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操作之下,本子里夹的照片掉落下来,罗珊捡起,嗤笑:“你总不该忘了自己拍的照片吧?当年你是特等奖,我是三等奖,这本子我也有一本,绝对不会认错。”
“她连这种东西都偷。”罗珊质问舒佳,“你还维护她?”
“你!”
周亦淮对上女孩子无措地眼睛,心乱如麻。
他收敛神态,厉声打断:“不关她的事,是我送给她的。”
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
周亦淮拿回笔记本,攥住女孩子的手腕,轻声对她讲:“别怕,我们走吧。”
周遭窃窃私语一下子暂停,事情走向太离谱,大家都摸不着头脑。
他们只是来办公室问个题,没想到老师还没回来,却意外吃上了瓜。
“你怎么可能送给她?”罗珊不信。
周亦淮只觉得好笑:“我为什么不可能送给她,我……”
“都堵在这儿干什么?!”老张一声吼,把人群吓得抖着退了几步。
江老师也跟着进来,看了眼时间,三点半过一分钟,她还松了口气,没迟太久。
这会儿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江老师一眼看到了人群中几乎快碎掉的小姑娘,她皱眉走过去,“怎么了?”
没有回应。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
她深知这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于是说:“老师先带你走,好不好?”
陆时宜终是迟缓地点了点头,眼泪不要钱地往地上砸。
江老师歉意地对老张颔首:“我先带小姑娘去就医,麻烦您帮忙处理一下这事。”
吴媛媛跟在后面:“仙女,我想陪着陆陆一块儿。”
她犹豫了下:“行。”
周亦淮脸沉得厉害,一言不发地要跟着去。
吴媛媛拦下他,语气并不怎么好:“我想陆陆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先解决这堆破事再说。”
她讲完就要跟上步伐,想到什么又回来伸手:“日记本还给她。”
周亦淮顿了下,终究无力地递上。
吴媛媛重重地看了一眼他,内心也是疑惑,陆陆她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
毫无预兆啊。
江老师开车带了两个人去的医院。
取号排队,问询检查,医生看了片子,又用裂隙灯观察一番,眉头越皱越紧。
“住院手术吧。”医生摇摇头说,“视网膜脱离,再等段时间都要失明了!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呀。”
他说着,拨通电话:“喂,现在还有床位吗?我这边有一个比较紧急的小姑娘,对,要做外路手术……”
这诊断一出口,三个人俱是一愣。
江岁宜很快冷静下来,问医生更详细的情况,以及会不会影响到以后的生活。
吴媛媛也吓得要哭,但还是抱着陆时宜的手臂,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陆陆,没事的啊,一定没事的。”
陆时宜只是笑笑,还反过来安慰她。
也好,总算不用立即回去面对这一切了。
当晚,江岁宜就先交了住院押金,把人送到了病房,顺便通知了她的父母。
护士为了防止她用眼,给她两只眼睛都罩上了纱布。
她,暂且不用看见了。
江岁宜看了静静躺着缩起来的小姑娘,叹了口气,出去了。
吴媛媛追上去,一直忍住的泪终于滑落:“仙女,怎么办啊?”
“你先回学校吧,”江岁宜说,“晚上我先陪护,她现在这样,做什么都不方便。”
“我不要。”吴媛媛抹了把泪,“我要在这儿陪她。”
江岁宜:“你回宿舍给她收拾点衣服,得住一个星期,不能不换吧。”
吴媛媛这才点头。
江岁宜打了个电话,回头说:“我让贺迟晏送你回去。”
吴媛媛又想哭又想笑。这种情况下见到偶像,不知喜悲。
她被送回学校时,还没下晚自习。
先回班收拾两人的书包。
路过其他班时,私语声阵阵,像是在讨论下午的闹剧。走到她班,却寂静得可怕。
周亦淮就坐在陆时宜的位置上。就那么坐着,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只是沉思。
吴媛媛装作没看见。她知道,这事不能怪他,但就是忍不住迁怒。
她收完东西,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周亦淮就这么跟着她,问:“她怎么没回来?”
吴媛媛不说话。
她不说话,他就一直跟着她。
她往高一楼那边走,找到那个小学弟的班级后,把蒋驰叫了出来。
蒋驰对她有印象,挠了挠头问:“学姐,有什么事吗?”
吴媛媛问:“你打不打算负责?”
“啊?”
“你打不打算负责?”
“负啊……”蒋驰懵。
“行,备好医药费吧。”
她也不多讲废话,背着两个书包掉头就要走。
周亦淮感觉有什么东西戳着嗓子眼,颤着嗓音问:“她怎么了?”
蒋驰也缓过神来,插了一嘴:“陆学姐出事了吗?”
吴媛媛只觉无力,她压着怒气:“你那个球,到底是怎么打中别人眼睛的!”
“我……”蒋驰充满歉意,“当时球不小心飞出去,本来该砸中学姐的背……但是她好像听见什么声音,突然转头,就不小心……”
这几句像针扎一样戳进周亦淮的皮肤,他是个多聪明的人啊。
不用怎么回忆,画面连篇浮现。
当时,是有人叫了他的名字。她回头的方向,也是朝向他。
是他,害她受伤了。
可今天下午的事,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那堵南墙本身就不存在。
真正阻挡他的,是他的漫不经心,是他的毫无察觉。
吴媛媛泪意又上涌,她吸了吸鼻子,转头要下楼。
周亦淮心中的预感已经大不好了。
他又问了一句:“她,到底怎么了?”
吴媛媛的泪已经憋不住了,她越想越难受,索性直接顿住,回头,三两步走到人面前,抬头瞪他。
“视网膜脱落,差点失明,住院等待手术,”她抽了抽鼻子,寇口裙依五而尔期无二八衣追肉文补番车文越讲越担心,“之后还能不能正常高考都不一定。就算能考,耽误这么久,她还可以吗?”
“她为什么要受这么大罪啊呜呜呜。”
“她可以。”他说。
“她可以个屁!现在都看不见了。”吴媛媛爆哭。
“我会对她负责。”
“你负哪门子的责?”她仰头把眼泪逼回去,“你千万别去见她。一见你,她就要哭,她这眼睛还能哭吗……”
他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周亦淮没回班,绕着操场走了好多圈,晚自习下课铃响了,他才如梦初醒。
好半晌,他打开手机,从班群里找到江老师,拨了语音通话。
那边接起,应该是在病房,响了几下脚步声,才说话:“周亦淮,怎么了?”
他开门见山:“老师,她……现在还好吗?”
虽然没讲称呼,但江岁宜一下子就悟了。
“明天做更详细的检查,暂定后天手术。”江岁宜如实回答,想了想,又说道,“整件事情的过程我已经听张老师说了,跟你没关系,你不用想多。”
“有关系。”周亦淮执拗道。
江岁宜已经领略到这小孩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的本事了,她揉了揉眉心,表示很无奈地让他:“你说有,那就有吧。”
两秒静默。
良久,她才听到对面一句轻声解释。
“她是我,很喜欢的人。”
江岁宜怔住,不知作何反应。
她叹了口气,“好,我懂了。但我现在仍然不赞成你有任何行动。且不说今天这个事情对女孩子的伤害来说有多大,不是说陆陆不坚强,但是愈合期一定很长。再者说,她现在身体情况,也不能经历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讲了一堆,她才问:“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
大概就是,现在最好不要出现,不要见她,不要跟她说话,不要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可他,对于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江岁宜一顿,沉默了一瞬。
“你今天说的这话,我就当没听到。以后要是有机会了,你自己讲给她听。”
少顷,她思考着问:“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话,要我带到的吗?”
“没有了。”
还能有什么呢。
周亦淮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她那么怕黑,现在看不见,一定吓死了吧。本来就那么胆小一个人。
一时无话,江岁宜都准备挂断语音了,那边却传来很郑重的一声。
“可是,老师。”周亦淮喃喃。
她“嗯”一声,“你说。”
“我想见她。
“很想,很想。”
“求你。”
第23章
陆成拥和姜珮瑶赶回来得很快。
下午陆时宜被妈妈用轮椅推着做完检查, 回到病房后,发现隔壁床位的那位奶奶已经出院了,新来了一个姐姐。
眼科病区几乎全是老年人, 年轻面孔并不多见。姜珮瑶就和对方的妈妈聊了起来。
了解之后才知道,这位叫喻婉月的姐姐是附中学姐, 现在在时和大学就读, 因为高度近视导致视网膜脱离,才回了宁宜做手术。
两边一对才知道是校友。
校友见校友, 对方很热情地找她聊天。她本来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这么一来,也被治愈了不少。
在得知她的情况之后,喻婉月担忧道:“医生说我们这种情况得静养差不多一个月,我是无所谓,你马上就一模了吧, 这可怎么办啊?”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晚上,姜女士在陪护折叠床上翻来覆去很久, 跟还没睡着的她商量:“佳佳, 不然你回二中读书吧?”
“离家近, 不用住校, 而且你在那边读了两年书,也很熟悉环境了。”姜女士分析利弊,“眼睛是关乎一辈子的事情, 至少这段时间得有人照顾你。在附中, 我们放心不下。”
她循循善诱,安抚道:“你健康平安就好, 我和你爸不要求你一定要考上名校。再不行,休学一年也可以。”
陆时宜终是点头了。
姜女士立马打电话去沟通商量。
她在病床上翻了个身, 想,不只是为了让父母不担心。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附中面对他和其他同学。
翌日早上十点做手术,这天下大雨。
一大早,她就被推去护士姐姐那里剪睫毛,护士还问:“你这睫毛是自己的吗?真漂亮,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漂亮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哭。
那天跳舞,周亦淮紧紧盯了一会儿她的眼睛,调侃:“你这真睫毛吧,长度要戳死人。”
她羞怯地想要避开,动作幅度一大,对方拽着她的手就越紧,就着她扭动的方向给她捞回来。
“你跑什么?”
以为这是开始,没想到这是结束。
“是自己的。”她回护士姐姐的话。
剪完睫毛、洗完眼睛之后,她回病房等待医生叫。
手术做了两小时,其中疼痛寻常人想象不到。局部麻醉,她清醒地感知到医生如何在她眼睛里动用工具乃至最后缝针。
被送回病房的时候,她痛得脑袋都要炸开,病服全部湿透。
午饭一口也没能吃下去。
她躺在床上,动一下,痛一下,于是只能保持同一种姿势。
下午,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过来探望她。
她看不见。虽然只做了一只眼睛的手术,但睁开另一只眼睛,势必要牵扯到这一只,疼痛难忍。
病床靠窗,雨声不停敲打,夹杂其中的还有媛媛的哭声。
“什么?你不回附中了!”她趴在病床旁边哭。
舒佳:“呜呜呜我以后见不到你了。”
陆时宜安慰她们:“没关系,高三很快就过去了!假期我们也可以约着见面呀。”
“只是有点遗憾,不能跟你们一起走完最后一百天。”
媛媛哭得脑子都发懵了:“陆陆,你还想考时和、岁丰吗?”
她微微弯了弯唇:“现在这样大概也考不上了。”
本来她就希望渺茫,现在,更没戏了吧。
“呜呜呜呜我不考宁宜大学了。”吴媛媛哽咽,突然掷下一句,“我陪你去岁和!”
何徐行:“那我也。”
随后又是一阵痛哭:“老娘偏不信考不上了!”
一同前来的还有学弟蒋驰,差点没给她跪下,自称自己是千古罪人。
她觉得,意外这种事,可能是老天注定,谈不上一定要怪罪谁。
还有路扬,风尘仆仆从机场直奔医院,快乐小飞行员如今也两眼汪汪。
只不过,路扬来了,她就不得不想到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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