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宠幸羲妃次数不少,为何她还未有动静?”
见皇上主动提及,宋瑞之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告之,“羲妃娘娘脉象奇特,时而沉闷时而剧烈,月事不准,且身子骨曾受过重伤,寒气未拔尽,需得仔细调理半年。”
萧炫嗯了一声,之后又似是而非敲打了宋瑞之一番,才放人离开。
傅知雪会不会用蛊,萧炫最明了,她若是会下蛊,早就把蛊虫伸向了太子,何必舍近求远来撩拨他。
后宫妃嫔冤枉她霸占了恩宠,实则是萧炫对她们提不起兴趣。
昨日夜间王贵妃来送夜宵,当他的面衣衫退尽,他都懒得碰她。
萧炫不禁怀疑自己是负心汉,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否则怎就对傅知雪有兴趣。
至于她还未能有身孕,萧炫倒也不急,只是顺带问一问,若有了甚好。
————
三日后,傅知雪早起鼻子终于通气,也不咳了,还开了胃口,正感叹宋医正的医术高超,冷不丁就被宝慈宫传唤。
来传话的是太后身边颇有资历的桂嬷嬷,板着一张脸,“羲妃娘娘,太后有请,还请您随老奴走一趟宝慈宫。”
元宝机灵,察觉到不对劲,脚底抹油溜走了,向乾宁殿通风报信。
傅知雪心中冷笑,东宫那边真是不消停,搬太后出来对付她。
石榴紧张兮兮,要跟过去。
傅知雪叮嘱石榴留下,只带着崔嬷嬷去了宝慈宫。
一路无话到了宝慈宫,随桂嬷嬷踏入正殿,傅知雪环视一圈,呵,皇后与后妃皆在,且一个个不怀好意地觑着她。
敢情她们要对她三堂会审。
太后端坐在上首,一脸愠色,见傅知雪进来,呵斥道:“羲妃,哀家问你,你可是给皇上下了情蛊?!”
傅知雪来宝慈宫的路上就猜到了是谣言惹的祸。
她朝太后矮身行礼,并未下跪,立在大殿中央回道:“回太后的话,妾身委实不明白,何来情蛊一说?”
未等薛芙梨开口,王贵妃插嘴道:“宫里人人皆传羲妃给皇上下了情蛊,夺了后宫姐妹的恩宠,你说你不明白,那你便给大伙解释,为何皇上独独青睐于你?”
庄嫔等人纷纷附和,落井下石,话里话外暗示傅知雪身怀不可告人的秘密。
“对啊,自打你入宫,皇上就不曾再宠幸任何一人,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说不定当初在越州那刺客就是羲妃找人假扮的,故意借机接近皇上呢。”
如妃作壁上观,娴妃帮傅知雪辩解了一句,“各位姐妹且听我一句劝,若羲妃当真会下情蛊,何不干脆让皇上给她升一升位份,捞个皇贵妃当当?”
“再说了,羲妃可是与皇上一道押着前朝宝藏回京的,换成本宫,本宫有那通天本事,独吞宝藏寻一山清水秀之地逍遥快活终老。”
娴妃的话不无道理,墙头草的后妃开始动摇。
王贵妃、庄嫔等人不爽娴妃的打岔,庄嫔反驳道:“娴妃娘娘,您的看法不代表羲妃娘娘的想法,说不定她还妄想取代皇后,当一国之母呢。”
一席话把傅知雪架在火上烤。
傅知雪暗骂庄嫔是个蠢的,她拔高嗓门环顾众人,而后直视太后下首位置的皇后,“妾身有一事想说,还请皇后娘娘帮忙解惑。”
薛芙梨对傅知雪的观感极为复杂,勉强撑起精神,示意她说下去。
傅知雪朝太后又行了礼,“圣祖皇上在世时,太后娘娘也是集后宫三千宠爱于一身,想必也曾遭受过后宫妃嫔的排挤,妾身不敢与太后娘娘媲美,只想自证一番。”
“妾身若真有这等迷惑人心的通天本领,在家还会受到继母苛责?闺阁女子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妾身寻一个良人,明媒正娶的夫人当一当不可以么?”
一席话打了所有在座所有妃嫔的脸。
她们瞠目结舌,之后陷入诡异的安静。
是啊,每一位妃嫔入宫前都想寻一个良人过一生,谁愿与旁人分夫君恩宠?天家选秀,她们作为朝中大臣之女,不得不入宫待选。
一席话有人听进了心坎里,有人不服气。
薛芙梨也跟着恍惚,也是,羲妃有鬼神莫测的本事,何至于被东宫那边磋磨,还受了仗刑。
太后气得涨红了脸,看傅知雪越发不顺眼,牙尖嘴利的东西,恐怕就靠着这胡言乱语的本领迷惑了皇上!
“一派胡言!来人!给羲妃用刑!哀家不信你不交代!”
“太后娘娘请三思!”
娴妃噌地站了起来阻止,王贵妃冷笑,庄嫔得意洋洋,如妃皱眉,薛芙梨一言不发。
傅知雪轻声一叹,太后与太子妃不愧是本家,动不动就喜欢对人用刑。
羲妃受审的消息很快传到前朝,萧炫直接罢了早朝,径直去了太后宫里捞人。
“皇上驾到——”
众人慌乱不已,羡慕嫉妒又恨。
太后还算镇定,见萧炫大步迈进来,忙质问道:“皇上应该还在早朝。”
萧炫环视一圈,众人面色惶惶,不敢与他对视,唯独跪在中间的傅知雪背对着她,不卑不亢,任凭双手红肿,也未叫苦。
十指连心!
萧炫顿时心疼不已。
向来娇气怕疼的人,面对一屋子的诽谤与质疑,却未弯了肩背,颇有前朝老臣的风骨。
刚正不阿。
“朕若是再不来,后宫岂不是又得添一桩冤假错案?!”
萧炫这话不可谓不重,顿时引来众人诧异,这还是皇上第一次在后宫众人面前如此维护一个人。
一时间,众人心里的嫉妒更甚。
“孙怀恩!”
孙怀恩立即跟上来,“皇上,老奴在。”
萧炫大步迈向傅知雪,握住她的双臂,把她拉站起来,“用刑的宫人全部杖毙,羲妃德才兼备,温婉惠中,从不攀比嫉妒,特擢封为羲贵妃!”
羲贵妃?!
未有子嗣直接成了贵妃,且与王贵妃平起平坐!
一石激起千层浪。
王贵妃气得咬碎了银牙,没成想没板倒傅知雪这贱人,皇上还公然偏袒护着她,竟然又升了位份!
萧炫这出其不意的一招,无疑当众打了太后等人的脸。
太后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地指向傅知雪,“皇帝!这于理——”
傅知雪不给太后发话的机会,适时示弱,面对萧炫心疼的目光,忍不住泪流雨下,眼一闭,晕了过去。
此时不晕,更待何时。
“皇上——”
“娇娇!”
众人吓了一跳,娴妃等人凑了过去,萧炫吩咐人传太医,乱成了一锅粥!
须臾,傅知雪被孙怀恩送回了庆阳宫,又请了太医过来医治手伤。
萧炫留在太后宫里,其余妃嫔不允许离开。
萧炫落座到太后下首,厉声训斥众人,“朕自问登基以来,不曾亏待过尔等,若你们嫉妒朕宠幸羲贵妃,不妨手捂心口想一想,朕当年自否也曾如此宠幸过你们。”
“巫蛊之术自本朝开过至今便被列为禁术,朕最厌恶用此事大做文章的人,枉你们自称言情书网,知书达理,学过的东西都喂了狗肚子里去了!”
“今日之事,朕念在旧情上可以网开一面,只杖毙了用刑的宫人,倘若下次再犯,无论何等身份,一律杖毙。”
一句‘一律杖毙’落下,还有萧炫砸碎的茶盏。
后宫妃嫔无不心惊肉跳,纷纷哆嗦。
薛芙梨更是脸色难堪之极,萧炫的训话无疑在骂她不作为。
傅知雪照旧住在庆阳宫西配殿,萧炫给她重新选了一处宫殿,把陈列藏书的景阳宫腾出来改名为羲和宫赐予她。
羲和宫里外收拾重新修葺要一月,宫里有纳凉的落水亭,六月初搬进去正好。
萧炫还答应她,届时羲和宫的宫人全部交给她筛选。
后宫众人羡慕傅知雪升位速度快,眼红她的恩宠,且时刻盯着她的肚子,一旦她有了身孕,再升位份,指不定要被娴妃料中,成了皇贵妃。
萧炫的偏袒与维护让傅知雪最近的日子如鱼得水,仗着萧炫撑腰,手伤恢复需要时日,傅知雪干脆告了假,何时手好再去向皇后请安。
萧炫每隔两日便会来庆阳宫探望她,临走前会去娴妃那里坐一坐,顺便问一问四公主的功课。
四公主最怕被萧炫拷问功课,吓得待在外祖家不愿回宫。
娴妃那里得了不少赏赐,投桃报李,也派人给傅知雪送了不少护手的膏药。
有时候娴妃也会领着四公主过来与她闲聊一会儿。
这一晚,萧炫夜宿庆阳宫。
傅知雪双手不便,萧炫竟然也不嫌弃她累赘,亲自抱着她去梳洗。
回到床榻上,她趴在他怀里,任由他给自己擦拭湿发。
“皇上如此惯着臣妾,会把臣妾惯坏的。”
萧炫丢掉手里半潮的帕子,又换了一条干爽的,继续给她擦拭,“朕年长与你,多让一让你,无妨。”
她受他牵连,被太后找茬用刑,他若不对她好一些,她指不定要抛弃他。
傅知雪娇气地哼道:“那往后臣妾若是犯错,皇上可别骂臣妾蹬鼻子上脸。”
“呵,爱妃这是挖坑给朕跳?想让朕赏你一块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也不是不可,若是盖了大印的圣旨便更好。”
小兔崽子还真的蹬鼻子上脸。
庆阳宫东配殿。
宫人灭了外间的烛火,“娘娘,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娴妃收回远眺的视线,“嗯,叮嘱好庆阳宫的人,千万不可得罪羲贵妃,她是有大造化的。”
贴身大宫女不解,“奴婢晓得,娘娘千万别忧思过度,花无百日红,秀女一茬茬进宫,往后说不定还有人能够夺得皇上恩宠。”
娴妃也未解释自己不吃醋,反而神秘一笑,“你不了解皇上,他不是滥情之人。”
傅知雪双手被包裹成猪蹄,没法伺候皇上,皇上偏偏还宿在她那里,想来皇上也不只是贪床笫之欢。
这宫里的女子大多数短视,只知道攀比家世相貌才情,却往往不懂人心。
情蛊谣言皇上本可杀鸡儆猴扼杀在摇篮里,却听之任之,任由谣言传到太后耳里,怕是皇上故意等着太后找羲妃的茬,借机给羲妃抬位份。
否则哪就那么巧,羲妃刚被用刑,皇上就及时赶了过来。
大周开国至今,未孕育子嗣成了贵妃的,当属羲妃第一人。
东宫那边,傅知雪升位令阮菀气得几晚没睡安稳,王贵妃太不中用,法子递到嘴边都不能好好利用,还连累皇祖母气了一通。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再过几日便是春猎,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
且让傅贱人多得意几日。
第52章 皇上属狗的么
天蒙蒙亮, 有人扣响浣衣局的大门,内侍监来了人。
雪芝打着哈欠出了舍间,正要去膳房, 冷不丁被人叫住,她扭头一瞧, 管事曹公公叫住了她,曹公公身边还站着一位内侍监的公公。
雪芝心下一颤, 她都够倒霉的, 绣衣局那些人怎么还不肯放过她, 这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啊!
走至近前,她冷着脸询问何事,曹公公却突然朝她绽放笑脸, “雪芝,你认识羲贵妃竟然不早说!你去了贵妃娘娘那边可不要忘了替杂家美言几句啊!”
雪芝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
前来领她的公公说是皇上新封的羲贵妃把她从浣衣局调了出来, 点明要她来庆阳宫伺候。
浣衣局众人羡慕她交了好运, 能被盛宠在身的羲贵妃看中,之前不与她玩, 而今纷纷扭头巴结她, 指望她能在羲贵妃面前提一嘴,也好把她们弄出来。
雪芝脑袋瓜子搅和成一团,她不认识羲贵妃, 自打被贬入浣衣局,终日洗刷宫人的脏衣,也轮不到去熨烫妃嫔的昂贵衣裙。
哪里来的好运道?!
内侍监公公守口如瓶, 问了也不说。
须臾,雪芝拎着包袱跟着对方出了浣衣局。
跨过浣衣局的大门, 雪芝转身,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呸!这辈子她都不要再来这破地方了!
内侍监的公公看了她一眼,并未多嘴,只提醒她走快点,不能让羲贵妃久等。
一炷香后,雪芝小心翼翼踏入庆阳宫西配殿,入眼所见绿树成荫,鲜花烂漫,园子里纤尘不染,宫人有序当值,隐约还有笑声从花厅里传出来。
雪芝提着的心不免放松下来,似乎不是她设想的那样。
公公把她带到了花厅门外,高声禀报,“启禀贵妃娘娘,浣衣局雪芝带来了。”
隔着珠帘,内间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欢快声,“娘娘让她进来。”
公公不便进屋,替雪芝撩起珠帘,示意雪芝自行进去。
雪芝忙朝公公致谢,抬脚跨过门槛,屏气凝神踏进屋内。
花厅里,傅知雪歪靠在塌上,石榴正伺候她饮茶,崔嬷嬷坐在暖塌一侧,调制护手的香膏。
傅知雪侧首见到畏畏缩缩的雪芝,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宫服,低垂着脑袋,局促又不安。
她当即坐直,唤了一声,“雪芝。”
雪芝下意识抬头,骤然见到主位上的人,吓得脸色煞白,而后察觉不对,只见傅姑娘容光焕发,杏眼弯弯,唇红齿白,且一身贵气。
原来羲贵妃是傅奉仪!
雪芝忍不住红了眼眶,当即跪地叩首,哽咽道:“奴婢雪芝跪谢羲贵妃!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娘娘是雪芝的贵人,奴婢这辈子愿为娘娘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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