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她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婆子丫鬟们簇拥着老太太过来了。
昨夜未等到孙儿回来,外祖母睡得很不踏实,晨间醒来得知年安已安然到家,她再也等不及,非要亲自过来看一眼才放心。
丫鬟搀扶着她走进来,外祖母一见到年安躺在床上,身上的衣裳干干净净,除了额头有一道疤痕,其他的并无大碍,当即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坐在床边看了半晌,摸摸手,又摸摸腿骨,惹得一旁的婆子忍不住笑:“老太太这下可以放心了吧?少爷他好着呢!”
外祖母笑道:“这我就放心了。”
她转头看向明月,欣慰道:“月儿,你辛苦一宿,还特地为年安换了衣裳,眼圈都熬青了,这里有丫头们伺候着,你快回屋歇息去吧。”
明月柔声道:“不碍事的,我不累。”
“不累也要去歇息,要不然等会子年安醒了,见你这副模样,可怜见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呢!”
说得一屋子人都笑了。
明月面色微热,腼腆一笑,起身道了万福,回了自己房里歇息。
可她身子虽有些倦,但心里一直记挂着江年安,囫囵睡了一个多时辰便醒了,更衣梳头,又来到他房里。
见他还未醒,不禁有些焦急,问前来把脉的大夫,“大夫,他为何昏迷不醒?”
“少爷他摔到了头,许是伤到内部,残有淤血,昏迷难醒也是常有的,姑娘无需担心,待过几日淤血散去,自然会醒来。”
大夫的一番话使得明月放下心来。
只需静等几日,年安便会恢复如初。
之后几天,明月悉心照顾江年安,亲自给他喂饭、喂水、擦拭身子。
虽然两人过阵子便要成亲,府中众人也早已视她为少夫人,但明月在给他擦身子时还是避开了某处。
她抿了抿唇,等他醒了,自个儿再好生清洗也是一样。
这天夜里,明月正如常为江年安的手腕擦药,忽地手指被人捉住,她愣了一下,旋即欣喜若狂地抬起眼——
少年黑眸惺忪,神色茫然,右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头疼,他眨了眨眼,直盯着明月。
明月关切地凝望着他,“年安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少年眉头微蹙,眼中迷茫更盛,声音微沙:“姐姐?”
明月笑道:“怎么昏迷了这几日,连我似乎都不认得了?”
少年唇角蓦地扬起,忽地扑到她怀中,“姐姐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明月笑容微僵,“你找我做什么?”
江年安眸光澄澈,嗓音洪亮:“当然是找姐姐一同回家了!”
明月越发疑惑,捧起他的脸认真凝视,“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江年安啊,姐姐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明月笑了笑,兴许他是睡得太久,一时有些胡言乱语也说不定。
可下一瞬,她就腾地红了脸——
高大少年脸色微红,长腿扭动,很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姐姐,我想出恭……姐姐帮我解开裤子好不好?”
明月怔愣地看着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第41章 怪病
“姐姐快帮帮我。”
高大少年满脸窘迫, 目光哀求地看着她。
明月心下微惊,不动声色地问:“年安怎么不能自己来?”
虽然他手腕有些擦伤,但是大夫说并无大碍, 不至于连裤子都解不了。
江年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两只手, 语气有些委屈:“姐姐难道忘了,我的手不是被门给挤肿了吗?”
明月愕然,目光落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上,那儿好端端的, 哪有半分红肿?
莫非他眼睛出了问题?
明天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年安, 你能看清我的手吗?”
江年安疑惑问:“能啊, 姐姐你怎么了?唔……”他眉头微蹙,声音有几分发颤,“姐姐, 我快忍不住了……”
见他长腿越拢越紧,明月面色微热,顾不得细问,俯身为他加开裤腰,将他带到了屏风后, 那里放着浴桶恭桶等物。
隔着一道软屏, 声音清晰无比。
明月听得一阵面红耳赤,只觉万分尴尬。
没过一会儿,身后传来少年迟疑的声音——
“姐姐,我不会系……”
明月登时怔住,年安他、不会是把脑子给摔坏了吧?要不怎么连腰带都不会系了呢?
她抖着手给他穿好衣裳, 思索许久,试探着问:“年安, 你今年几岁了?”
江年安瞪大眼,眼眸中闪过一抹震惊,“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我今年六岁了呀!”
明月:“……”
她艰涩地吞咽一下口水,“那我呢?我多大?”
江年安神色笃定:“姐姐比我大两岁,自然是八岁!”
语气得意,颇有种没被难到的自豪感。
明月只觉眼前一黑,赶紧吩咐丫鬟请两位老人家过来。
外祖父得知江年安的神智竟变成六岁小儿后,先是不信,却在看到江年安眸光澄澈,言行举止恍若稚童后,不得不心生怀疑。
“大夫不是说他没受什么伤,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命人将城中有名的大夫都请了来,依次诊脉后,大夫们的说辞却几乎一致。
“公子前阵子头部受伤,摔得不轻,兴许是脑内某处残有淤血未消,压迫到了什么,所以才导致今日这种局面。”
“至于能否恢复正常、何时可以恢复,请恕老朽才疏学浅、无从得知。”
一番话说罢,众人皆变了脸色。
外祖母本就身子虚弱,前几日因为担忧江年安的安危茶饭难进、辗转难眠,今晨好容易见他全须全尾地回来,刚放下的一颗心还没落安稳,便又听说了此事,当即一阵急火攻心,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丫鬟婆子们忙搀扶着回房,迭声叫大夫不止,江晴雪满面忧心,一块跟着进去伺候。
江年安站在明月身后,目露戒备地望着外祖父,一时间没弄清自己与他们的关系。
怎么自己一觉醒来,便忽地多了两个亲戚?
尽管明月柔声跟他解释了一番,但他还是不太相信——只有姐姐对他好,其他人他都信不过。
外祖父神色复杂地看着江年安,好半晌才道:“明月,安儿如今变成这样,他只信得过你,还有劳你多加照顾,至于你们的婚事……”
明月道:“您放心,年安无论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他还是他,我都会好好照顾他的。”她眼睫低垂,“我与他的事,以后再说罢。”
可谁知江年安却蓦地大声道:“不行!我要与姐姐成亲!”
明月微愣,他的心智都变成了六岁小儿,怎么还惦记着与她成亲的事?
外祖父也有些犹豫:“安儿,成亲一事,待你身子好了再说。”
如今他倒不是嫌明月配不上年安,而是担心年安若是一直这样傻里傻气,岂不是耽误了人家姑娘一生?
谁料江年安却十分执拗,抱着明月的手臂不撒手,“不,我就要与姐姐成亲!”
见他们两人都不吱声,他威胁道:“你要是不同意,我从今晚起就不吃饭了!”
“……”外祖父揉了揉眉心,目露无奈,看向明月,询问她的意见,“明月你觉得如何?”
“就还按原定的日子来罢。”明月唇角微弯,安抚地拍了拍江年安的手背,“月底我们就成亲。”
“太好了!”
江年安眉开眼笑,欢喜非常。
外祖父则看着明月,眸光有些复杂。
不过片刻的功夫,阖府上下都得知少爷得了怪病,言行如今像个稚童一般。
众人疑惑可惜之余,也都被叮嘱谨言慎行,不可多嘴多舌,府内如常准备少爷成亲一事。
当晚,少爷所住的院子便发生一件事,叫众人哭笑不得。
起因是天色渐晚,明月陪江年安吃罢饭后,便准备回自己房里歇息,可江年安却神色忸怩地叫住了她。
“姐姐,我想洗澡。”
明月额角微跳,“我叫丫头们送水来,伺候你沐浴。”
“不要她们,就要姐姐。”
许是心智回到了六岁,江年安抱起她来更是随心随性,以前还忌讳着旁边有丫鬟小厮,如今竟当着人面也毫不遮掩,动不动便拦腰抱住她,脸颊在她颈边蹭来蹭去的,撒娇起来万分熟练。
尴尬羞窘的只有明月。
如今他还要她给他洗澡?!明月眼前微微发黑,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的性子十分古怪,一点也不像年幼时那般懂事体贴,反倒颇为任性霸道,但凡是他想要的,必须要得到,要不然便是耍赖要挟。
明月不禁怀疑,眼前的江年安是不是被人给夺舍了?要不要去庙里烧炷香去去邪祟?
胡思乱想之际,丫鬟已然倒好了洗澡水。
江年安利落地脱干净衣服,踏进浴桶里坐着,眼巴巴地看着明月。
“姐姐快来帮帮我。”
少年眉眼如画,俊美的脸上满是殷切,声音清脆中又饱含哀求。
这场景太过眼熟。
明月眼神乱飞,耳朵微红,不禁想起少年之前在暗夜中的低声呢喃。
他附在她耳边,薄唇微微翕动,轻触在她红透的耳垂,引得她一阵颤栗。
“姐姐干嘛一直揉我的耳朵?”
少年面颊微红,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
明月心下一慌,连忙收回手,稳了稳心神,掬起水淋在他脊背上,拿帕子细细为他擦拭。
江年安舒服得直眯眼,仰起修长的脖颈,任由她的手拂过。
当她的指尖无意间拂过他凸起的喉结时,他闷哼一声,黑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姐姐,为什么你摸这里我会觉得有些热?”
“嗯?水热吗?我叫人送些凉的来。”
“不是,”江年安捉住她的手,再次拂过喉结,他身子一颤,喉间忍不住发出似喘似吟的声响,“是身上热。”
明月登时红了脸,想抽回手指,却没想到他的力气极大,只得小声劝哄:“可能是泡得时间有点长了罢,要不要起来擦干?”
江年安却意犹未尽,捉着她的手把玩,似在纵火般,拂过锁骨、胸膛。
见他似乎还要往下,明月连忙按住他的手,“别……”
“怎么了姐姐?”
少年俊美的脸上满是纯真的疑惑。
明月咬了咬唇,艰难解释:“那里、不是谁都能随便碰的。”
江年安眸光晶亮,“可姐姐又不是旁人。”
明月心跳倏地漏了一下,面色愈红,“那也不行。”
“可是姐姐,我很不舒服。”江年安脸紧贴着她的手臂,眉眼湿漉漉的,挂着几颗水珠,“我也不知是怎么了,绷得难受,姐姐我是不是病了?”
明月脸红得快要滴血,抿唇道:“你没有病,放着不管,过会子就好了。”
少年抬起头凝望着她,漆黑的瞳孔中映出她娇小的身影。
“姐姐似乎,很懂的样子?”
明月大窘,忙摆手否认:“哪有!我、我也不过是猜测罢了。”
“哦……”江年安眉间微蹙,喘了一声,“似乎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明月绞着手,纠结须臾,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江年安疑惑地依言照做,果然很快便舒展了眉头,他声音微沙,却难掩愉悦,“姐姐你好厉害呀!”
明月耳根红得几乎透明。
她掩面躲到屏风后,等了许久,腿儿都站乏了,浴桶里的人仍兴致勃勃。
又过了一会儿,明月觉得桶里的水估计都冷了下来,才听到一声熟悉的低哼。
她松了一口气,这才恍觉额上竟生出一抹细汗。
江年安许是有些害羞,自个儿胡乱擦了身子穿上寝衣,他躺在床上,两眼发亮,对走到门边作势离开的明月拍了拍床边。
“姐姐快来!被子里可暖和了!”
明月:“……我去洗个澡再来。”
江年安遗憾道:“早知方才叫姐姐与我一起洗了,两个人一起洗还热闹。”
明月唇角的笑意僵住,一时间有些不敢看旁边的人。
帘后伺候的小丫头抿唇偷笑,被大一些的丫鬟无声呵止,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外间。
尽管磨磨蹭蹭许久,但明月还是经不住江年安的三催四请,心跳怦怦地躺到了他旁边。
江年安毫不客气,径直与她钻入了同个被窝,长臂一伸,将她抱了个满怀。
屋里烧着地龙与火盆,但明月向来惧寒,冬日里常年手脚冰凉。
此时不过方洗罢澡,可丝丝寒意已从足底蔓延开来,少年暖烘烘的身体贴过来时,她登时身上一暖,蜷缩着的足尖也缓缓放松下来。
“姐姐的脚冰冰的。”少年腿长手长,将明月几乎包在怀中,“不过我的脚很热,我给姐姐暖暖。”
说着,他便用脚掌包住她的双足,微凉触上暖热,明月不禁低声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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