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津美纪……
“咔嚓”一声,周围没有找到任何防身器具的爱将鞋柜上的花瓶砸碎,断口锋利,她无暇做出更多思考,为了救下五条悟,果断刺向那个还没把刀从五条悟身上拔出的人。
但她的进攻毫无章法,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面前连最强空档都能抓住的强敌?
对方似乎对他们相当了解,看到爱冲来,他娴熟地收敛了左手的咒力,随手一挥就将那半支花瓶打到一边。
然后则在确认五条悟身上的伤口没有被反转术式愈合后抽刀起身,平静地看着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紫色青筋沿着五条悟的伤口蔓延开来。
“这是只有你能改变的未来。”夏油杰曾这样对津美纪说道,“你知道吗,当年正是悟的降生导致了现代诅咒的增强,就像田径竞技中雷打不动的世界纪录突然被刷新一样……我们的最终目标既然是让诅咒消失,要实现目标也一定会遭到他阻拦,那不如先下手为强,就他开始吧!”
“悟给过小爱一把刀,他没告诉我是从哪里弄来的,但那是一把刺出伤口无法被反转术式治愈,一斩即杀的咒具,小爱会让你帮忙保管提包,就在里面,去帮我拿来好吗?”
没错,夏油杰的计划正是如此,他自知早已被五条悟甩开距离,便将主意打到刀上。
由于爱的特殊体质,哪怕五条悟已经成功掌握了被动开启无下限术式的技巧,在爱面前还是会切换回手动挡。
而他又不会对自己设防,凭借夏油杰的估算,只要自己能够抓住一秒钟的空挡,就足以完成对五条悟的击杀。
“小爱,不是别人,就是我。”夏油杰抬脚迈过倒地的五条悟,对爱伸出那只沾满了挚友鲜血的手,“久等了,我们一起去我们想要的世界吧。”
第21章
二十一
什么是因果轮回的诅咒。
十五年,两个不同的世界,却兜兜转转上演了出奇相似的一幕。
夏油杰向爱坦言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他告诉爱,爱希望颠覆世界的规则,构筑一个诅咒不会产生的世界,巧得很,这也是他的愿望。
他说他一度放弃了这个根本不可能达成的目标,是爱的坚持唤醒了他的初心。
他终于向爱表明了心意,郑重其事地许下承诺,表示从今往后的路无论多么艰难,他都愿意拉着她的手一起走。
“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面对少年逼近的身体和伸来的手,爱步步后退,直至后背抵上身后的衣架,她复又低头看到生死未卜的五条悟,才站定。
“这些都不论,你为什么要对五条君做这种事情?”
“你真的没察觉到吗,悟也喜欢你。”
夏油杰也顺着她的视线瞥了眼不出意外仍一息尚存,一定正试图用反转术式对身上伤口进行修复的五条悟。
“他永远那么傲慢,既不屑于察觉我的心思,也觉得你是他势在必得的囊中之物,他只要待在原地,你迟早会主动奔向他。”
“你信不信,如果他现在还有力气说话,肯定会和我说我真是异想天开,杀光所有非术师什么的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夏油杰说到这里,本来平和声线已经浸染了些许讽意:“可他明明自己就做得到,却自始至终什么都没为你做。”
爱觉得夏油杰能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疯了:“不只五条君,我也觉得你在异想天开,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要别人为我杀光所有非术师了?”
“你难道不想要一个不会产生诅咒的世界吗?”夏油杰说。
“那只是一个我会为之努力的目标!”爱说,“而且我希望的是尽我所能,将爱和欢乐带给这个世界,哪怕用谎言的方式,只要大家都不难过了,就……”
“呵呵,这不是承认了吗,小爱。”夏油杰打断她的话,“你和我才是一样的,我们都会使用卑劣的手段来实现目标。我不会再让你独自背负罪孽了,从今往后,我会帮你达成你想要的世界。”
“我……”爱被他的谬论噎得无话可说。
当然她也清楚现在不是和他争论的时候,于是她将手探进连衣裙的衣兜,用指纹解锁了手机,然后凭借记忆和直觉盲拨了硝子的号码。
上一世的遭遇让她养成了无论何时开门都要挂门链的习惯。
现在的情形无疑又给她上了一课,那就是紧急呼救的号码一定要设多个。
她之前只设了五条悟和夏油杰,遇到现在这种一个莫名其妙黑化把另一个捅了的局面,她根本求救无门。
真是太糟糕了,爱心想,也不知到底接通了没有,如果她记错号码或按岔了键子,就完蛋了……
“夏油君,你恨五条君吗?”但事到如今爱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当做是接通了,试图说一些能让硝子在另一边确定情况的话题。
“怎么可能?”夏油杰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用轻松的语气和她聊着天,“虽然我们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一直存在分歧,但别说恨,我甚至从来没有嫉妒或者讨厌过他。”
“那你……”
爱本来想冷静地应对目前的情况,无论如何都要避免事态变得更加不可控。
不料说起五条悟,声音竟不自觉地又带了哭腔,以至于才刚刚吐出一个音节就喉咙一阵阵发紧,哽咽得根本说不全后面的话。
“那我是怎么办到对悟痛下杀手的,小爱你是想问这个吗?”夏油杰瞧穿了她的心思似的,主动帮她把话说完。
爱强忍眼泪对他的猜测予以默认,然后就看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给出“为了你和大义”这种模棱两可的离谱答案。
“小爱,我知道你在怨我,认为悟是被我辜负的一方,无论如何都是我做得太绝。”
夏油杰注意到她一直胶在五条悟身上的视线,狭长的眼睛眯起来,浅浅地哼笑出声:“可你想过没有,他现在只要站起来,一样会杀了我。”
“五条君才不会!”
爱这会儿已经注意到了五条悟伤口处的紫色青筋正在时隐时现。
她清楚这是五条悟还活着的证明,所以本能地厉声反驳着夏油杰的话。
她不知道这次五条悟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否极泰来,可他既然还有意识,她就不想让他在惨遭挚友背刺后又听到这番杀人诛心的言论。
五条悟有多信任夏油杰?
在爱与五条悟相识的这一年,她几乎见证了全部。
在五条悟这里,几乎没有他不能对夏油杰分享的秘密。
从一开始他决心向咒术界高层隐瞒她的体质,到之后约好要一起守护她和作为星浆体的理子,再到后来几乎放任夏油杰成为了家里的一员,明明咒术界高层只指派了他一人来做她的担保和监护人……
夏油杰说他们都喜欢她,说五条悟是傲慢才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意,更从未以情敌的规格正视他。
可这难道不是五条悟足够信任他的证明吗?爱几乎可以肯定,当五条悟对她产生了这种名为喜欢的感情时,夏油杰一定是他的第一个倾诉对象。
他毫无保留地向夏油杰坦诚了所有,到头来他的挚友却一边仗着他的不设防暗度陈仓,一边还要怪罪他的视而不见。
“冒昧问一下,夏油君,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爱扯动嘴角对夏油杰笑了笑。
“意识到这点是一年前陪理子去到北海道的时候。”夏油杰说。
“那五条君呢?”爱又问。
“比我迟,应该是他决定和你同居的时候,有一天我们在高专碰到,他突然告诉我他要恋爱了,他不只不关心我怎么想,也不关心你怎么想。”
夏油杰自认给出了满分答案,而他也确实没说谎。
论对爱的感情,他绝对比五条悟更先,也远没有五条悟那么自以为是。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从降生起就是最强的神子,他想要的都会有,任何事只要由他来做就都有意义。”
爱垂了眼眸没再说话。
她觉得“神子”什么的称呼真讽刺,好像是获得了神的恩赐,却也无形中被树立成了他人的对立面。
明明也没有活得很轻松,和普通人一样,不过是让神寻乐的棋子而已,还是会叫人觉得他们是开了作弊器的人生赢家,根本不懂芸芸众生苦。
这时,五条悟原本放在箱子旁边的手机响了。
爱本不想予以理会,可打电话过来的人似乎很执着,一个打不通就打第二个,待到第三个打来的时候,夏油杰主动示意她可以去接,她便在短暂迟疑后接起了这通来自夜蛾正道的电话。
“悟,来不及解释了,你快去找小爱,硝子接到了小爱的求救电话,杰去她那里了!”夜蛾正道还以为电话对面的是五条悟。
“他在之前的任务中杀死了114名普通村民,甚至杀了他父母,高层现已将他认定为了背叛咒术界的诅咒师,小爱有危险,杰现在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喂?悟?你在听吗?我知道你一时间无法接受,但情况紧急,你先赶回去制止杰。”因为半晌没有得到答复,夜蛾正道的声音愈发焦急。
“……夜蛾先生,是我,夏油君现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见识到了。”爱心中笃定,夏油杰正是希望她知道这些才允许她过去接电话的。
她紧了紧握着手机的手,努力遏制住声线的颤抖:“五条君已经无法战斗了,不要让其他人过来,都会被杀的。”
说完,她果断按下了结束通话的按键,就像前世用尽最后的力气关死那道阻止露比过来的门一样,她毅然拦在了夏油杰面前,用自己娇小的身体自不量力地与少年对峙。
“小爱,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想我走,还是想和我一起走?”夏油杰似笑非笑地看着爱,“既然你不让他人再来插手,看来是不管怎样都决定选我了?”
“夏油君,难道不是你从一开始就没给我其他选择吗?”爱说,“你口口声声说五条君狂妄自大毫不顾及他人,但他从来没有试图去把我逼入如今的绝境,你说他是无所不能的神子,可弑父杀母,用下作的手段铲除可能会成为阻碍的挚友,你才是做了他绝对不会做的事。”
“我只是坚定了我的人生道路。”
夏油杰再次将那只染血的手伸向爱,少年精于格斗技的指腹带着薄薄一层茧,仿佛等了这一刻很久似的,动作极轻柔地为爱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你在为悟哭泣吗?我们两个人相比,你更喜欢他一点?”
爱侧头避开他的触碰:“我为五条君哭,和是否喜欢你们任何一人无关。我只是觉得他这个神子当得怪够呛的,用心喜欢的女孩儿是个彻头彻尾,既不会爱也从未想过去爱他的骗子,真心相待的挚友是个一直对他藏私,如今杀了他还要找理由指点他,将一切错误归咎于他的混蛋。”
“你从刚刚起就一直在假设他能站起来会如何,那你有数他给了你多长时间动手吗?”爱说,“我数了,远超你的预期,是整整五秒。也就是说,哪怕你拿出刀,你挥向他,他都不觉得你是认真的。让他倒在这里的不是你看似周全的计策,不是这把能克制他反转术式的咒具,而是你所谓他看不透你心思的骄傲,是他到死都将你视为挚友的天真!”
此时爱的模样,是夏油杰从未见过的。
或许是刚刚一直在强忍泪水的缘故,那双总是闪烁着绚烂星光的鸢紫眼瞳呈现出森然的暗红色。
白皙的皮肤在脸上几点血痕的映衬下几近透明,仿佛那朵滋生于世人爱意的花终于绽放,却并未如所有人期盼的那样鲜艳纯美,而是盛开在了暴风雨中,摇摇欲坠,却又如同罂粟一般散发着让人战栗的阴寒。
“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了吗?埋怨我,为他哭,无法理解我,却去理解他?”
夏油杰被她眼中迸射的凌凌寒光所慑,不由后退半步。
继而便看爱从颈上粗暴扯下那条他送给她的项链,直接掷到他怀里。
“你去哪里?”夏油杰将项链攥紧在手心,面无表情地旁观她扛起地上似乎仍没死透的五条悟,“我连自己的退路都没留,你觉得我会给你留退路吗?”
爱不理他,只在心里自嘲,她刚才光说五条悟的神子当得够呛,自己这个神女还不是一样。
早知道还会有第二次扛他的经历,她平时就该多干大米饭多举铁。
“话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总不能连垂死挣扎都不做就任你杀。”爱拖着五条悟移动到门口,喃喃自语着露出一丝苦笑,“呐,阿库亚,露比,你们看到了吗,妈妈有为你们努力到最后一刻,至少至少,妈妈真的很爱你们啊……”
爱完全不怀疑手上已经沾满了父母和挚友鲜血的夏油杰会在下一秒出手结束她的生命。
可她预料之中的死亡却迟迟没有如期而至,反倒是耳边响起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上次就想问……阿库亚和露比是谁……你为什么要对他们自称妈妈……除了我们的惠和津美纪……你还在外面和其他男人养孩子了吗?”
爱:“……”
不愧是你五条悟,将死之人,遗言是质问同居的暗恋对象是不是在外还有别的狗,身为神子却怎么把逼格掉光也是让你玩明白了。
第22章
二十二
“呵,该说你不愧是最强吗?即使被一击即杀的咒具刺中多处要害,你也能凭借自身的力量压制住数倍于常人致死量的咒毒。”
“我本来以为凭你的傲慢,只要我把握好你明我暗的先机,就会多少有些胜算……”
“结果还是这样,无论是小爱还是大义,我都拼不过你。我这样的家伙在你五条悟绝对的强大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你摆出那个手势,是表示也对我动了杀心吗?拜托,别打小爱的脸啊,她刚刚才说你不会对我做相同的事……嘛,开个玩笑,要杀就杀吧,她会理解你的。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做,她就会奔你而来。”
这是夏油杰留给五条悟和爱的最后一番话,然后对他摆出虚式茈起势的五条悟到底没能狠下心对他动手,他也就不紧不慢地走远,直至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所以,这是危机解除,一切暂时告一段落的意思吗?
意料之外的死里逃生让爱顷刻间松懈了紧绷的神经,不成想下一秒,本来紧盯夏油杰离开方向的五条悟再次倒了下去,要害处那数道本已有愈合趋势的伤口毫无征兆地迸开,象征咒毒的紫色青筋也变本加厉地蔓延开来。
“五条君!”爱急忙奔向他,堪堪接住了他失去平衡的身体。
“我本来也不会杀杰,不是因为刚刚只是虚张声势,没办法动手。”五条悟喉咙处的贯穿伤十分严重,如今几乎张口就会咳出血来,但他还是挣扎着对爱说出了这句话。
“……我谢谢你,非得现在和我解释这些吗?”爱无语极了,她帮他按住伤口止血都来不及,这人能不能有点轻重缓急的概念啊!
她也是急蒙了,五条悟四肢健全精力旺盛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概念,更何况这会儿命悬一线意识也越发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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