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雪闻言一笑,字字珠玑,“姜大人,据你所言,门房跑出别庄遇上巡防兵,再等他们返回别庄,约莫间隔了一刻钟,若当时有人藏在别庄,这一刻钟足够伪装犯案了。”
姜晁一脸尴尬,“羲妃娘娘说的是,微臣也曾怀疑有人故意设局陷害荣王,奈何现场勘验下来,并无第三者在场的证据。”
“姜大人应该听过一句话,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傅知雪的一句话令在座众人刮目相看。
姜晁更是冷汗涔涔,他们到底还是小觑了这位羲妃,试问英明睿智的皇上岂会看上空有美貌的女子?
待他们走后,傅知雪吐了一口气,朝萧炫撒娇抱怨,“皇上,以后还是别让妾身作陪了,妾身听不懂不说,还偏要端着仪态,怪累人的。”
“娇娇适才说得头头是道,朕见姜大人额头都冒出了汗。”
“皇上就会取笑我,我哪里会断案啊,着实是因先前在乾宁殿翻阅了许多小报,小报上的冤案错案一堆,随便胡诌几句,总能唬住人。”
话虽如此,萧炫却不信,若没灵性与悟性,看多了也无用。
“娇娇不必过谦,娇娇聪慧,断案本事倒是颇有崔少卿之风。”
傅知雪心里一紧,萧炫又在试探她?她哪里又露出马脚,令他起了疑心?明明这几日他们关系越发亲厚来着!
她在他跟前都未提及胞兄。
果然,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妾身哪能与崔大人相提并论呀。”傅知雪不慌不忙驳斥,“还是皇上教导有方。”
她故意转移话题,“少时从外祖家回泗水,我倒是想和父亲学些断案见识,可惜猪朋狗友来找他,再不然就是巴结送礼的人,我继母每次都撵我出门打酒,哪会让我作陪?”
萧炫握住她的手,“倒是委屈你了,你继母若有机会来京,朕替你好好训斥她一番。”
撒谎多了,傅知雪也不慌,船到桥头自然直。
“下旬有春猎,娇娇可会骑射?”
皇家春猎?
傅知雪眸光一亮,“妾身不会,皇上可愿意教?”
行宫有马场,萧炫嫌弃傅知雪骑射不佳,便来了兴致教她。
一个尽兴教导,一个认真学,不到半日功夫,傅知雪能拉动箭弦,勉强射出几支箭,即使未中靶,她也乐得合不拢嘴。
在行宫的这段时日,孙怀恩发现皇上变年轻了,整个人意气飞扬,有了羲妃娘娘的滋润,确实不一般。
回宫前一晚,傅知雪拉着萧炫不撒手,非要扳回一局,二人耳鬓厮磨,极尽缠绵,以至于第二日傍晚才赶回宫里。
傅知雪坐在豪华宽敞的马车里,一路睡到乾宁殿。
萧炫把人搂在怀里,捏了捏眉心,向来不重床笫之欢的他破戒了,始作俑者却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没心没肺的妖精。
猜到她的心思,她怕回宫后被他冷落,故意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他。
蠢蛋,若他没兴致,她再如何撩拨也不管用。
圣驾直入乾宁殿,孙怀恩问道:“皇上,可要老奴送羲妃娘娘回庆阳宫。”
娴妃的庆阳宫距离乾宁殿不远,娴妃与四公主萧元媛住在东配殿,西配殿常年空置,四公主又常年住在外祖家,除了娴妃别无其他小主,傅知雪去庆阳宫再合适不过。
萧炫沉思片刻,便作出决定,“传朕的话,羲妃救驾有功,又因刺杀案的主谋还未被抓到,羲妃伤势未痊愈,暂且住进乾宁殿,待审问出主谋再搬进庆阳宫。”
孙怀恩见怪不怪,就冲皇上与羲妃娘娘的黏糊劲,料想也舍不得放着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去庆阳宫。
“奴才遵旨。”
后宫妃嫔眼巴巴地等着皇上宣召,猛地得知此事,气得睚眦欲裂,王贵妃失手砸碎了一个花瓶。
延春宫那里倒是猜到了这一出,“既然皇上愿意捧着羲妃,我等自然无意见。”
春杏搀扶薛芙梨落座到梳妆台前,替薛芙梨卸妆,“主子,您猜明日羲妃是否会按时来请安?”
薛芙梨望着铜镜里未老先衰的自己,低声一笑,“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不来。”
第46章 傅奉仪怎就成了羲妃
卯时四刻, 后宫妃嫔悉数到齐,来了延春宫给皇后请安。
一个个翘首以盼,想要一睹羲妃的风采。
她们倒要瞧瞧何等的江南美人能把皇子迷得一而再, 再而三打破惯例。
往常请安,薛芙梨对后妃未立过太过严苛的规矩, 早一刻晚一刻无甚要紧。
今日众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早早而来,薛芙梨心里有数, 顾全大权也不当众点破。
早春寒凉, 延春宫正殿并未烧地龙, 薛芙梨向来节俭,只令宫人在四周角落摆了供暖的碳盆。
众妃心有怨怼,无不抱着手炉取暖, 皇宫惯会在她们跟前做样子,着实令人挑不出错来。
一众人等望眼欲穿,盼着皇上也能一道过来。
等啊等, 庄嫔憋不住打了哈欠, 揉了揉眼皮率先出声,“羲妃娘娘是不是不知道延春宫如何走啊, 眼瞅着卯时末了, 她人还不过来。”
言外之意羲妃仗着皇上疼宠,恃宠而骄,未把皇后放在眼里。
其余妃嫔有的冷笑有的眼皮子都未抬, 皆未搭腔,庄嫔不是第一次给新进宫的姐妹上眼药了。
娴妃脾性好,接茬道:“庄妹妹无需着急, 羲妃脚伤未愈,抬轿的宫人们定然不敢催促, 咱们几个左右无事,不妨多等等便是,佐着皇后娘娘这里的茶食,还能多吃点。”
庄嫔看不惯娴妃老好人的德行,哎呦一声,“四公主不在,如妃姐姐乐得轻松自在,妾身几人等一等无所谓,可贵妃娘娘还要回去照顾二皇子,昨日半夜二皇子发烧,听说早起还未痊愈呢。”
一把火看似烧到了王贵妃身上,实则在替王贵妃叫屈,哪有三品妃子迟迟不到,令皇后与贵妃娘娘苦等的。
王贵妃抬手摸了摸发髻,没什么表情回了一句,“元翀那边有宫人太医照应,本宫迟些回去无妨。”
“羲妃昨日才进宫,不熟悉各宫的道实属正常,本宫且等上片刻。”
王莹今早特地盛装打扮,穿金戴银,为的就是压一压羲妃的风头。
为了显露苗条身形,尚且还饿着肚子,又怕饮多了茶水要去更衣,这不到了延春宫后滴水未进。
好一个贱皮子,若敢当众放她们鸽子,看她回头不找个法子治一治。
王贵妃这么一说,其余人再心生抱怨也不好多言。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薛芙梨算错了,羲妃未来延春宫请安。
一众人等铩羽而归。
傅知雪这边醒来得知她在乾宁殿,且短时日内无需去庆阳宫时,她内心说不出来的忧虑。
萧炫这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啊!
旁人眼里她正值盛宠,还住进了乾宁殿,一众妃嫔指不定如何恨她呢。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时,似乎到了巳时,已过了向皇后请安的时辰,也不知萧炫如何替她安排理由。
她唤来当值的小太监。
小太监与她相熟,笑着回话,“回禀羲妃娘娘,孙公公一早派人去皇后那里替你告了假,皇后也叮嘱你多休息,务必早点好起来,精心伺候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
傅知雪一听更为忧愁,得,把人得罪光了。
待下午她得寻个空去一趟延春宫,萧炫给她脸面,她却不能不给皇后脸面。
早朝后,萧炫摆驾去了太后的宝慈宫。
太后得知他微服私访南下寻得前朝宝藏,很是夸赞了一番,又关心了他的身子,见他没有大碍,便转移话题谈及他新纳的羲妃,声称后妃住进乾宁殿不合规矩,会落人口实。
“皇帝,哀家也不想当臭人终日唠叨你,你也是有小太孙的人了,切不可带坏了小辈,后妃宠归宠,也要有个度,否则惹来后宫骚乱,够你吃一壶的。”
太后的敲打与荣王的话术如出一辙,萧炫并未往心里去,左右他做的决策,还轮不到旁人多嘴置喙。
他面上不显,‘嗯’了一声,“母后说的是,不过事关背后主谋,朕不能掉以轻心,短则三五日之内,朕必能揪出幕后黑手,届时便让羲妃去庆阳宫。”
太后颔首,皇后早就向她禀报了此事,她颇为赞成。
“嗯,娴妃品性端佳,喜好书画,羲妃去庆阳宫熏陶着实不错。”
萧炫回到乾宁殿,瞧见傅知雪走路姿势有些不自然,忍不住逗她,“娇娇何故如此?”
“妾身得学一学腿脚不便的姿势,省得届时向皇后娘娘请安穿帮。”
傅知雪说完又扯住他的衣袖,问他为何不允她回庆阳宫。
萧炫甩了下袖子,改为牵住她的手,“是谁一直霸着朕不松手?如今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傅知雪想到那荒唐奢靡的一夜,不免脸红耳赤,嘟囔道:“皇上,妾身虽舍不得离开您身边,但后宫雨露均沾,妾身怕……”
“那你无需担心,朕暂时对旁人无甚兴趣。”
傅知雪无言以对,花无百日红,男人呀喜新厌旧。
她嘴上说是这么说,到底管不着萧炫的腿脚,随他的便。
得了萧炫的首肯,傅知雪令宫人提前去延春宫知会一声,以免她吃闭门羹。
石榴觉得多此一举,悄悄问傅知雪,“主子,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您是三品妃位,是否……”
“你想说我逾越了是不?”
石榴点头,担心道:“奴婢怕您被皇后挑刺。”
傅知雪摘掉手腕上的紫楠珠串,换上一只不出挑的玉镯,紫楠珠串太显眼,她怕一众后妃嫉妒得食不下咽。
“我事先托人走一趟,延春宫里的宫人定然也会把消息传给其余妃嫔,人多才热闹,且要的就是她们挑刺,否则这戏也唱不起来。”
石榴受教,忍不住跟着傻笑。
总觉得她家主子与皇上南下一趟变得越发聪慧了,也或许是主子先前在东宫伏低做小,一直在藏拙,如今得了皇上的青睐,背后有人撑腰,锋芒尽显。
申时正,延春宫。
傅知雪如约前来给皇后请安。
一袭苍葭翠色宫装,与发髻上的湖绿簪子相得益彰,珊瑚色霞帔如春花绽放,美人姿态窈窕,杏眼乌发,桃面红唇,扑面而来的江南春光。
殿内众人瞪圆了双眼,盼了多日终于得见羲妃真人,一个个心中颇不是滋味。
如此年轻如此貌美,怪不得占尽皇上的恩宠。
唯独端坐上首的皇后与贵妃尚算镇定,却也只是强撑,盖因羲妃的相貌酷似东宫那位已故的傅奉仪。
薛芙梨拢共未见过傅知雪几次,约莫有些印象,她不着痕迹瞥了一眼身边的大宫女春桃。
春桃瞠目结舌的样子作证了薛芙梨的猜测。
饶是再镇定从容,薛芙梨搁在袖子里颤抖的手泄漏她此刻不平静的心。
委实荒唐、荒谬。
那位傅奉仪怎会死而复生成了羲妃?难不成世上当真有相貌如此相似之人?!
傅知雪近前至殿中央,缓缓矮身行礼,“妾身苏羲和乃江南道苏岭之女,今特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行礼三次,傅知雪又接着向王贵妃与余下妃嫔问候,还不忘令宫人抬上来两大箱越州出产的织锦缎面。
“越州特产鱼虾蟹恐怕不合各位姐姐的胃口,羲和特地换成了布匹,送给各位姐姐添几件夏衫。”
缎面流光溢彩,一看造价就不低。
嗓音悦耳,礼节到位,打颤的双腿宣告伤势未好。
薛芙梨瞬间回神,强颜欢笑示意对方起身,“羲妃请起,来人,看座——”
傅知雪腼腆一笑,又一次道谢,在石榴的搀扶下落座至一位身穿绛紫色裙装,圆盘脸的女子身旁。
一落座,对方主动开口寒暄,自称是娴妃,还狠狠夸赞了她。
“都说江南盛产绝色佳人,今日一见羲妃妹妹,姐姐终于信了。”
娴妃是庆阳宫的主位妃嫔,育有四公主,傅知雪再过几日住进庆阳宫,自然要与娴妃打好交道。
“娴妃姐姐过誉,皇上一直在羲和耳边夸赞娴妃姐姐精通山水字画,特叮嘱羲和过去要好好向姐姐学一学呢。”
后妃之间的场面话,谁也当不了真。
有人看不惯傅知雪与娴妃相处融洽,开口找茬,“羲妃娘娘,我等皆好奇您是如何救了皇上一事?可愿仔细说道说道?”
一人开口,其余人跟着附和,只不过含沙射影,暗指她借着救驾有功一事,霸占皇上的恩宠,更有人指桑骂槐她不顾礼义廉耻芸芸。
出乎意料,薛芙梨并未及时解围,第一次冷眼旁观。
王贵妃心不在焉,眸光一直落在傅知雪脸上,遂未察觉皇后的异样。
来之前,傅知雪已然预料会遭受众妃嫔的刁难,她走这步险棋,名声早已抛在脑后,既然萧炫在背后给她撑腰,那她就当个祸国妖妃。
睫毛一颤,豆大的泪珠落下。
傅知雪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委屈道:“越州首富杭员外寿宴邀请了许多人,羲和有幸随父参加,未来宴席过半突然杀出来一群刺客,人群慌张逃窜,死了一院子的小厮丫鬟……”
“谁能想到那念经的和尚竟然也是刺客假扮的?刺客们一股脑儿一拥而上,实不相瞒,皇上遇刺那一刻,羲和也蒙了……”
“羲和手无缚鸡之力,吓得要死,奈何羲和对皇上一见倾心,便想着富贵险中求,与其听从父亲的话嫁给同僚之子,不如为自己的前途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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