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抑制不住的脉搏跳动。
快下到四楼了,突然听到楼上有人喊:“陆时宜!”
她顿住,没转身,只是后仰着头往楼上看。
何徐行趴着最上层的栏杆,招着手喊她。
他旁边还站了一个优哉游哉的人。
短短不到五米的直线距离,对视间,却是一片静默。
陆时宜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挪开了视线。
随后又强迫自己看回去,问:“有什么事吗?”
声音都带上了点轻颤。
何徐行快步跑下来,左右看,确认周边没人了,才讲了正事。
“我能不能和你,交换舞伴?”他挠了挠头,轻咳一声。
陆时宜率先怔愣会儿。
如果周亦淮出现在这儿,是因为……
她失去感知:“……你的舞伴,是?”
“淮哥啊!”
周亦淮就那么闲适地半坐在最高的栏杆之上,听到提及自己了,才散漫地歪头,垂下眼睫。
目光交错之下,她觉得自己的心口都被敲出了道裂缝。
“我也知道有点强人所难,”何徐行感到不好意思,“只是我也想了很久,觉得,必须要做这件事。”
对呀,她的舞伴是媛媛。
何徐行,他……
他又开口:“你要是不想和淮哥,我也可以想办法求人,继续换,直到换到你能接受为止。”
“你看……怎么样?”他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陆时宜呆了半天,才喃喃说:“可我们,不在一个班啊。”
像是在说服何徐行,又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见她的顾虑是这个,何徐行反而松了口气,“没事,咱们两个班不就是隔壁队伍吗?到时候排队,我站你旁边,我俩左右交换个位置就好。”
是了,这样一通操作下来,不过花费两秒钟。
但她还是犹豫。
只是这次的犹豫,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吴媛媛。
“你问过媛媛的意见吗?”她心里的小人在打架,“万一媛媛接受不了……”
其实不太可能。他们俩虽然天天嘴上互怼,然而,然而。
何徐行这时候才扭头,对周亦淮说:“哥你能不能先回去,我有些话想说。”
她也呆呆地抬头去,只撞见一双好整以暇的眼睛里。
他只留下一句:“我最多只换一次。”
然后头也不回地回班了。
这一声听在陆时宜耳朵里却是嗡嗡作响。
他的意思,也就是说……
如果她不接受他,他也不会同意再换。她,只能和他当舞伴了。
也是,他这样众星捧月的人,被嫌弃地换多次,心里肯定也是会不舒服的。
何徐行开口:“那个……我想说的是……”
陆时宜冷静下来,打断他的话:“不用说了,我知道。”
何徐行顿住,两人在静默的空气中交换了个眼神。
她看着他,颇为不忍,她太懂这种感受了。
“我知道你对媛媛……”点到为止。
有些话不说完整,才最完整。
何徐行沉声:“那你……”
“我同意了。”她视线下移了些,心想,也成全我自己,“放心,我不会帮你去说。这种事,合该你自己去。”
终于。她紧张,但也松了口气。
“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她疑惑且纠结,“为什么你不挑明?”
“她心态不平稳,很容易受干扰,我不想……”何徐行闭了闭眼,缓声袒露另一个主要原因,“我配不上。我所拥有的一切,对她来说,不过尔尔。”
他紧绷着:“我的家庭情况……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或许你能懂我。”
怎么不算是天壤之别呢。
她垂眸,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听见他很小声。
“可我还是……还是想争取。”
陆时宜猛然抬睫。
回班后不久,江老师拎着一个小箱子赶过来了。
她把箱盖打开,里面是琳琅满目的小玻璃瓶,只有药瓶那般大小。还有信笺和姓名贴。
江老师拿着瓶子说:“大家都写一封信,不管是是写给谁,家人、朋友、老师等等,都可以。写完之后塞进这个‘时光胶囊’里,贴上姓名交给我,放入箱子里保存。等到你们进入大学后,我再把青春邮寄过去。”
她说:“但愿那时候,大家都没有遗憾。”
信纸是附中特制的,印着校名校徽,古典韵味十足。
东西拿到手后,只剩唰唰的笔迹声,以及,隐约可听见的啜泣。
陆时宜构思好久,都觉不对。最后索性脑袋放空,想哪儿写哪儿。
她落笔:
来到附中后我其实一直很害怕,可是只要想到你,就不会了。
时间本像荒芜无垠的宇宙。然而相遇之后,我的人生好像拥有了数轴。
虽然你听不到这些话,但没关系,我会祝福你一直站在人声鼎沸里,鲜花簇拥,掌声包围。
在日记里也习惯撒谎的人,此刻却出尔反尔地想说。
周亦淮。
很高兴认识你。以及,
我想我应该承认我喜欢你。
她把信纸规整地折叠好,塞入小玻璃瓶,贴上自己的姓名,交了上去。
除了这个场合,她好像也找不到其他,能说真话的时刻了。
这会儿,广播里刚好传来声音:“请各班有序排队……”
通往运动场的路上,架起了一道“成功之门”,红毯直抵。
花篮围了一路,高一高二夹道相迎,一个个挥着手:“学长、学姐加油!”
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呢,陆时宜却有了一种,一切要结束了的感觉。
无端想叫人流泪。
家长们都坐在看台上,看着气球放飞,边拍照感慨:“青春真好啊!”
所有学生都身着盛装,绿茵场被各种颜色包裹着。
热忱年少,赤心闪耀。
各种领导、教师讲话过后,是学生代表领誓。
人选自然毋庸置疑。八省联考,他的成绩她至今不知道,只听说被系统屏蔽了。
被屏蔽,就意味着进了全省前五十。
她现在,和他还有些距离。
熠熠发光的少年,将麦克风调高到能和自己匹配的地步,从容地打开文件夹开始念。
那些誓词听起来高阔辽远。可她在台下仰望着他,只觉得。
从未有一刻像这般,她的青春,如此风华正茂。
宣誓到最后,是喊出自己的名字,留下落款。
她却恍然未觉,一不留神说了:“宣誓人,周……”
幸好及时反应,赶紧把他的名字,改口成自己的。
接下来就是舞会。
在吴媛媛还无知无觉时,陆时宜和何徐行交换了个眼神。
她,有点心虚。
提着裙摆,她飞快地和何徐行交换了个位置。
少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陆时宜站到十九班的队伍里,突然想到了,之前谁说的来着,“要是恰好能和喜欢的人合作跳一次,此生无憾了”。
她的余光往旁边瞥,心想,这话也不对。
正是因为曾经距离拥有只有一步之遥,才更遗憾。
“在这个日子,在附中,让我们一起共同奔赴一场青春华尔兹!”台上教师喊着宣布,“请大家面向自己的舞伴!”
身后突闻媛媛一句惊叫:“怎么是你啊!”
陆时宜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不起啊,媛媛。没事先跟你打个商量,是我的错。只不过,让我任性一回吧。
陆时宜还在跑神,忽听得少年一声:“把裙摆提起来。”
她一懵,条件反射照他的话做。
做完才眨眨眼睛,想问他要干什么。
“自己没察觉到吗?”周亦淮喉结滚了滚,出声提醒,“鞋带散了。”
她低头一看,果然。两条白色的带子在地上拖得老长。
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是先蹲再提裙摆,还是先提裙摆再蹲下?
目光却只看得到周亦淮泛着光泽的头发,像圆润的小栗子。
脚背一紧,她才忽地认知到。
他,竟然蹲下在给她系鞋带。
周亦淮不可避免地看到细白的脚踝,顿了一顿,收回目光。
不过几秒,他就退回到原位。
广播里的音乐开始播放,漫长的前奏声中,视野里只剩下一个人。
他的细微表情,全都尽收眼底。
女孩子颤巍巍地垂下眼睫,扑闪扑闪得像蝴蝶振翅,在人心里掀起一场狂风海啸。
周亦淮只觉得,刚才她望向自己的那一段时刻,眼睛比她头上的水钻还亮。
对比起班上其他女生,她的妆容可真称得上是浅淡。
这条裙子露锁骨,半侧编发顺着脖颈松松垮垮地垂落到胸前,微微遮挡了一部分。
谁都不知道。
在楼梯上看到她之前,他也曾想,没关系,她不愿意当他的舞伴,他可以迁就她换。
而就在看到的那一刻——
去你大爷的换。
谁换谁是傻逼。
周亦淮眉头微蹙,看着脸色有些沉。
陆时宜看他如此,还以为他不太乐意,抿了抿唇刚要开口。
只见他卡了音乐的节拍,左手置于背后,右手从上往下画了小圈圈,然后鞠了个躬。
再然后,朝她伸出了手。
她看着他,从垂眸到撩起眼皮,直直地看向她。
短短一瞬,似乎,已经进入了一场梦。
这时候她已无暇顾及太多,只是照着原定的流程,屈了屈膝。
把手交给他。
再在他的引领下转小圈,裙摆飞扬。
随后将手掌搭上他的手臂,感受他肌肉的纹理。另一只手掌与他的相握,毫无阻隔地领略他的温度。
很烫,很热。
那温度似乎要穿过皮肤,到达血管,引起血液的战栗。
她一时不适应,有些瑟缩。
周亦淮忍住想让她别做小动作的话,只是搂着她肩膀的手有些发紧。
女孩子的胳膊很纤细,背部一碰全是凸起的骨头,彷佛再用点力就要折断。
他们离得如此之近,近到他都能数得清她有多少根睫毛。
身高差的缘故,他望下去时,只觉得那睫毛长度吓人。
陆时宜手都快打颤,她庆幸自己上了妆,否则脸上一定涌上潮红,让她无所遁逃。
就在愣神的这一秒,她还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鞋尖。
本来就是几天速成,哪里比得上其他同学一学期的学习成果。
而且她最近视野出现了一点小盲区,左眼的余光无法延伸了。
陆时宜又慌乱又懵,下意识道歉:“对、对不起啊,疼吗……”
周亦淮:“你那点重量,还指望人疼?”
她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委屈巴巴的,周亦淮刚想叹气安抚,却听她又是一句道歉,然后断断续续地开口。
“我不会说话,你别在意……我、我不会再踩着你了……”
周亦淮能怎么办。他这会儿只想揉揉她的脑袋。
他妥协,低声接过她未尽的话语。
“怕什么?踩也没关系。还有,性格是天生的。”
他往后退时,给她留下了更大片的空地,“看到没,像这样。”
他说:“你不用改,我会为你让步。”
第22章
跳完舞, 各班解散,进行自由活动。
不少人都带了相机,到处抓着熟人拍合照。
吴媛媛的拍立得放在宿舍, 还好不远,她跑着去取了一趟。
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罗珊也太奇怪了吧, 竟然没参加这个活动, 反而在宿舍睡大觉。我进去的时候没注意,声音大了点, 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两个人拍了几张照片。
陆时宜一回头,看见何徐行眼巴巴地看向这里。
她终究心软,向他招了招手,对媛媛说:“我给你们俩拍一张吧。”
“谁要跟他拍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身体很诚实,两人肩并肩, 贴得很紧。
拍完放下之后,她目光往前面一扫, 看见周亦淮往家长方阵那边走。
其实她想和他留下一张合照。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算得上是奢求。
家长方阵前排的那个, 是他妈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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