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重新打电话给夜蛾正道说明情况时,他和她喋喋不休地说,虽然他刚才暂时压抑住咒毒确实是靠暂停其他咒力输出全开反转术式,一旦他试图使用别的术式一定会诱发咒毒反扑,但他其实还是具备和夏油杰同归于尽的能力,没动手真的是还拿夏油杰当挚友,他没有辜负她对他的高看。
当她手忙脚乱地翻找绷带,想稍微给他的伤口做些处置时,他不顾她是因为什么才忙得脱不开身,只自顾自一直叫她的名字让她过去陪他。
当爱终于找全了东西回到他身旁,边为他包扎伤口边等辅助监督来接人时,他突然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对她笑了起来。
“小爱,抱抱我好吗?”
他那双湛蓝色的六眼依旧明亮得仿佛倒映着天空,只不过今天更多了几分迷离,纤长的白色睫毛伴随着他紊乱的呼吸节奏一下一下轻轻颤动着,昔日不可一世的神子竟在这一刻脆弱得如同一只一触即碎的玻璃娃娃。
“你不会死的。”爱鼻头发酸,俯身给了他一个轻而认真的拥抱,“夜蛾先生已经让人来接我们了,等到了高专,硝子他们都在,一定能让你没事。
五条悟没再说话,只心满意足地把头贴在她颈窝上蹭了蹭,撒娇的猫儿一般,用微凉的鼻尖剐蹭过她白皙细腻的颈部肌肤。
你不会死的。
这话与其说是用来安慰五条悟的,不如说是爱用来安慰自己的。
五条悟也确实给了她这种错觉。
坐在监督车上前往高专的全程,他似乎再一次压抑住了体内的咒毒,爱坐在他身侧心中惴惴,他则神色疏懒地靠在她身上,不时拿指尖卷起她的长发,漫不经心地弹弄。
但当他们抵达高专,硝子试着让自己的术式叠加他的术式,为他清除体内的咒毒时,却惊惧地发现了一个五条悟应该早已心中有数的事实。
“不行,老师,小爱。”
硝子颓然地收回手,舌头在牙齿上磕碰,好半天才挤出一个整句。
“这把咒具上附带的咒毒太特别了,一旦沾染就不可能清除。而且每一分每一秒的扩散方向和速度都在变化,他人的反转术式完全无法奏效。只能全靠五条自己,像之前双开无限被动和反转术式一样,依靠六眼的精细咒力操作,一刻不停地全开反转术式对每一处被咒毒破坏的身体组织进行修复。”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虽然很难,但如果是五条君的话,还是能够应付的,对吗?”
爱此时很是后悔她过去自忖是咒术界的外人,对一切咒术相关的东西都漠不关心,以至于她一时间根本没听懂硝子在说什么。
她刻意无视硝子凝重的表情,拼命维护心中那丝希望:“五条君能一直开着反转术式复原时刻被无限灼烧的大脑,自然也能用同样的方式抵抗体内的咒毒,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硝子垂眸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旁的夜蛾正道不得不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这两者不能并行,悟必须时刻紧绷神经捕捉体内咒毒的动向,一旦使用咒力去做其他事,就可能导致眼下容错率极低的平衡被打破,换句话说,当世最强的神话到此为止了,悟以后……怕是维系咒术师的身份都很困难。”
“硝子,你和悟还有小爱呆在这里,我必须去一趟高层那里。现在的情况需要召回九十九由基,悟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杰再次杀回来,我们没有任何能和他抗衡的力量。”
夜蛾正道说完便走向高专病房的门口,但手才刚搭上门把,一直未说话的五条悟突然从身后出声叫住了他。
“不要。”五条悟的语气执拗,乍听上去与平时任性耍赖无异。
“悟,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你只需要专心抑制你体内的咒毒,其他事我会处理。”夜蛾正道摆出老师的姿态,严肃道。
“我说不要!”伴随着五条悟突然拔高的音量,爱看到一片紫色青筋顺着他颈部的伤口爬上面颊,鲜血也从他按住伤口的指缝间渗出,让他本想下床制止夜蛾正道的身体又失了平衡,双瞳涣散地砸到了病床边的地板上。
“五条君!”
“五条!”
爱和硝子连忙过去查看他的状况,胆战心惊地目睹他险象环生地又一次遏制住稍有不慎就会夺走他性命的咒毒。
“老师,一旦我不再是最强的事被那些人知道了,小爱会有麻烦的,他们又会把她关起来,也不会再允许她当偶像了……还有惠和津美纪,就算惠不想,禅院家也会把他带走。”
五条悟的声音沙哑,除了对战甚尔的那次,此时艰难地匍匐在地几乎是他活了十七年来最狼狈的模样:“再给我点时间,我来给身体找新的平衡。”
毕竟是自己亲自教导了三年的学生,夜蛾正道怎么狠得下心丢下他一意孤行,重重叹了口气后调转脚步回到他身边。
“那如果找不到呢?”夜蛾正道语气沉痛,苦口婆心地说,“不对高层汇报你的情况就意味着你还是会被当做最强的特级委派任务,那些意图对咒术界不利的势力仍然会把矛头对准你。这不是可以逞强的事情,你已经无法再进行任何战斗了。”
“那也不要。”五条悟讲不出理却绝不让步,“老师,你如果想这么做就先杀了我,反正现在杀死我挺容易的,你随随便便就可以办到。”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夜蛾正道被他气得够呛。
对峙半晌,终归是夜蛾正道败下阵来。
“……算了,短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很难接受现实也在所难免。”
他算是看明白了,最强问题生哪怕不再是最强,依然难搞得不行。
“高层那边我尽力帮你瞒下来,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这根本不是能一直瞒住的事情。”
夜蛾正道说完便离开了。
留下了硝子和爱,不多时硝子也借口抽烟避让了出去,将并不宽敞的病房留给了这对显然有话想要单独说的少年男女。
“五条君,你其实没必要再顾及我了。”爱搬来一把椅子坐到五条悟的病床边,自嘲地一笑,“咒术界的高层想拿我怎样都无所谓,反正对于我来说一切已经结束了,我也当不成偶像了。”
她说着把显示着推特界面的手机递给五条悟。
她当时还以为夏油杰所谓的没有给她留退路,无非是只要她不从就会一并杀了她,却不想夏油杰远比这做得更绝。
他似乎看穿了她和他一样, 有着必须令世界规则颠覆的迫切需求。
所以他干脆毁掉了她之前作为偶像所做出的一切努力。
透过社交网站上的口诛笔伐, 爱可以预见那些过去被她用谎言欺骗的粉丝, 如今正积累着多么磅礴的怨气和诅咒。
夏油杰不是一个人在行动,就在爱因为五条悟的情况焦头烂额时,他已经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后续计划,首先便是让几个人以私生饭的名义在推特上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爆料。
不仅将爱和五条悟的住址透露了出去, 还直言那个被爱收留的盲眼粉丝五条悟早成了她的秘密男友。
舆论炸开后,这几个伪私生饭进而宣称在今天上午做成了一件大事, 为了让欺骗了大家的失格偶像星野爱付出代价, 他们杀去了她家,当着她的面杀了那个她养在身边的奸夫。
——住址是真的, 已打卡, 门四敞大开, 屋内都是血迹。
——星野爱绝对住在这里, 我看到了我送给她的礼物, 屋里确实有男人生活的痕迹!
——杀得好, 这就是身为偶像背叛粉丝, 不仅拿大家的钱养男人, 还光明正大舞到大家眼前, 拿粉丝当傻子的下场!
——结合B小町所属事务所中午发那个演唱会因故推迟的公告, 一切八成都是事实了!
——星野爱也一起去死吧, 荤素不忌到连瞎子都下得去手,大概率不是第一次交男友, 之前私生活也一定很混乱。
夏油杰不知道五条悟已经无法再成为最强这件事,因此不死心的他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逼爱屈服。
那就是向全世界戳破爱的谎言,这样只要爱还不想放弃心中那个关乎新世界的念想,就一定会重新做出选择,去认同他的做法回到他身边。
“……哈哈,现在全世界都觉得我是你男朋友了,我算成功了吗?”
五条悟的手指顺着屏幕下滑,竟从那满屏声讨和咒骂中得出了这样一个堪称精神胜利范本的结论。
爱抽了抽嘴角:“……我们两个都完蛋了,局面也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你就想对我说这?”
“好好好,你不爱听就换个话题。”五条悟仍然满不在乎地笑着,哪怕在满身伤痕的加持下,这笑看起来要多惨有多惨,“我和杰比起来,你确实更喜欢我,对吗?”
爱:“……”
顿了顿,眼前五条悟的惨状到底让她狠不下心一直不理他,只得无奈地吸了一口气道:“……再换一个。”
也许是自觉万念俱灰,一切无望的缘故,她习惯维持着元气微笑的面具已经在此刻碎裂得七七八八,虽然还是下意识地克制着脾气,却让五条悟看到了那份他一直翘首以盼的真实。
于是他凝眸沉思了片刻,向她抛出了第三个问题:“阿库亚和露比是谁?我能……更了解你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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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十三
我能更了解你一点吗?
当然不能,别闹了好吗,眼下的局面已经这么糟糕了,分不清轻重缓急也要有限度,你偏要挑现在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有什么意义?
爱现在心烦意乱,不只因为五条悟的情况足够棘手,无法兑现和神的契约也让她格外恐慌,虽然她已经尽力了,但她真的不想看到她的阿库亚和露比……
“小爱,和我说说话吧,什么都行。”
正当爱想要断然拒绝五条悟的无理要求时,她看到那少年脸上的满不在乎和玩世不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强打精神也盖不住的消沉和疲惫,声音更是哑得让人心疼。
“我有点难受,伤口很痛,心里也……”
爱的嘴唇嗡动,已至舌尖的责备顷刻间消散无踪。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没搞清楚状况的人,居然从刚才起就只顾着自怜自艾,全然忘了五条悟此时正承受着比她更大的压力和痛苦。
对她来说,夏油杰的背叛无非导致她无法履行和神的契约。
可他却是被唯一的挚友刺遍了全身要害,濒死挣扎之际,夏油杰说出的每句话同样是捅向他的刀,刀刀剜进他心里,保不齐比身体上的伤更痛。
自从重生在这个世界后,爱就没有试图去爱过这个世界的粉丝,所以现在被他们口诛笔伐也并不觉得怎么难过,所在意的只是这样就无法挽救阿库亚和露比。
他则在分分秒秒承受着咒毒在身体里肆虐的蚀骨滋味,不仅丢掉了最强咒术师的光环,还必须时刻做好平衡被打破迎接死亡的准备。
爱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自己会在这个世界里被如何。
这本来就不是她的世界,也没有阿库亚和露比。
她甚至做好了被神回收的准备,毕竟神没有理由在赌局结束后还把她留在这里。
但这是五条悟的世界啊,他只是暂且捡回了一条命,他才十七岁,比自己前世还少活了五年,怎么甘心死在这里呢?
“松手,五条君。”爱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用绵软细嫩的指尖抚上少年垂于床边,却紧攥成拳的手上。
那只手刚刚从脖颈处的伤口沾了血,这会儿又生生被他自己缴破了掌心。
注意到爱眼里的担忧,他下意识地想用反转术式治疗,却又导致了咒力输出的紊乱,咒毒同时袭向五脏六腑的痛处让他全身一颤,再次找回平衡时他已经握紧了爱伸向他的手,抓着她,仿佛抓着自己此刻唯一能够得到的慰藉。
“小爱,杰变成这样是我害的吗?”
五条悟半阖着眼,纯白如雪的长睫在深邃的眼窝扫出一片暗淡的阴影。
“自从我们相识,他一直照顾我指引我,我懒得判断一些事情怎么做才是对的,索性全由他来决定我们前行的方向,我确实没有顾及他的感受,一直让他代替我进行思考,而我则在他的庇佑下为所欲为地做自己。”
“正因如此,我才无法被他信任。”五条悟说,“他有心事不能对我说出口,我也自始至终没有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
爱颔首听着他的倾诉。
她无法否认,五条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自小养尊处优的他在这段友情里得到了夏油杰的诸多照顾。
然而,毕竟比他们多活了一世,她并不认为五条悟需要为今天的决裂负全责。
首先,夏油杰本身的理念就存在偏激的一面。
爱第一次听他提起那个关于保护弱者、改变世界的想法时,只觉得小孩子有些光明远大的理想没什么不好,认为他只是拿这个目标激励自己提升实力,向阳而生。
却没想到他一字一句都说得很认真,想要达成目标的执念,甚至比为了拯救儿女,才不得不硬着头皮陪神明进行荒诞游戏的自己还要强烈。
其次,也是更为关键的一点,忽视夏油杰心思的人哪里只有五条悟?
非要给一切找个罪魁祸首的话,她才是那个从未在意过他们中任何一人的混蛋。
五条悟充其量是生性使然、无心之失,她可是刻意为之。
一边接受着他们的真心以待,一边能忽略即忽略,大多数时候都只把他们当做或许能够助力她取得最终成就的NPC。
“不是你的错。”爱把另一只手也覆了过去。
他的手很凉,哪怕知道这样做可能是徒劳的,她还是想稍微帮他暖一暖:“我说实话,五条君你确实需要偶尔做些反思,但这件事除外,也可以不是现在。”
五条悟闻言眨了下眼,终于又挤出了些许笑意给她。
“呐,小爱,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次大概率挺不过去,快要死了,所以现在才对我这么温柔?”
又过了一会儿,好像身心都缓过来了一些的五条悟将自己的身体撑起少许,神色恹恹地向她问道。
“没有,你会没事的。”爱想都不想便说,“我不是一直对你很温柔吗,你欠揍起来其他女孩儿都想拧掉你的狗头,我还能对你报以关爱智障儿童的微笑。”
五条悟一噎:“……原来你最常对我露出的笑容是这个意思。”
爱“嗯”了声:“不然呢,我总不能工作时间在粉丝面前违心地表情管理,回到家面对你继续违心地表情管理,你既不搬专也不买周边,跟我一年一次call都没为我打过,你觉得你该有这个待遇吗?”
“也是。”五条悟觉得她这么说倒也理直气壮,一时间二人竟都忽略了微笑还可以有第三个更为常见的原因,比如单纯表示好感和善意。
“我想吃奶油芋泥喜久福了,你去帮我买来好不好?”五条悟松开了她的手,“我和夜蛾老师说谎了,别说重新找到使用术式的平衡当回最强,现在这个勉强保命的平衡我都不知道还能维系到什么时候,所以你就再对我多点温柔吧,我觉得我也许没有多久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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