的角色。
和施律合作肯定也并不简单,光施家就肯定不欢迎她,但不知为什么,她相信以施律的骄傲和地位,还不屑于去强求她一个女人做不愿意做的事。
既然没有其他更好的出路,眼下跟施律合作就是最优解。
想到这里,席觅微秀眉一蹙,咬了咬下唇,心一横道:“如果施总同意,我现在就答应跟你合作。”
山呼海啸再次汹涌而来,高涨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整个海面,施律耳边又是一阵剧烈的轰鸣,这次他听见的却是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的轰隆声。
他竭力压下这难以言状的情绪,抬手稳稳握住茶壶重新给两人续了茶,话音中带了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温柔:“你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席觅微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三年够不够你彻底掌握施家?可以的话,我想在三年后离婚。”
“好。”他道,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一丝不稳。
施家早已是施律囊中之物,席家那么小一条船也根本帮不上他什么忙,但她给了他三年。三年,如此短暂而又珍贵,她会成为他的妻子,他能够名正言顺地霸占她身旁的位置,疼她、护她、爱她。
“我有自己的工作,”席觅微将自己最后一个条件提了出来,道,“婚后不会做全职太太,希望你别干涉我的事业。”
施律既然连母亲的股份都能查出来,自然也知道她画画和开工作室的事,只是不知道掌握了多少信息。
可无论嫁给谁,无论是假结婚还是真结婚,她是一定要继续画画的,不仅因为热爱,更是因为只有自己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才能永远留一份底气给自己。
如果施律要她在施家做一个花瓶,她是不可能会跟他合作的。
“可以。”
见施律答应得非常干脆,席觅微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不少,原本因紧张而有些苍白的小脸也重新变得水润白皙、透着微微的粉。
她抿了一口茶,似乎想起什么来,探过头看向施律,眼神温顺得像来讨好主人的猫咪,唇角也挂着如释重负的微笑,轻柔地说:“刚才都是我在说,施先生有什么要加的条件吗?”
“我会对外宣传与你一见钟情,对你也只要一个要求,”施律伸出茶杯送到她跟前,“这三年之内,你要扮演好施太太的角色,不要让人猜疑我与你并不相爱。”
这个应该不难,席觅微虽然不是演员,毕竟也是个搞创作的,笔下画过的角色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代入角色对她来说还是比较容易的。
施家已经帮施律准备好联姻对象,可他却在见了她几天后就选择跟她结婚,席家的门第又不高,各方势力还不知道要拿什么来压他,施律面临的阻力必然是巨大的。
一见钟情这理由虽然牵强,可若施律铁了心要“为了爱情”娶她,应该也能堵一部分人的嘴,但婚后他们自然要“如胶似漆”。
自己攻略完自己的席觅微于是很干脆地也端起杯子:“好,我会配合你。”
事情算是谈成,两人碰了碰茶杯,仰头都把里面的茶喝完了。
“合作愉快,我的……”施律站起身朝席觅微走了一步,伸出右手,唇角泄出一抹愉悦,柔声唤她,“未婚妻。”
这称谓转变得太快太突然,施律的声音明明是清冽冷彻的,说话时很难沾染上什么会让人误会的情绪,可不知是不是他现下离席觅微太近,这三个字被他说得暧昧又撩人,好像他们不是合作关系,而是两情相悦、即将走入婚姻殿堂的情侣,他一时难掩心中喜悦才这么称呼她一般。
席觅微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只觉得颈侧发麻,秀美的脸庞立刻烧得滚烫,连白皙修长的脖子和晶莹剔透的耳垂都变得通红,看到施律朝她伸出的右手才记起人家前头还说了句“合作愉快”。
他显然是过来同她握手的。
她快速眨眨眼,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和羞涩,站起身迟疑一下后,将自己的手缓缓地伸了过去,轻轻地放进了那只干净的手里。细嫩的手立刻被施律大而有力的手握住,带着陌生男人的气息和与他给人的感觉并不相符的炙热暖意,像一只严丝合缝却不过分紧致的手套,迅速地往她微凉的手心输送着热量,很快就让她的每一根指头都升了温。
席觅微眉心微颤,下意识就想缩回手,到底还是忍住了,垂着眼小声道:“合作愉快,施总……”
说完客套话,席觅微想收回手,却被人往回拉了一下,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向前踏了一小步。两人离得更近,施律身上清冷的气息仿佛扑面而来,她惊觉自己已经突破社交距离,踏入了施律临时的私人领域,可手却还握在他的掌心抽不出来,只好无措地看着他:“施总还有别的条件?”
“称呼,”施律又微微收力,将她秀气的小手握紧了一分,温声提醒她,“是不是要改。”
她伸手来与他相握时,施律便闻到了她身上清淡雅致的香味,触入掌心的小手更是柔弱无骨、清秀可人,又带着凉意和丝丝怯弱,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它,叫它变得温暖。也不是想故意捉弄人,只是她听到他唤她未婚妻后那羞怯和慌乱的反应实在可爱,心湖被她搅动,涟漪泛起,忽而便也想知道她会怎么称呼自己。
“……”席觅微到底是个女孩子,又没谈过恋爱,现在早没了方才跟他叫板谈判的脸皮和底气,这也不算过分的要求,于是轻咬下唇想了想,试探着喊了一声:“律哥。”
他大了她四岁,喊全名似乎不太好,也有些生疏,可她到底没有他那般的老练和沉着,能刚谈好口头协议就立刻面不改色地亲昵喊人“未婚夫”,毕竟三天前她还不认识施律,指着他的影像气父亲时也没有想过真和他结婚。
喊完人,席觅微的脸更烫了,闭了眼睛只想原地装死,浓密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连手都羞红了,虽然已经决定要代入施太太这个角色,往后只怕还有更多亲密的行为等着她去突破,看来做尽快做好心理建设了。
好在眼下施律对这个称呼似乎还算满意,大发慈悲地将她放开,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回到了安全的社交距离。
席觅微暗暗松了一口气,依然垂着眼不敢看自己未来在这场婚姻中的“合作对象”,也就错过了施律在听到她颤声喊出的那声“律哥”后眸中腾起的惊涛骇浪。
他之所以后撤一步,是不想自己的心跳声被她听见。
“律哥!瞧我发现什么了,”包间门被敲响后拉开,谭涟手大大咧咧走到施律跟前,抬起手中拿着的无人机一脸得意地邀功道,“有人竟敢用无人机偷拍你和我嫂……你和席小姐,我在街边买了个玩具枪就给打下来了,厉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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