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过了很久,才听见他平缓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喜欢了,然后呢?”
这种试探最不能随意玩笑,她怕他真松懈了,于是心一横,直截了当道:“那就分手。”
话音刚落,肩头忽然被人用力攫住,顷刻间,整个人都被迫翻转了过去。
她错愕睁大眼,也是这时才发现孟聿峥早已收起了笑,宛如被触碰了逆鳞,手撑在她耳侧的床边,徐徐沉下身,一点一点逼近她。
他不像是开玩笑,倒真像是怒了。
她轻怔,一时没想通。
给她连打几十通电话都无人接听时他不生气,如今却因为她的一句“分手”而动了怒了么?
他眼眸紧紧盯住她,有她读不懂的晦暗。
他面无波澜,却缓道:“当真?”
不怪他如此反应。
在这之前,孟聿峥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瞳孔渐渐汇聚于他的紧抿着的唇线,喉间一梗,竟也开始同他犟上,硬硬冷冷地,说了一声,嗯。
他的眼眸陡然降至寒渊。
孟聿峥不是,可听见那声后,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得她不是开玩笑。
她是真的会走。
是了,这姑娘原则性向来如此的强,她铁了心要做的事,就势必要成功办到,不愿做的事,谁来也强迫不了。
从某种方面来看,他们是同类人。
善于竞争,目标坚定,且一往无前。
只是有时候他宁可她是个没出息没原则的,可那样一来,他就不会一眼便喜欢上那样铿锵有力的她。
所以那个略有粗重的吻欺上来的时候,归要疼得皱起了眉。
他亲她,也咬她,身子紧紧困着她,与她厮混纠缠。
混乱中,起伏的气息伴随着女孩子反抗的嘤咛哼唧,她终于从他唇下透出一丝空气,大口喘着气,他去噬咬她的脖子、耳后,她被吻得仰起头,想推开他,呼吸促急地呼出:“孟聿峥!”
颈间忽然传来一阵疼。
她没忍住,手拳打在他肩背,是泄愤的狠劲儿。
“王八蛋!”她红着眼睛骂出口。
听着那声骂,他伏在她身上低低笑了。
而后微微撑起身子同她拉出一点空间,垂眼,手轻掐住她的下颚,大拇指从她唇上狠力地、慢慢地抹过。
她的唇被蹂/躏一道嫣红的痕迹。
两个人都在较劲儿。
她不让他认输,他不想听分手。
都是彼此心里最底处的原则,这种时候,谁也不让着谁。
“归要。”
他唤她,轻飘飘的话里声声告诫:“你若真要走,便走得痛快些,我孟聿峥不做强人所难之事,绝不拦着。但若跟我在一起一天,就一天不能说这样的话,哪怕只是个玩笑。”
“因为我会受不了。”
是这种事儿只一想,便就难受。
他低下头来,强势的语调,某一刻竟有了一星半点的央求:“你就当,疼疼我,成么?”
第48章
宾馆的窗外是一条小巷子。
巷道里有人骑着电动车经过,轰隆隆的机械发动声由远至近,又由近至远,灯光打进房间内,在墙面上一晃即逝。
房间再次归于宁静。
她后背压着他的手,他罩在她上方,两人面面相贴。
一番折腾,她不自己地抓着他的胳膊,将那块的衣服拧得褶皱,而她也没好到哪里去,被他吻得衣衫凌乱,露出一截白皙肩头。
可她不信他会对她动粗,就像是不信他会说出那样服软的话。
说实话,他们俩这性子,一个冲,一个倔,在一起这么久,不是没有吵过架。
吵架的起因不是这个电影不想看,就是那个男的离她太近,他不舒服。
小得不能再小,可别扭起来也闹心。
吵完架后每回都是孟聿峥主动过来服软。他知道她的课表,回回都笑吟吟地守在教室外等她下课,生理期的时候手上是一杯奶茶,其余时候要么一条某品牌新款项链,要么就是她惦念了许久的各种小物件。
他见到她也是,满嘴装着不正经的逗她开心的情话,归要洒脱大气,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放进心里的性格,往往象征性的三言两句就能哄好。
他哄人开心缓解气氛的把戏五花八门,执行起来的时候吊儿郎当,轻轻松松就转移了话题。
但却从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归要沉浸在这句话所带来的震惊之中,这份震惊足以让她忘记那些下意识的行为分析,也忽略许多明显的细节。
揪住他衣服的手渐渐松开。
心里的气消了大半,她拿脚轻踢了踢他,低道:“喘不过气了。”
男生实打实地压制着她,除却一条腿还能乱蹬,几乎全身都在他的覆盖之下。
她瞪着他,孟聿峥同她僵持了几秒,才终于起身离去。
她睡不着了,坐起身来,抬手替自己拉上了衣服。
哪知旁边的人却忽然作坏,又一把将她往下拉去,她惊呼,径直跌进他的臂弯里。
头顶上方传来他轻轻一声笑,人被他死死搂着,怎么也挣脱不开。
刚整理好的衣服又乱了,她干脆任其如何,乖顺地靠在他胸膛里,侧耳倾听他的心跳节律。
不愉快的情绪在亲密的肢体触碰中逐渐消弭,两人呼吸平稳,正常到仿佛方才的争执都不作数。
也就是此刻才能好好与他说话。
她抬头瞧了一眼他,他闭着眼,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心底里深叹,她想了想,开口道:“我妈妈当年,为了她的丈夫,放弃过一次很重要的读书深造的机会。”
忆起顾晓敏,眼眶总是忍不住地湿润,她的声音放得很低很轻,倾诉起那段往事,语气亦是难掩盖的怅然。
“男人一句需要她,她就能彻底放下自己的学业前途,死心塌地地去扶持他做他的后盾。”
“你说她糊涂吗?却也未必。”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丈夫的变化,也比谁都明白自己可能的下场,她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
顾晓敏走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想,若是当时没有答应归远山呢?
也许,她会在异国他乡遇见一个比归远山更好的男人,同他结婚生子,过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而绝非仅仅只是囿于一座小城里,做区区一位男人的妻子。
正因为亲眼见证过,所以后来她的性子里,总藏着一股狠,对自己的狠。
怕自己走偏了轨,也怕自己抓不住机会。
当年考京大便是她逼迫自己最多的时候,那三年里将自己逼哭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清。
思及,她身子微微往上,挤到他的颊边,靠在他肩上。这个姿势方便他抱得更紧,他也的确将她抱得更紧。
被子因为二人的姿势变动而窸窣作响,他的力道定人心,有淡淡的安抚。
“所以孟聿峥,”她说,“再难我都陪着你,但你不要放弃自己热爱的东西。那是你最喜欢的领域,你也知道放下它,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不是吗?”
孟聿峥闭着眼,没说话。
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回避她。
归要猜不着他心里想什么,等不来回应,睁着眼睛发呆许久,后来困意也慢慢来袭,便依在他怀中,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只是中途被弄醒过一次。
恍惚之间感觉到额间落下一道湿而温的柔软,带着点珍惜,一次不够,又加重落了第二次。
“我会一直爱你。”
她听见枕边人的轻语:“这就够了。”
她那时睡意正浓,没太意外他这近似哀叹的话,像个没心没肺的傻瓜,很快便再次睡过去。
回了京城后的日子一切照旧。
每天三点一线,有空了便跑去孟聿峥的工作室探望,他有时在,有时不在,不在的时候居多,都是老刘替他打理事务。
她课后闲暇时间多了一件关注陈南枫判决书的事儿。
开庭时间定于一个月后,二姨夫找了辩护律师,听说陈南枫这案子很大可能被判定为过失杀人,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量刑决计跑不了。
外公经此一事大受打击,人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去了精气神,成日坐在家里,也不再爱出门,与顾臻的关系更是一落千丈。
望城的消息断断续续地传来,京城的课业也愈发繁忙。
那段时间她心情不好,上课的时候心不在焉,就连冉冉也看出来了,还戳着她耳后那块淤青,说怎么着啊?咱们大佬这是没伺候好,还是伺候得太好了?
归要:“……”
她搓揉着那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弄上的痕迹,脑中却慢慢地回想起前夜。
她很少有半夜转醒的情况。
醒来后发现身侧没人,被窝也凉凉的。
抬眼一瞧,发现那人又站在阳台外头抽烟,身子微微探出外面,抖落了几株烟灰。
背影融入夜色里,仿佛蕴着化不开的浓雾。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心事重重的。
她猜度是想法子如何同孟南君抗衡,孟氏的孟先生手眼通天,他想在孟南君手底下破出一条道,只怕够呛。
她下了床,向他走过去。
没有刻意压抑脚步声,听见身后动静,他回头看来。
见到她醒了,孟聿峥灭了烟,很自然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归要却盯着那根烟出神,随后又仰头道:“老这么熬夜,身体会出问题。”
他看着倒是无所谓:“干咱们这行,身体有毛病不是最常见的事儿么?”
她轻噎:“那也不能这样,又是熬夜,又是抽烟,身体不要了?”
他低促轻笑,托起她的脸,抵着她额头,似真似假道:“想管我?那你跟我结婚,管我一辈子?”
这话说得无比随意。
就如同曾经二人开玩笑聊着那些假大空的问题一般,说出口的时候都没见他有过真心。
可归要却被这话弄得略有怔然,连后续他的问话都没能跟上。
他瞧着她反应迟钝,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
“归要,我说真的。”
她依然怔忪:“什么?”
他笑着把她往阳台边一压,吻了上去,简单热烈,伴着那句话一并传来——
“我要是跟你求婚,你答应么?”
第49章
归要,你答应么?
她望住他,夜色分明寂寥,耳畔却汹涌激荡。
他侧着身子,懒懒斜靠在阳台边,一只手搭在她的后腰,说话时候微微偏头来看她,神色是不着调的,眸底、口吻却是认真的。
她心头一跳,嘴唇翕动,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孟聿峥瞧着她,偏就这时,忽然笑出了声,归要轻滞,不明所以。
只见他慢悠悠地挪开目光,落在阳台之外的某处,说了一句算了:“再等等吧,咱们家要要还小。”
还有机会遇见许多人呢。
可不同与他的考虑,这话叫归要徒生一股被戏耍了真心的愤懑。
当结婚是说着好玩儿的么?
她想不过,撒气一般地踹了他一脚。
那一脚踹得猛,疼得孟聿峥直吸气,好半天没回过劲儿来。
归要气鼓鼓地蒙头睡下时,还听见他闲散的调侃:“给你丫惯得,现如今脾气越来越大了。”
她陷在被子,没理他。
他轻嗤,故意上前来掀开她的被子亲她烦她。
那双手在她身上游走轻抚,她不堪其扰,推不开又躲不掉,只能憋着气,瓮声瓮气地骂他:“孟聿峥,你手往哪儿摸呢!”
“全身上下哪儿没碰过?”他同她戏闹,咬着她的耳朵,震颤着笑,“你不是最喜欢我揉你……”
话说了一半就被她捂住了嘴。
孟聿峥那张嘴有时候是真让她害怕,时不时语出惊人,听得人心肝一战。
什么闺房荤话都拿出来说,流氓!
他在她枕边歪着笑着,任她羞恼堵住自己的嘴。
他喜爱她这副怒意带娇羞的样子,小小的一张脸,眼睛瞪人的时候亮晶晶的,活像只炸毛的猫咪。
可爱得不行。
他看着看着就收敛了笑,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翻滚的暮霭。
他同她打闹是收着力的,若真较劲儿,她完全不是对手。
最后她被他全面压制,膝盖被抵着,手腕被扣着,动弹不得,被他抓着亲了个遍。
淤痕大概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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