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的后劲儿弄得人格外难受,胃里像是灼烧着一把熊熊烈火,连吐息都带着浓浓的酒气。
在澳的几年,她跟着方玲媛这样的人,多多少少都学会了点儿喝酒,这酒如今虽不足以撂倒她,但喝急了,总归还是坚持不住。
手底下那帮人跟着姚陶去了半天也没回来,付巍等着,归要脑袋越来越昏沉,也管不了旁边的人是谁,混沌之间顺口问了句:“我哥哥呢?怎么跟去了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就看见有个服务生走进来,那男孩脸色不太好,吞吞吐吐的,望着付巍欲言又止。
付巍见他那样子,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出事儿了。
果不其然,那个服务生蚊音一般地说道:“付总,真……真有个小姑娘……被姚陶藏在化妆间的私人柜子里,发现的时候孩子憋坏了,而且正发着烧不省人事,这会儿已经被那个男的送去医院了。”
你大爷的姚陶!
还真带着一孩子来这儿上班呢!
付巍头都要炸了,啪地一声,玻璃杯被他瞬间挥斥在地。
“姚陶这个臭婊子!枉老子对她这么好!她想害死老子是不是?!她人呢!赶紧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付巍发了好大的脾气,气得酒醒了大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压不住火,又是一通骂。
归要听力迟钝,不怎么搭理,只迷蒙之间听见哥哥似乎走了,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偏这时脑袋一打结,觉得自己这醉醺醺的样子去了医院也只能添乱,陈南枫既然找到茜茜了,那想必茜茜也平安。
于是她撑着一丝仅存的理智,怵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接着回头,大着舌头,习惯性地对付巍用英文说了句:“Waiter,你们这儿的休息室在哪里?我头疼,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会儿。”
“顺便麻烦泡杯蜂蜜水,谢谢。”
付巍:“……”
姑奶奶,当他这儿什么地方了?!
归要那厢却说完后便要往外走,踩着一地碎玻璃片,一个不注意,滑溜了一脚,她没站稳,就要一屁股摔下去。
这时一双大手从身后伸来,将她稳稳地托起。
后背抵着温暖结实的胸膛,归要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她明明是有意识的,这一刻却跟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眼前人。
面前的男人一句话也没说,牵扶住她的手臂,沉声说道:“休息室在哪儿?”
这话问的是付巍。
付巍从盛怒中惊醒,连声道:“从这儿绕一圈,就在后面,有个员工休息间……郭子!赶紧去买蜂蜜!”
孟聿峥扶着她便往外走。
归要脑袋乱糟糟的,不知道他怎么就忽然出现在这儿了,他面色平平一言不发,可归要就是能敏锐感觉到,他在生气。
她喝了酒,走不稳路,已是极力平衡自己,却还是一路踉踉跄跄地摸索,弄得两人走得也格外缓慢。
“你怎么来了呀?”
她抬头去看他,轻轻问道,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他还是不说话。
酒壮怂人胆,她见他冷着自己,又伸手反牵住他的袖口:“孟聿峥,你怎么不理我?”
他的确故意不理她。
两人快走到休息室的时候,孟聿峥也依然没搭理她。
后方休息室相比起外面的金碧辉煌,实在算不得整洁。安静倒是安静,只是走廊杂物堆积,阴暗潮湿,归要这个喝醉了酒的人,一脚一个钉子,难走得很。
孟聿峥嘴上不说,眼里手上却替她把控着,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扶持着她,愣是没让她磕碰着一点。
上次见她喝醉,还是七年前,两个人刚在一起那会儿。
那次没喝几口就醉了,后来也听话,没他在的时候,她是滴酒不沾,乖得让人省心。
所以他知道她酒量不济,怕她受人欺负,急匆匆地赶过来,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状态比他想象中好很多。
到底是变了的。
他们已有七年光阴未曾参与过彼此的生活,早已错过许多蜕变的瞬间。
他不知她如今能轻易干掉一瓶龙舌兰,就像她也不知,他当年心如死灰,最没出息的时候,是真的想过不要自己这条烂命了。
那时候他可劲儿地折腾,总觉得这样做了,她兴许能疼疼他,回来瞧上一眼。
说他幼稚也中肯,他自己也承认这样极其幼稚。
然而事实上却是,他过去的每一天都如此渴盼与她相见,人家却在异国他乡不闻不问,似要将他彻底摒弃。
归要连连回头,在念叨着还要走多久,不想走了,累得慌。
任性一如昔年。
而最可笑的是他竟然还是很想迁就她顺着她。
放在她腰间的手发泄一般,忽然一个用力,将她揽至身前,归要双手抵在他胸前,神色略惊,撑圆了眼睛:“孟聿峥……”
他却低眸凝着她,没头没脑地忽然问出一句:“如果没有那张明信片呢?”
如果没有那张阴差阳错的明信片,她不知道他有多想她呢?
还会这样义无反顾地回来么?
归要怔怔,像是没反应过来,始终没说话。忽然,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眼眶猝不及防地便落下一滴泪来。
便是这种时候,她也还是选择低下头,没说话。
可不说话,便是默认——
若是不知道,她便真的,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明明骗一骗他他就能相信的事情,她偏就是不做。
放在她腰间的手抽出,接着又一把攥住她肩膀,她这些年瘦了许多,曾经圆润的肩膀如今却单薄到能被他悉数握住。
他力道很重,肩膀像是快被他捏碎,整个身子都开始发疼。她忍不住颤出一声嘤咛,说孟聿峥我疼。
那些始终盘旋在心中的疑问终于是有了答案,孟聿峥觉得自己心口仿佛被她生生挖出一道血淋淋的伤痕,他恨极,旁边的壁上褪了一层墙纸,露出灰白的墙面,他猛地迈步上前,将她死死抵在那上面,徒手捏起她的下颚,动作粗暴野蛮,顾不得她疼到眼圈泛红,只能无助得抓住他作祟的手腕。
咬牙切齿的声音里,他听见自己语气里藏着的那一缕无力的质问:“那我孟聿峥又算什么?一个仅仅交往了一年不到的可有可无的前男友而已是么?”
归要想挣脱他,嘴上却又说着不是。
声线可怜脆弱,在他掌心之下易碎得像只娃娃。
那些话她说不出口。
京都繁花似锦,可她总觉得,没了他,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宁可随风而起四处流浪,也不想多瞧一眼他娶妻生子,心中再爱一人。
可她又要怎么说呢?
她眼睛有亮晶晶的水汽,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的。
两人在这方小小空间里,有过短暂的拉锯。
她从他那里读出许多情绪,知道他今晚这趟是带着目的而来。
所以他们势必会争出一个结果。
终于,她忍着疼,抬起手,柔软舒适的掌心轻轻覆在他青筋凸起的手臂,宛如安抚顺从。
她声调很低,尾音带着点儿轻颤,问他时,那股别扭拧巴的劲儿莫名招人心疼:“那,你还要不要我?”
仿佛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猫咪,试探着爪子轻挠他,在他跟前求着疼爱。
她主动服软,他心中便不由自主地微动,慢慢松开对她的桎梏,又慢慢沉下身,与她对视,眼里乍起一抹谑意,笑不抵眼,语气轻浪:“你说的是哪种要?”
归要不语。
她怎能听不明白,他这人骨子里刻着羁野与浪荡,没消气,就是故意为难她。
于是她想也没想,眼一闭,身子一倾,朝他吻了上去。
第一次做这种投怀送抱的事情,她心脏砰砰直跳,也羞耻得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她吻得克制,贴着他的唇角,没敢太过放肆。
怯怯又微微退离,想趁机去观察他的表情,却在刚起身的第一秒,便被他按住后脖颈,整个人向前扑去。
温软的唇瓣挟着他狂烈的气息翻滚而来,她只愣了一下,而后闭上眼,更加主动地回应他。
静谧无人的空间,旧情待燃的二人,空气胶着的暗味,无一不是催动心底情意最好的一把火。
于是两个人一发不可收拾地纠缠在一起。
他吻得用力,七年的遗憾与怨恨杂糅,思念与渴望交汇,几乎带着毁天灭地的意味,将她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
就着酒意她比平时更加大胆,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轻轻摩挲着他的后颈,哪怕是身后抵着的墙壁粗粝咯人。
唇舌辗转、吮吸、吞舐。
渴求着对方的身与息,搅缠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世间没有第二人更能令彼此满意动情。
归要呼吸早已经乱了,人也乱在他的怀中,软在他的手心,可他却嫌不够,手直直探进她的。
她呼吸骤然一窒,接而婉转出一道动听的轻吟。
“孟聿峥……”她应承他的亲吻,含含糊糊地叫出他的名字,却换来他更重的搓揉。
逼仄的空间刹那间变得潮湿。
两人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吻得意乱情迷,一度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而就在孟聿峥的手意图往下探索时,忽然闯进来一个不识趣的家伙,那人的声音从拐弯处转过来:“峥哥!峥哥!蜂蜜来——”
话音戛然而止。
归要一惊,虽然醉酒但不至于理智全失,感觉有人来了作势便想推开他。
哪知身前的人却没亲够,气性上来了压根不搭理,宛如一堵墙,任她如何用力都无可奈何,甚至大手一捞,将她乱动的脑袋紧紧摁住,手腕被他束缚在身后动弹不得,扣得她发疼。
他不管不顾,离经叛道地加深了这个迷乱潮湿的吻。
归要推不开他,只听见那道声音下一刻无比慌乱地再次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
全过程三秒不到,仓皇的脚步声如同坐上火箭般飞驰离去,一路叮叮当当,不知碰倒了什么。
只是两边人都已经顾不得。
那人离开后,孟聿峥更加放肆,将她抱起坐在一边的桌上。
她被吻得身子直往后仰。
良久,他放开她,又意犹未尽地捧着她的脸反复轻啄。
呼吸有点重,有点急。
她面色潮红,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瞧着他。
他受不了这样的她,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她也依然能凭这么一个眼神便逼他臣服麾下。
“跟我回家。”他说。
声音轻哑。
却是笃定的、毋庸置疑的。
第67章
月光如水倾泄,轻纱薄幔拂过阳台一角。
知云水间这处位置隐蔽性极好,幢与幢之间隔了老远,一到夜里,房间内几乎听不着任何杂音。
忽地,房间里门口处传来滴滴声。
是电子密码锁的解开的声音。
三秒钟后,门被人迫不及待地顶开,砰地一声巨响,两具身体随着门一并撞在墙上。
男人肩背宽壮,扶住她细腰的手腕有股股青筋凸起,整个人欺在她身上时,如同野心勃勃的狼兽。
室内没开灯,他也没打算开,双手托着她的臀,她双脚腾空,没安全感,四肢便如树袋熊一般情不自禁地缠紧了他。
两人歪倒在正中央的沙发上,他的身体滚烫,亲噬着她肩颈的唇也灼得人皮肤发热躁动。
她衣衫半解,肩头光/裸,乱在他身下。
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衬衫最顶上两颗扣子被她刚刚在车上时便扒开, 第三颗是他自己急着解,分神之间,扯断了不知蹦去了哪个角落。
两人心头都带着急切,只恨不能融入彼此的身体。
她身上的酒气愈发浓重,明显感觉她意识开始混沌不清起来。
某一刻,想是被吻得迷糊了心智,竟突然开始推搡起他来。
“孟聿峥。”她唤他。
这时候的姑娘声音叫人名字最是好听,朦朦胧胧的,蕴着数不尽的撒娇造作。
孟聿峥正上兴头,没忍心强迫她,微微立起身来。
她这会儿也没功夫去辨析他的神情,一门心思只顾着倾诉,轻细的声音里有呼吸不畅的喘:“我……有话,一定要告诉你。”
他没说话,却抵着她额头,一双眼睛紧盯着她的一呼一吸。
他在等她开口。
空气里蛰伏着彼此还未消停的暗势,他轻微喘着气,在她酝酿时便等不及忍不住,低头去一下又一下地啄吻着她。
她的话被吻得断断续续,仰起头承受:“我其实,不想去。”
“什么?”
她抬起迷蒙的眼,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去。”
孟聿峥顿住,耐着心问她:“去哪里?”
她的意识却混乱不堪,言罢又纠结地摇摇头,突然轻声抽噎起来。
她想起那些在国外过得并不算畅意的日子,那些难熬的思念家乡的漫漫长夜,还有因为水土不服暴瘦十斤时……她心里越来越疼,疼到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住,拧转撕扯。
龙舌兰后劲儿大,这会儿全一股脑涌了上来。
醉了酒的姑娘思维活跃,说的话也上下不接,没头没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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