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如玉般肤理,锁骨中间有颗小小的黑点,往下紧实的肌肉,半掩的若隐若现的腹肌,晃得明黛眼睛都花了。
“什么?”魏钦淡定地道。
明黛眼袋晕眩,目光恍惚:“那我回家了。”
她及时收回视线,转身的那一刹那,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她身体一僵,忍不住回头看。
魏钦侧着脸,眼帘低垂,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系着扣带,面色冷淡,身影看起来很孤独。
又见他肩膀微颤,闷声咳了两声。
明黛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拧着手指,犹豫再三:“那个,我听浦真说你生病了,是午后那会儿淋了雨吗?”
魏钦只淡淡地说:“并不大碍,时辰很晚了,你回去吧。”
方才这人还强势的不肯放开她,这会儿又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明黛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就是迈不开脚。
更何况明黛最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见不得旁人这般。
她小声说:“浦真在煎药,等他送药上来,我就走。”
她自己寻了桌旁离卧榻最远处的凳子坐。
魏钦眼中掠过精芒,掀开薄毯下了塌,趿着一双深蓝缎面的靸鞋也往圆桌走来。
明黛不由得提起了心,却见他只是站在圆桌另一端,拿起了案上的茶壶。
原来他是来喝茶的。
明黛讪讪地笑了笑,移开了目光,板着张小脸,维持着冷静。
心里有些着急,浦真怎么还没有上来,煎药又不是煲汤,怎么这么慢。
浦真坐在回廊里的矮凳上,闭眼靠着墙壁,呼吸平稳,手里握着一只要掉不掉的蒲扇,而他跟前的炉子早就熄了火,再过一会儿药罐里的汤药怕是都要凉透了。
一只飞蚊叮到他脸上,他伸手挠了挠,转头咂巴咂巴嘴巴,睡得更熟了,
魏钦端着茶盏,将明黛着急的神色看在眼里,顺势在她对面落座,牵唇说:“明小姐不用担心。”
他话说得含糊,是让她不必担心他的身体?还是不用担心他会对她做什么?
明黛很讨厌这种感觉,她自私地想,要是他没说过那些话就好了。
她甚至很想问他,能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还像从前那般相处。
可她也知道魏钦眼里容不得沙子,让他自欺欺人恐比登天还难,要是被魏钦知道她的想法,她怕他揍人。
明黛抿紧唇瓣,还是别说话好了,免得她一个冲动忍不住说出一些不中听的话。
“在想什么?”偏这时候魏钦开了口。
明黛琢磨着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在想你会不会揍我。”
魏钦:……
他心中无奈又觉得可笑,微微一笑:“明小姐把魏某当什么人了?”
“求爱不成,魏某也不会恼羞成怒到打人的地步。”魏钦端起茶盏,将一整杯水一饮而尽。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连忙摆手。
她说:“我只是觉得我们像从前那样就很好。”
魏钦面色微淡,洞悉人心的眼眸盯着她:“魏某不愿。”
明黛就知道,他是断断不愿稀里糊涂过日子的人。
罢了!她只是随意想想而已。她坐不下去,转头望了望半开的隔扇门:“浦真在楼下做什么呢。”
魏钦看着她不敢与他对视,闪躲的目光,轻嘲一笑:“你先回去吧。”
这回他说的是真话,可明黛哪敢相信,只担心她一走,在他心里又变成无情无义的人了。
明黛摇头,贴心又懂事地说:“没关系,我不困,我看着你喝过药再离开。”
明黛默默地想,瞧!她很负责的,她也不是多坏的姑娘。
魏钦瞥了她一眼,握拳轻咳一声。
明黛听着,心里嘀咕,看来他病得还蛮严重的。
也不知道他那会儿逞什么能,好好的伞不打。
魏钦瞧她精怪灵动的眼眸,心知她定是在编排他,不与她计较,抬手摁了摁疲惫的眉心,突然手指微顿,侧目看向临街的窗户。
窗外安谧的街道上忽然自远处传来一阵儿喧嚣声。
魏钦蹙眉,起身走至窗后,推窗看去。
街上数十位官兵手持着火把,从远处跑过来,看起来正在追赶搜查着什么。
“怎么了?”
明黛不知道他去瞧什么热闹了,心里好奇,急忙跟过去,可他挡在窗前,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眼巴巴地问他。
魏钦闻言微微侧身给她腾开空挡,明黛的脑袋瞬间从旁边钻过来,然后整个人慢慢地挤到他身前,双臂搭着窗沿,够着脑袋张望。
魏钦挑了挑眉,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没有再让开,站在她身后,手掌扶着窗框,将她虚圈在自己的怀里,垂眸看她纤细的脖颈,淡声提醒道说:“别把头伸出去。”
明黛“哦”了一声,缩了缩脖子,难道城里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是在抓人吗?”
“嗯。”魏钦低声道。
声音是从头顶传来,明黛一抬头,后脑勺直接抵到了他的胸膛。
她意识到两人离得这般近,她手肘推搡着他,转过身,将他推远了:“干嘛挤我。”
魏钦由着她动作,目光凝着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勾着唇:“这原来是我的位置。”
明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手心一烫,慌忙地收了手,手指头攥一攥,嗯……手感很好。
她挠挠头,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好吧。”
不过她还想继续回头看热闹,却被魏钦拉住,她不明所以地抬眸看他。
他衣带系得不紧,让他看上去多了些不常见慵懒,身上一贯好闻的味道夹杂着苦涩的药香,下颚泛着淡淡的青色,鼻梁高挺,气息浅浅,窗外的光亮落进他黑沉的眼眸里缀着细碎的光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她开始有些紧张。
魏钦眉梢微微一扬:“明黛。”
他声音好似含着钩子,明黛耳朵莫名的发烫,脸也变红了,心跳如击鼓,结结巴巴地说:“怎,怎么了。”
她羞赧的模样看得魏钦心底发软,他很认真地对她说:“我也不坏。”
所以你别急着拒绝:“你可试一试。”
楼下的嘈杂声完全将他的声音掩盖,明黛没听清,心里着急,又问了一声:“什么?”
魏钦薄唇抿紧,深吸一口气,一阵儿沉默,他咬着牙:“你故意的,是不是?”
被魏钦赶回家的明黛躺在床上,心里十分委屈,她真的不是故意装作听不见的。
她翻过来,转过去,睁着一双大眼睛,完全没有办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魏钦的声貌。
她气恼地把薄被盖到脸上,握拳气鼓鼓的用力垂了两下床板,早知道不去看他了,平白受了一顿气回来。
她才不是故意的!
第三十六章
这回不仅魏钦生气, 明黛心里也憋了一股气。
她想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次日天空放晴,园子可以继续动工了,阿福翻过墙头来传话:“姐儿, 曹师傅问假山方向该怎么摆。”
“让曹师傅自己看着放吧。”
明黛躺在石榴树下的躺椅上, 她摆摆手, 随口说。
阿福见她真不管,点点头正要回去, 又被明黛喊住。
明黛到底还是不忍心,起身说:“我看看。”
明黛每过去,就踩着梯凳,趴在墙头,远远地指挥着师傅们放置山石。
“明小姐,其他新栽的花也要用竹篾绑起来吗?”另一边栽花草的妇人们瞧见明黛, 趁机询问道。
明黛没有听懂他们的意思, 不解地看着她们。
其中一位妇人走到绣球花花丛前, 弯腰拨开花头, 示意明黛看:“那些花要是都像这般,估计能结实些。”
明黛这才看到那些绣球花根部贴着花杆的地方都插着两根短短的竹篾, 再用细绳帮着把花杆固定在竖立的竹蔑上, 这样那些被雨打地弯了腰的绣球花都高挺挺地立了起来。
明黛楞了楞, 摇头说:“不是我做的。”
“那可能是浦真管事吩咐的。”妇人想了想说道。
“能用竹蔑固定的都绑上吧。”明黛觉得这个法子很不错。
不过心里有些奇怪, 她怎么没有没有听浦真提起过呀!
浦真正闲着没事儿做, 揣着手在一旁看着工人们挪山石。
明黛招呼浦真过来, 浦真也否认:“姐儿说笑了, 我哪里懂这些。”
又告诉她:“昨天下雨, 就只有大爷到过园子里。”
明黛闻言手指一动,柔软的指腹擦过断裂的墙砖, 感受到一阵儿刺痛,她低头一看一颗细碎的石子扎进肉中,她将碎石子拂去,一颗血珠冒出来,她连忙拿绣帕裹住。
是魏钦命人做的吗?还是他亲自做的?
园子里花丛繁多,却只有绣花球固定了花枝。
明黛忍不住多想。
明黛脑子里念着魏钦,下意识的朝小楼二楼望去,魏钦的身影竟然碰巧从窗户后面闪过。
很快,快到明黛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过她确定没有。
想来魏钦这会儿最不愿意看到她吧!
她咬了咬唇瓣,也不想见他呢!
明黛一声不吭地顺着梯子爬下去,回到石榴树下躺着,手里握着团扇,用力扇了扇。
可她脑子里还是十分的混乱,昨夜她没有听清魏钦的话,但她大概能猜到他会说什么。
魏钦那一瞬间的眼神,不仅是生气,还有失望和……
难过。
那样的眼神在明黛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喉咙干涩,树上一颗雨珠滴下来,正巧落到明黛额头上,冰凉凉的,激得她“哎呀”一声,爬起来,把躺椅拖到一旁,重新躺上去。
一番折腾,冷静了。
就这样吧!
就算真听清了,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什么都说不了。
明黛眉心拧了拧,举着团扇挡住头顶的太阳,今天的太阳真烈啊!
真好,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下雨。
*
半个时辰后百宜和百顺也从街上卖完馄饨回来了,百顺去厨房里放东西,百宜过来找明黛,不过她看起来气鼓鼓的。
明黛坐起来,准备听她讲故事。
“真是疯了,我们方才去买盐,盐价竟然涨到五十文一斤。”
百宜坐到明黛脚边和她说话。
从前在甄府,家里卖盐,最不缺的自然是盐了。
旁的明黛可能不知道,但她对盐价是了解的,这都是翻了好几倍了。
“你们买的哪家盐号的盐啊?”
“兴盛盐号是咱们扬州最大的盐号,我自然是去兴盛盐号买!”百宜心里存着气,不肯去甄家的长淮盐号买,虽然甄家不缺她那几文钱。
“都说过些时日还有大雨,大家都忙着去囤米抢盐呢!只怕米价盐价油价都要涨!”
百宜很忧心,盘算了半天,还是决定回来拿钱也去买些油米囤着以备不时之需,她仔细盘算了一番,这些东西总归是常消耗的,就算现在买多了一时半会儿用不掉,也不着急,总归只是亏些银钱,要真赶上灾患,想买买不到才绝望,那能饿死人的。
“这会儿各个盐号米行里全是人,我得要赶紧去排队了。”百宜进屋取了钱。
明黛抬头望望天,看起来不像是还要下雨的模样,不过既然百宜说了,她也不拦着,百宜掌家向来是可靠的。
“那你和百顺小心点。”
百宜应声答应“诶”,喊上百顺便匆匆出去了。
他们刚走不到半刻钟,天就阴沉了下来,风雨欲来,明黛瞧着黑压压的天空,都觉得心慌。
最好别下雨,百宜他们都没有带伞呢!
明黛有些担心,想着要不要拿着伞去找他们,可又怕不赶巧遇不到他们,幸好雨还没有落下,她们就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周佑。
周佑帮着百顺把米抗进厨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洗了手,这才接过明黛递给他的茶盏:“多谢师妹。”
明黛有些好奇:“周佑师兄,你怎么过来!”
周佑喝口水润了润喉咙,他是见连着下了几日的雨,想起明家的宅子许久未住人,他担心会漏雨,赶着旬假过来探望她,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忙的,不过瞧着这小宅子被她打理得很好。
“不漏雨,百顺都修好了。”明黛笑眯眯地告诉他,让人放心。
周佑点了点头:“今年恐怕是个灾年,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他在府学,消息总是格外的灵通,府城的雨虽然停了,但下面几个县却是暴雨不断,只怕若真发大水,到时候会有流民逃难到府城,他让明黛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
又嘱咐百顺:“晚上别睡得太死。”
百顺听话地点点头:“周相公,你就放心吧!”
他机灵着呢,要不然当初百宜也不会让他来给明黛送馄饨。
他话方说完,大雨倾泻而下。
雨落在庭院中,溅了烟雾。
*
“今年怕是不会太平了。”陈愖望着不断的大雨,关起窗户,转身对着魏钦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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