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要盯着手上的奶茶,硬邦邦地回他:“我不看了。”
这辈子都不想看了。
白白忍着心痒等他这么久,搞了半天人早背着她看完了。
王八蛋。
归要这会儿烦他,扭了扭身子,不让他抱。
孟聿峥知道自己要是放了手,回头可就真不好哄了,于是使了力把人摁住,上赶着弥补滔天罪行:“后面的剧情我说给你听,成么?”
归要好就好在不是那等不讲理爱闹的女孩子,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孟聿峥这认错态度亦是相当诚恳,她静默了一下,才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同意了。
于是孟聿峥给她讲起那些剧情。
他这人口才好,逻辑也通畅,叙事简单明了跌宕起伏,归要渐渐就听入了神。
好的悬疑片魅力就在这里,真相一步一步揭开的时候,看客震惊之余,更是感慨万千。
就像是陈南枫最开始接触协警时,接她回家时同她闲聊的那句话一样——每个人在犯罪时,都有一定程度的私心,而私心这样的东西,哪怕是一个正常人也会有。
她心情此刻也好了大半。
转眼瞧了瞧他,忽然好奇,问道:“孟聿峥,你有过私心吗?”
孟聿峥能接上她的思维,见她此刻眉目稍缓,才凝着笑,说有。
她追问过去:“是什么?”
他却不再回答,只一双眼,沉沉盯着她。
你是我有且仅有的私心。
而爱上你,是我的原罪。
她被彻底哄好。
待也待够了,再不回去那群人又得说嘴。
孟聿峥贴过去:“媳妇儿,亲一个,亲一个我就撤了。”
归要却生了逆骨,怎么都不依他。
她这会儿正硬气,仗着孟聿峥好说话,怎么闹他都不当真。可真等到他脾性上来动了真格,被一把捉住后腰时,她又窝窝囊囊地慌乱起来。
“孟聿峥!”她脸颊略有绯红,眼眸不经意便投到某一处,低头叫道:“你……你同门都在那边看着呢。”
也太明显了点。
四个人喝着一张网架,排成排齐刷刷地往这边注目。
莫名瘆得慌。
孟聿峥不必回头就知道那几个什么样儿,哂笑,捉着她的下巴蹭了蹭:“晚上下课等我,今儿教授早放,咱俩一起回去。”
归要不依:“又回去做什么?”
小脸全是对他嗔怨。
孟聿峥成心要逗她,笑了一下,低头瞧过去,轻轻拖长了音,一字一句地,道出糜烂的风月:“做、爱……”
这两个字让归要心猛地一颤,下意识就转头去四周有无其他人,等确定周围没学生后,又听见他戏谑的声音,接着那两个字继续落下来:“做的事。”
“……”
归要气瞪他。
这人真坏到了骨子里。
时时刻刻就要把人挑/逗到羞于见人才肯罢休,也不瞧瞧这到底是什么场合。
归要愤懑地推走了他。
他言辞里说得那么轻浮,归要当真以为是回柏熙府,等到上了车,车驶出校门后,她才发觉方向不对。
车正开向校外往北未知的方向。
她问道:“这是去哪儿?”
孟聿峥腾出一只手来抓着她,放在唇边亲了亲,看着前方的路,轻言笑道:“去见我爷爷。”
那位威名赫赫德高望重的孟家老爷子。
她微怔,直觉这样不妥:“你怎么不早说?”
她也好换一套稍微得体点的衣服,现在这样卫衣牛仔裤,休闲得不像话。
“我爷爷是全家最实在最不讲规矩的老头,”他看出她的顾虑,笑道,“老爷子从来看人看内在,不必多颜色,保管他喜欢你。”
他做事儿不出错,尤其是这种大事,这么说,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这人倒是一高兴就把她领回家见了家里人,可她却没个准备。
路边景色一路倒退,车开了一个小时,绕了一段半山公路,最后终于停在一座宅子前。
朱红大门,颇有些古代高门大户的作风。
进门后立着一块玉石浮雕照壁,浮雕刻的都是龙腾虎跃飞鸟走兽,再往里走,就是四方露天大院和会客大厅,她视线略略停滞,举目皆是细致与讲究,老一辈人爱好这种传统讲究,连带着这座宅子都是自持矜贵。
孟老爷子喜爱清净,这宅子除了两个阿姨之外,再没其他外人。
孟聿峥扶着她的腰同她并肩慢慢往里走,前院留空,没什么人,只两人的脚步声哒哒空响。
他同她说起自己小时候在这院子里跟原来那些发小斗蛐蛐,他这人钻研起什么来特别容易入迷,那段时间歪了心思成天抱着蛐蛐玩,老爷子见他沉迷,拿着皮鞭狠狠地抽了他一回,怒斥孟家皆是堂堂正正向上之辈,到了他这儿却歪了根,没出息的东西!就是那一次,才从此改邪归正;
也说起他那些发小,后来与他走的不同路,大家玩不到一块儿,加上那群人三四年回一次国,到最后连手机往来也慢慢少了,他其实不怎么在乎,人情往来缘深缘浅,他们这个圈子里,从小就看淡了,有什么事儿还是会联系,就是心没那么热乎。
说是仗义,其实也寡情。
前院的池塘里种了满满一池荷花,粉红花苞待放,亭亭伫立。风景惹眼,归要抽神瞧了一眼。
不多时,两人走到正厅门,还没走进去,便先听见一道浑厚的训斥声:“峥峥喜欢什么,你就让他做什么……”
归要明显感觉到撑在她腰间的手僵滞了一下,她狐疑,抬头去看孟聿峥的脸,却见他笑容慢慢收了起来。
直觉这里面有他不想见的人。
谁也没想到会撞见这出。
归要翕动嘴唇,正想提议要不今天就先回去,可话还没出口,屋内便走出一位阿姨,看见他们,估计是想缓和里头紧张的气氛,赶紧喊了一声:“呀,老爷子,峥峥回来了……还带着女朋友呢!”
说着,上前来悄声对他解释:“孟先生和思源今天也回来了,父子俩吵架,思源小姐没拦住。”
这番话简简单单地概括了今日情景。
孟聿峥没兴趣理会,是听见孟思源也在里面才没直接掉头走人。
早知道不来了,委屈了他家姑娘。
可谁能想到这么凑巧。
这种情形主家是没办法照顾归要的,孟思源机灵,赶紧走出来,牵住归要陪着她,顺便拍拍她的手,一脸无所谓:“小场面,习惯就好,没事儿啊。”
归要倒不觉得尴尬,只是难得见孟聿峥这么个嬉皮笑脸的人物横眉冷肃,她怕他犯冲,到时候不好收场才是真的。
气氛短瞬凝滞。
孟聿峥不愿进,大有掉头走人的架势。
还是老爷子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先破了冰调侃起来:“怎么?门外那个带着女朋友的,这会儿倒不敢进来了?”
孟聿峥犹豫着呢,孟南君今儿被叫回这里,准是老爷子为着他的事儿故意训斥敲打,是要告诫孟南君莫要将孟聿峥逼得太狠,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可刚刚那一声冷斥,显然是孟南君并不理解老爷子一番苦心。
进去的时候屋内气氛算不上很好,归要能敏锐察觉出来,只是由着孟南君与老爷子常年游走交际场合,掩人耳目粉饰太平的事情得心应手,场面不至于太难堪。
归要瞧着孟南君神色略不耐,心底里微微叹息。
老爷子倒是和蔼,笑眯眯地看着她,问了她好些问题。归要是个有一说一进退有度的姑娘,三四个来回下来,老爷子对她有了个基本定调,乐呵得笑不拢嘴。
这姑娘,不跟人玩虚,讨人喜欢也正常。
旁边孟南君这时候似乎终于认出了她,愣了一瞬,道:“这姑娘……是上次华府宴见到的那个?”
归要点头:“孟叔叔记性好,上次是我与我父亲在门外拜会您的。”
孟南君了然。
他对那位归远山的印象说不上多深刻。
两个人的交集仅仅只在海城那次贸易会上有过浅浅交谈,那时候对这个人的评价便是:精明有野心,但能力欠把火候。
这样的人他见得多,借着机灵劲儿起家致富,可若再想往上走,难如登天。
孟南君陷入沉思。
孟聿峥坐在一旁,归要不知道内情他可知道,张口闭口全是护着她:“您也甭探她话,我俩正常恋爱,没那么多歪门邪道的东西。”
这话说得隐晦。
归要觉得怪怪的,多看了他几眼。
孟思源瞅见孟南君那脸色就不对,心想她这弟弟脾气是真刚啊,当着一屋子这么多人,愣是没让她舅舅下来台。
争吵爆发前,孟思源眼疾手快,拉上归要,说好饿啊,归要妹妹吃过饭没有?没吃过陪我去旁边餐厅好了,让师傅做两个菜。
说完孟思源疯狂给她使眼色,归要自认留在这里说话也不方便,便答应了。
宅子的餐厅在荷花池塘的另一侧。
孟思源心性干净,出了会客厅后才松了口气,像是积怨已久,毫不留情地吐槽起自己就不该挑着今天的日子来看老爷子,一边说,一边又吩咐阿姨让厨房多做几道菜。
“别介意,”孟思源笑眯眯地看着她,“外公觉得这趟冷落了你,特意让我带你过来吃饭,他老人家待会儿就过来看你,说那父子俩,难缠得很。”
“没关系,我不是很介意。”
“那就好。”孟思源点点头。
“不过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孟聿峥同舅舅高中时候就闹这场别扭,这都多少年了,不消停就算了,竟还愈演愈烈。”
听到这里,归要微顿,脑海中忽地闪过某些往事:“高中?”
“嗯,”孟思源喝了一口水,想了想道:“我记得那时候舅舅不让他学信息学,想给人送出国念金融管理,听说签证和学校都联系好了,当时孟聿峥手头上正好有个至关重要的积分比赛,还差点儿给搅黄了,当时是外公力排众议,才保的他顺利入学。”
“我瞧着啊,孟聿峥要走这条路,可长着远着呢……”
听着孟思源这番唏嘘,归要却将高中某个时间点对了上去。
那时孟聿峥莫名其妙迷茫消沉过一段时间,弄得一中的老师焦头烂额,成天想法子怎么才能把人扳正。
原因竟在这里。
归要默然。
孟思源叹息:“我说实在的,孟聿峥就是个信息技术的料,这丫打小就比咱们聪明,五六岁的时候就能拆电脑重组,摸着那主机板上的电路芯片研究,十二岁就学完了高中所有课程,余下的所有时间都用来研究编程……”
“这要不是舅舅当初拦住了国安那事儿,孟聿峥这小子只怕这上面前途不可限量,你想啊,这方面高层次的人才多稀缺啊。”
“可了惜了,舅舅如今在孟氏四面楚歌,急需定下一个接班人,否则大半生的心血都白费了……嗐,不说这些,说起来就烦。”
孟思源转了个话题,又同她絮絮叨叨讲了许多。
归要后来却听得心不在焉。
等到孟聿峥寻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两个姑娘趴在餐厅外的廊亭茶桌上,归要耷拉着脑袋,无奈地听着他的话痨姐姐激情演讲。
他嗤笑,走过去。
归要意识昏昏沉沉的,听孟思源从孟家讲到自己大学时,又从大学时讲到哥本哈根某个教堂里的鸽子,光怪陆离,乍一听挺有趣,仔细听又觉得无聊。
索性有个认真倾听的职业习惯,就是脑袋有点儿重。
她发着呆,后颈突然有些毛茸茸的痒意,接着一双温暖手掌覆盖上来。
她惊醒,回过头,看见孟聿峥正含笑站在她后方。
“累了?”他低声问。
不知道这人怎么就突然一个人来了这里,归要还没想出个大概,他便牵过她的手:“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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