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再没有别的话可聊。
魏钦望着楼下明黛突然把位置让给了萧逊, 恰好他也喝完一杯茶, 跟着起身告辞。
临走前, 他回头看了一眼萧太太。
萧太太说:“你放心,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回明姐儿来只让她玩得开心。”
魏钦这才阔步离开。
候在一旁的芳娘朝着他福了福, 等他离开了, 才走到萧太太身旁:“太太这下您能放心了。”
萧太太看着魏钦用过的茶盏, 心里有了牵挂的人, 做事便会有留余地, 魏钦应该不会再一走了之了, 她微微叹息:“这样, 已经很好了。”
明黛从净房里出来的, 掌心揉着脂膏,转个弯, 撞上一堵胸墙,腰被那人扶了一下,等明黛站稳他就收了手。
明黛抬头看,看到意外的身影。
魏钦挡着她的去路:“走路怎么不看着?百宜呢?”
“我看呢!只不过这是转弯,我才没有注意,更何况也没有哪个男子会突然出现在这儿。”明黛理直气壮地说。
魏府里像戏台花厅这些常有客人的地方的净房都是男女分开的,一般又有侍女们守着,也不会有男子过来啊。
偏偏明黛方才把百宜留在牌桌旁,让她帮自己看着别让萧逊胡乱出牌。
魏钦就是看她单独出来才不放心。
他严肃谨慎的神情让明黛有些摸不着头脑:“府里难道有吃人的怪物吗?”
魏钦“嗯”了一声,顿了顿又开口说:“是。”
“在哪儿呢!”明黛表情也变得神神秘秘,眼眸精怪,故意说。
魏钦扯了唇:“都是。”
明黛一愣,心里有些奇怪,据她了解,自魏钦回扬州后,只回过小梅花巷一次,这是第二次。
巧的是,每次她都在场,而且都是在她之后回来。
他是……
明黛意识到这个可能后,不说话了,准备绕过他回戏楼继续赚钱,她往右边走,魏钦也往右边走,她往左,魏钦跟着挡过去。
屋檐下雨水成柱,明黛图方便没有撑伞,只能沿着抄手游廊走回戏楼。
没法走,明黛提心吊胆的,怕他说出什么话来。
却只听他道:“我等你一起回去。”
他就像是专门为了她而来的,明黛默默地想了想说:裙裙四耳儿咡勿九一寺弃搜集本文上传“等会儿萧太太会派人送我,或者我也可以坐萧大夫的车架回去。”
一口气说完,明黛才抬眸看他。
魏钦神色不变:“你我不是朋友了?”
这可是明黛自己说过的愿望。
明黛没有想到他会拿这句话堵她,有些憋屈,不情不愿地说:“好吧!”
魏钦看她这模样,轻笑了一声:“去玩吧。”
给她让路。
明黛心里琢磨,总觉得自己掉进了自己亲手挖的陷阱里,她回头看还待在原地的魏钦:“那你去哪儿?”
“随意逛逛。”他淡声道。
明黛回到牌桌上,脑子里全是他又冷有孤独的身影,微微失神。
怎么搞得她是负心汉一样!
“想什么呢?”方三奶奶笑着喊她。
明黛回过神,匆匆撂下一张牌,谁知就这一下出了错,送给方三奶奶一张牌。
方三奶奶哈哈大笑:“吃的就是你这张!”
明黛懊恼,她今日坐下来还没有输过呢!
她这会儿心思完全不在牌上面,先乖乖给方三奶奶数了铜板,然后讨好地拉着她的手说有急事,现在要回家。
方三奶奶好不容易才赢一把,怎么都不肯让她离开。
明黛只好许诺她,等什么时候雨停了,就请她出去逛街,方三奶奶这才满意了,挥挥手,放她离开。
“我等着你叫我。”
*
“输了?”魏钦打量着她。
明黛哼哼两声,都怪他,要不是他突然出现,她也不会走神。
她其实很好懂,魏钦挑眉,看来源头还出现在他这儿,他说:“是我扰乱了你的思路?”
看着他带着一丝纵容的目光,明黛微微低着头,她有些担心,他现在已经影响到她了,她害怕再继续下去,她会做出冲动之举。
她摇摇头,不行!不行!
不能这样。
明黛轻咳一声,眼神坚定起来,抬头看对面的魏钦,红唇轻启,还没有说话,魏钦手掌托着一只锦盒到她面前。
她一愣,锦盒里放着一对镶绿松石耳坠,金钩连着比拇指指甲盖还要大的绿松石,坠部下方又环吊着三片细小的金叶,看上去精致灵动。
明黛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带上这对耳坠,该有多漂亮。
明黛艰难的把眼睛从耳坠上挪开,看向魏钦,问他这是何意。
魏钦说:“就当赔你输掉的银子。”
明黛深吸一口气,摇头,坚决拒绝:“我不要。”
她一钱都没有输到,这对最少耳坠几十两是要的。
明黛控制着眼神,努力的不看耳坠,心里恨恨地想,这人好坏!
明明知道她无法拒绝这些东西。
“是纯金的。”魏钦声音徐徐飘进明黛的耳朵。
明黛眼睛都亮了,却是咬紧牙关不肯松嘴。
魏钦留意着她的神情:“忘了告诉你,这耳坠,世上仅有一对。”
明黛回头看他,眨了一下眼睛,又抿了抿唇瓣,面颊红扑扑的,不好意思地卷了卷手里的绣帕,提醒他:“那个,我只输了三十文哦!”
“输的那一刻心情是一样的。”魏钦声音里都带着蛊惑。
“那我,那我先试一试。”明黛唇角偷偷地翘起来,显然很满意这个说辞。
魏钦眉梢微扬,把锦盒放到她手里。
明黛弯着眼睛,冲他笑了一下,手指将自己耳朵上的耳坠子先拿下来裹在绣帕里放到一旁,然后小心翼翼地从锦盒里拿出一只耳坠,捏着金钩微微侧头,摸索着想到穿过耳洞。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弄,都对不准。
她细眉皱起来,他的车上肯定没有铜镜,她正想着可以等回家了再试。
“我帮你。”魏钦倾身从她手中拿过耳坠,起身坐到她身旁,动作利落,根本不给明黛考虑的时间。
明黛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手指头快摸到她耳朵时才察觉到不对劲,闻到他身上幽幽的香气,她别开脸,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把他往外推,试图躲开他的手。
她的抵挡对魏钦毫无作用,他大掌包住她的后脑勺,固定她的脑袋,俯身和她对视:“别动。”
明黛不敢动了,有些害羞,嘴巴还厉害着:“我自己会带,不要你来,我,我不要耳坠了!”
“真的?”魏钦不急不缓地开口。
明黛喏喏两声,没说话。
她还是想要的。
魏钦手掌未从她脑后挪开,目光落在她白皙小巧的耳朵上,他沉默着,单手将耳坠弯钩轻轻穿过去。
明黛故作镇定,被他目光扫过的肌肤都烧起来,她想她现在整张脸肯定都红透了,他动作是不慢的,但明黛只觉得时间仿佛被人施了法咒,变得慢了,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忽然耳朵一重,他带好了。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虽然看不见,但还是有些开心的,不敢看他深邃又过去暧昧的眼眸,心想着算了,不同他计较了。正笑着,目光见魏钦又要拿另一只,心里咯噔一跳,她连忙拦住:“就带一只就好!”
魏钦深深地看着她,眸色不见冷意,带着些许的安抚,耐心地道:“别怕。”
他握着她的手腕,慢慢地把的手从锦盒上挪开,强势得不容她拒绝。
这回魏钦没有固定住她的脑袋,而是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微微往外转了转,露出她的右耳。
不可以!
明黛大惊失色,肩膀本能地缩了缩,想要逃开,可他的动作更快,手指已经触碰到她耳垂。
明黛整个人都僵住了。
几乎是瞬间,魏钦看着她脸上的潮红褪去,微微发白,他顿了顿,狠狠心没有收手,手中力道越发的轻柔,微凉的指尖拨开垂挡着耳朵上的碎发,挽到她耳后。
他面色是冷肃认真的,但动作又温柔极了,好像在抚摸一件珍世奇宝,明黛垂在身侧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无措地抓住他的衣裳,她好像已经察觉不到任何感觉了。
可她一定要说些来打乱她心里的慌张,她急忙开口,完全意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绿松石是什么颜色的。”
真是傻乎乎的。
魏钦心里软了又软,向来冷硬的语气也变得轻缓,他低声说:“绿色的。”
明黛又问:“上回的抓痕,是不是还在?”
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魏钦手指划过她的耳廓,拨了拨耳后的钩子,扶正耳坠,垂眸望着她飞快眨动的睫毛,低沉又带着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很漂亮。”
第三十九章
明黛将魏钦重重地推到车壁上, 叫停马车,带着厢门外的百宜仓皇而逃。
魏钦维持着明黛离开前的姿势,深不见底的黑眸落在她丢下的绣帕上, 他探身拿起来, 绣帕里面裹着她换下的金荔枝耳坠, 他手指收紧,唇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并不着急。
马车停稳, 魏钦缓缓下了车,目光掠过门前多出来的骏马上,长眸微眯,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门后传来:“魏肃生你要躲清闲躲到什么时候?”
秦砺从福建一路往北日夜兼程地赶路,形容狼狈不堪,瞧见魏钦穿着淡青妆花纱袍, 英俊的面容干净冷厉, 气度从容自如, 淡漠的眸色扫过来, 当真潇洒。
魏钦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柄,亲自给他斟茶:“养伤。”
秦砺冷笑, 指着他的手:“你养什么伤?手指头被书页划了个口子, 血都没流几滴, 就谢病回乡, 我看你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摔坏了脑袋。”
“嗯, 那更要多加修养。”魏钦漫不经心地说道。
陈愖在一旁悠悠地说道:“你别管他, 他现在心思都在别处了, 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在意。”
魏钦懒得搭理他, 只淡声问秦砺待几日,离开的时候顺道着把陈愖带走。
陈愖脸上柔和的线条一僵, 连忙摆手:“好,好,好我闭嘴。”
说罢又给秦砺使了使眼色。
秦砺示意他放心,咳了咳说:“静照是你的师爷,我可使唤不动他。”
“大军走的水路,不日就会途径扬州,我能待上两三日。”
魏钦闻言端起茶盏,遥遥一敬:“提前恭喜秦将军了。”
秦砺正是平定福建溯田渝南寇乱的指挥使,战事平息后,他的父亲总指挥使已经带着大部队班师回朝,留他清点伤亡,收缴军械辎重,因而现在才率领剩余几队人马回京接受封赏。
“那你呢?解公把你交给我,若见不到你,万一找我要人,我拿什么交差。”
他可是在解道机跟前立下军令状一定要把他的爱徒平安带回京师。
想到解道机知道魏钦受伤后,可是专门给他快马加鞭送了一封信,他看魏钦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东南沿海土匪盛行,百姓们深受其苦,民不聊生,三年前盘踞溯渝两地十几年的土匪突然起兵叛乱,时任兵部尚书的内阁首辅解道机上书请求出兵。
当时新帝登基三年,国库空虚,皇帝只给了秦砺两万兵马前往,魏钦以兵部主事的身份押运粮草先行,不到两年仅凭这两万兵马他们就将土匪尽数击灭,而土匪首脑眼见事情大败,转而带着剩余的匪兵投靠了海寇。
见海寇乘秦砺大军兵马疲惫,粮草逐渐短缺,发生暴动,不过这回朝廷立即大举征船募兵前去平叛,而此时魏钦已迁至海防同知。这场战役又耗时近一年,直至今年春末。
魏钦虽是文臣,但几乎是形影不离,每日一起共事的秦砺知道他的功劳有多大,他甚至断言若是没有魏钦,早在剿匪时就已兵败,更没有后面平定海寇之功。
秦砺是知道魏钦当初是因为解道机需要他,才用了魏肃生这个名字入仕。
没见过魏钦之前,在解道机的描述下,秦砺只以为他是个处处需要他保护的文弱书生,心里甚至怀疑解道机年迈糊涂了,瞎胡闹才把押送军粮的重任交给魏钦。
秦砺回想他第一次见到魏钦,不过才十九岁,虽是白净漂亮但并不瘦弱,最特别的是他眉眼间有别于同龄人冷戾沉静,让他断定这肯定是个狠人,后来魏钦也没有让人失望。
“他不会怪罪你。”魏钦已经书信告诉过解道机。
并且也已经收到他让陈愖带给他的回信,挨训一顿是免不了的,不过训过魏钦之后又替他做了掩饰,送了若干上等药材给他。
秦砺无奈,旁人立下汗马功劳都恨不得立马加官进爵,只有他手指割破了硬生生宣扬成了感染重疾无法再为朝廷效力躲回老家了。
在解道机的运作下,除了几个亲近的人,可没有旁人知道这个在两广福建一带赫赫有名的魏肃生就是扬州魏家的麒麟子魏钦。
他摇了摇头,一向是看不懂他。
只是秦砺心里感到有些遗憾,他该在朝堂上大展拳脚,而不是在这儿做什么清闲的富贵郎君。
他只等回京后,让他老师解公来骂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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