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肩膀一颤,默默地回到车厢内,望着魏钦:“魏郎,救我!”
第十七章
魏钦默不作声,明黛急了,她起身挪到对面的座板上:“若是我被抓了你肯定也会受连累的。”
魏钦侧目看她,她一副他不能不管她的模样把魏钦看乐了。
他不着急,可明黛着急。
她手指扒拉魏钦身后的窗户,推开一条小缝隙,这桩杀人抛尸的案子实在恶劣,官署不仅出动了捕快,还传来了卫所的军兵。
她刚又瞧见两个捕快压着几个人过去了,转过视线,更吓人的是有官兵从街道两边的店铺出来:“任何一角落都不能放过,仔仔细细地搜查清楚,见到可疑人等立刻拿下押回府衙。”
明黛忍不住推搡魏钦:“你看,你看!”
她手指乱碰,正好抓了一把魏钦的腰。
“嗯。”
魏钦闷哼一声,用力擒住她的手腕,压着牙:“别乱摸!”
明黛都被他吓了一跳,蹙起眉头:“我没有乱摸!”
明黛纤细的手腕被魏钦裹在掌心中,仿佛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折断,魏钦沉吸一口气,松了手,虚握着的掌心仿佛还残留着柔腻的触感,他启唇:“你……。”
明黛看到魏钦腰后那一片绉纱袍被她揪得皱巴巴的,她心里暗自嘀咕这绉纱制成衣袍轻薄透气,肤感细柔最适宜炎炎夏日,但有个缺点,稍一不注意就会堆上褶子,她一只手掌扶着他的背脊把他轻轻往前推了推,另一只手按压着他的腰贴心地帮他抚平褶皱,动作贴心又轻柔。
“我帮你整理一下就好了,你不要生气嘛!”
“你这儿就是皱了一点,不碍事的,没有坏!”
她真是……什么都不懂。
魏钦额角突突直跳,又反手将她在他腰上乱摸的小手拿出来,两只手掌各握一只手。
转头警告道:“别动了。”
他们离得太近了,明黛望着他的脸庞,好细腻的脸蛋,他用的什么香膏?她鼻息嗅嗅没有特别的脂粉香,难道没有擦香膏吗?又看他鼻梁高挺,唇瓣也红红的,也不知道胭脂铺子有没有同色的口脂。
她目光游离,在魏钦脸上打转。
魏钦头仿佛都在隐隐作痛。
她此时竟然还敢走神?
魏钦手指收紧,明黛忍不住吃痛,怒视他,撞进他的眼眶中,怔了怔,他薄薄的眼帘下有着根根分明的睫毛,长长的,但并不卷翘,只微微遮住了他的眼眸,而明黛终于从他深邃的眼眸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炽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明黛咽了一声口水,十指张开,无辜地说:“我不动了。”
魏钦盯着她看了半晌,确认她说的是真的,才慢慢放开她。
明黛只觉得喉咙莫名的有些干涩,她咬了咬唇,不知道说些什么。
车厢内一时间异常寂静,明黛紧贴着车壁,沉吟片刻,打破宁静,她小声说:“你还帮不帮我了?”
“我想把你丢出去。”魏钦压着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明黛嘴巴扁扁,真是狠心呐!
好歹他们也相识一场,还有半个指腹为婚的缘分呢!
不帮就不帮,明黛气愤极了!脑中在飞速的转动,想她被巡查官兵盘问的时候能用的理由。
赌气地想,反正真的不是她做的坏事,他们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就算把她关进大牢里,过不了多久肯定会放过她。
马车一点点的往前挪动,明黛故作镇定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她正一点一点地往魏钦身边挨。
魏钦感受着那股热源越来越近,薄唇微抿,偏头垂眸看。
她侧着身,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在她洁白的面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双手紧握,摆在差半寸就要碰到他大腿的膝头上。
一直慢慢挪动的马车彻底停下,往前悠悠地晃了晃,明黛彻底倚在了他手臂上。
明黛纤瘦的鼻子皱起来,完蛋了!
魏钦沉默着收回目光,竟没有拿开被她依靠的手臂,纵容着她把他当依靠。单手抽下系在腰间革带上的荷包,递到车厢外由浦真接了去,他回头正好看到明黛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魏钦看着她这个模样,开口声音缓和,听着似乎少了平常的冷硬,他说:“好了。”
他话音方落,那边把守关口的领头的卫兵亲自把魏钦的荷包送到马车旁:“打扰您了。”
说完便挥手示意士兵们放行。
等着马车通过关口,绕过天星桥,到了砚池街,明黛才反应过来,她就这样通过啦?
她惊讶地仰头看魏钦,眼睛亮晶晶,灿烂极了。
魏钦先别开视线。
明黛凑过去:“哇!你给他们看了什么?”
魏钦无奈,只能瞧她恢复元气的小脸,牵牵唇角,眉梢微挑:“秘密。”
明黛也识趣地没有再问,没受到盘查,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她说:“明天我就去找魏里老。”
她隐隐感到近来城内不太平,还是早早地让魏里老去县衙帮她办了户籍才好。
路过鱼铺时,明黛发现他家关门了:“今日是吃不成了。”
魏钦心头轻啧,她真是……
情绪来的快,走得也快。
明黛放松下来,既如此,那便是要回去吃晚膳了:“那我们现在要先去码头接人吗?”
“嗯,”魏钦。
马车停在渡口不远处,本来客商川流的街头因为突发的案子冷清了下来,浦真在车头挂上做标记的飘旗。
明黛趴在车窗沿边上,望着渡口,怎么也看不到有人往他们马车走,而他们已经在这儿等了两刻钟了。
“是今天吗?”明黛狐疑地问。
魏钦阴着脸,指头不耐地敲着身下的车座:“嗯。”
明黛觉得他现在看起来有些危险,不敢问他有没有记错船到达的时辰。
又等了一刻钟,那人还是没有到,明黛还是忍不住回头看魏钦,这回不等她开口,魏钦耐心耗尽,准备出去看看。
魏钦刚弯腰起身就顿在原地。
“明黛。”
喊她做什么?明黛不解,难道要她一起下车吗?她不太想,便没有动弹:“怎么了?”
魏钦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袍,提醒她。
明黛疑惑地循着他的视线着看过去,他衣角消失在她裙摆下面!
她一惊,赶忙把他的衣角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下,摇摇小手:“不好意思。”
魏钦已经不知道说她什么才好,转过头,淡淡地嘱咐明黛:“不许出去。”
他出车厢了:“浦真随我走。”
他说完,不知想到什么,又改口:“算了,浦真留下,令威跟着。”
明黛只能乖乖地待在车厢里,赶了这么久的路,又不曾喝到鲜美的鱼汤,她已经饿了。
恰在此时,一声腹鸣回响在车厢内。
明黛捂着肚子,脸都红了,心里庆幸魏钦不在,要不然又要丢脸了。
坐在外面车板上的浦真倒是听到了,他探头进来,关心道:“姐儿饿了?”
明黛点点头。
浦真说:“那我去前面给姐儿买两个肉馒头。”
距离马车几步远的地方还支着一个馒头摊,这会儿没什么生意。
“好呀!”
明黛说。
“那姐儿待在马车上,别出来!”浦真也跟着不放心地说了一句。
明黛:“……”
她真的不会乱跑的。
浦真替她关好门,跳下马车。
明黛翘首以盼地等着热乎乎的馒头,刚想给自己倒杯热茶垫垫肚子,车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明黛放下茶壶,浦真这么快就回来啦!
她歪头看,甜甜的笑容僵在脸上,来人哪里是浦真。
一个穿着淡粉暗花纱贴里,带着小帽的男子上了车架。
男子面色白皙,相貌俊美,一双细长的眼眸愣愣地看着明黛。
明黛也呆呆地看着他。
“抱歉。”那男子弯弯腰,随后利落地下了车。
可他没有走几步,很快倒回来,抬头看了一眼飘荡的旗子:“不对!”
他扶着车厢门,皱眉望向坐在里面的明黛。
明黛不由得心生警惕,气呼呼的,这人怎么又回来了。
“你是谁!”
“你上错车了吧!”
两人竖眉怒目同时呵斥!
第十八章
浦真买完肉馒头,瞧马车那边的动静不大对,连忙跑回去,制止住剑拔弩张的两个人。
“哎呦,明姑娘,陈先生一场误会,都没有上错车!”
来人姓陈单名一个愖,字静照,年二十三,应天江浦人,是魏钦的好友,魏钦今日便是特地来接他的。
明黛和陈愖两双眼睛瞪瞪,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浦真把油纸包着的肉馒头递给里面的明黛:“姐儿趁热吃。”
明黛接过来,听到他问陈愖:“大爷见过了约定的时辰您还没有到,找您去了。您方才去哪儿了?”
陈愖肯定不是刚下船,他们在渡口等着这会儿,只有一只自瓜洲而来的客船停经渡口。
陈愖说:“今日河上风大,客船行得快,我下船看时辰早,就到处逛了逛。”
他玩性大,浦真都猜到他定是逛着逛着就忘记时辰了,估摸着魏钦过会儿回来肯定没有个好脸色待他。
陈愖此刻显然对明黛更加好奇,他阴柔的面相闪过兴味,长眸微眯,打量着这个出现魏钦马车上的姑娘。
明黛正翘着手指撕油纸。
陈愖手执折扇在掌心敲了两下,“啪”的一声开扇,扇面描着几朵雍容娇艳的牡丹图,清了清嗓子:“姑娘是……”
他刚一开口,魏钦就回来了,又瞬间噤了声。
这回是三双眼睛互相看着。
明黛放下递到唇边的肉馒头,指指陈愖,对魏钦说:“你等的人已经来了。”
她说着往里面坐了坐给他腾出位置。
魏钦上车,不紧不慢地在她身旁坐下,拿起他用过的茶盅,抿了一口凉茶才看向陈愖:“只这一回。”
陈愖无奈地耸耸肩,看来日后这个免费的脚力是蹭不到了。
他笑着说:“好了,是我误了时辰,我请你还有这位明姑娘吃酒赔礼。”
“今儿恐怕不行,方才听人说今日全城都要实行宵禁,并有卫兵巡城。”跟着魏钦去找人的令威小声提醒。
既有卫兵巡城,那便不再像以往那般宽松或是根本无人管,而是要动真格儿的了,过戌初时仍在街上行走一旦被发现,立即抓获施以笞刑。
从三茅淹渡口赶回木樨街最少也要耗费半个时辰,天色渐晚,他们恐怕哪里都去不了了。
陈愖十分失望。
“那回去喝姜娘炖的鱼汤吧。”明黛说。
魏钦嗯了一声。
只有陈愖疑惑姜娘是谁,有些郁闷的是似乎也没有人愿意告诉他,怎么魏钦回扬州一趟,身边多了许多他没听过的人名。
他折扇摇得呼呼作响。
魏钦眼睛也没朝他那儿抬。
车厢里只有明黛说话:“帮我倒杯茶。”
这自然是对魏钦说的。
明黛油纸撕得太大,肉馒头里的馅料足,油又多,没有注意双手都沾了油,正蹙着细眉,揉着绣帕擦手。
魏钦闻言,微微倾身,提起茶柄帮她添满茶水,顺道把茶盅往她手边轻轻推了推。
陈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们,跟着说:“也帮我倒杯茶。”
魏钦奇怪地看他,淡淡地撇了一下他的手。
自己没有手?
陈愖眼睛睁大了一些,眼神往明黛那边示意。
魏钦懒得理他。
明黛没注意他们的眉眼官司,端着茶,连着喝了几口刚添的温茶才压下肉馒头的腻味,嘴巴里只剩清淡的茶香。
她舒服的轻轻的“嗳”了一声,搁在茶盅,满足地靠在软垫上,这才发现陈愖在盯着她。
明黛红红的唇瓣抿起来,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陈愖微微一愣。
*
马车到达的木樨街的时候,天色已深,明黛最后跳下马车,留在家里看门的阿福溜到她身边:“姐儿你家门口一直有人在敲门,他等了大概有一个半时辰了。”
“一个半时辰?”明黛脚步都没有站稳,闻言惊讶地问,“现在还没有走吗?”
“没有,半刻钟前还在呢!”阿福摇摇头。
“我溜过去从门缝里看了一眼,是个和姑娘差不多大的郎君。”
说到这儿,阿福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都红了,小声解释:“这是我第一次在姐儿离家时翻墙过去。”
明黛不在意地摆摆手,提着裙摆往大门走:“我去瞧瞧。”
“往哪儿走呢?”
一旁的陈愖见她嘴里回家的路竟然是穿过魏钦的家,眼底闪过惊讶。
“她回家。”魏钦幽幽地道。
明黛图方便,就算自己出门路过木樨街时,也常常从他家抄近道,穿过园子直接爬墙回家。
陈愖眉头深锁,感到疑惑。……
“姐儿不从外面绕回去吗?”阿福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边。
明黛才不愿意绕那么一大圈回去,先去看看究竟是谁来找她,大不了就说不好意思,睡觉睡昏头了,没听到敲门声,实在抱歉。
阿福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哪有人这会儿睡觉的。”
只有他刚出生的小弟弟才会从中午一直睡到晚上。
明黛一脸这还不简单的模样,捂着心口蹙眉佯咳了两声,眸光狡黠:“生病总行了吧!”
阿福被她逗笑。
明黛眉眼弯弯,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透过门缝看到裴二郎神情焦急地站在门外。
明黛犹豫了片刻,推推阿福:“你先进去躲躲。”
等阿福藏起来了,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拉开大门。
裴子京的手臂悬在空中,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差点儿就没有来得及收手砸到明黛脸上,他放下手臂,疲惫的脸上浮现惊喜:“嘉因,你在家啊!”
嘉因是明黛十五岁及笄时甄家的一位老姑奶奶为她取的字。
“你方才没听……”裴子京顿了顿,改口温柔地笑着说,“你刚刚肯定在家睡觉吧?”
明黛没有回答,将他挡在门槛之外,反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前些日子随父亲去了趟济南,昨日回扬州,今早才听说你的事。”裴子京似乎生怕明黛误会,认真地解释道。
“我知道后立刻就来找你了,还有……我可以进去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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