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宋家,经历新帝登基,差点儿被樊家打压到跌出十二世家,不少宋家子弟因樊家而死,亏得王家相救,才勉强保住根基,可宋家在朝为官的人也屈指可数,元气大伤。
这些年别的家族背后里再多龃龉,明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唯独宋家和樊家,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不同席,不同道,仇恨刻在骨子里,从不掩饰。
秋日之后,官员考核,户部新官员任免开始,这些日子各个家族的人都铆足了劲儿的表现,只为位列朝堂,光耀门楣。
别的竞争者且不说,但宋家和樊家绝对视对方为最大敌手,所以,这个时候若是有机会把樊家拉下去,宋家绝不会放过。
“啪!”
折扇打开,秦O姿态懒散的跟了进去。
书肆主要是卖书画,为了不弄脏这些珍贵书籍,笔墨纸砚都是分开卖的。
“子期兄,你快掌掌眼,看看这是不是游山先生的真迹?”
几人带着明确的目的到来,进去就直奔二楼,围着一幅画讨论。
秦O扫了一眼,嗯,看不清,但能挂在这里,应当是好画。
至于什么游山先生,是她孤陋寡闻了。
几人的目光被墙上的画吸引,秦O的目光却只盯着宋钰(字明珠)。
宋钰是宋家嫡系,又跟随在王镜之身边,如果把东西给他,就等于给到嫡脉。
但宋钰年纪小,城府不够,她不太能确定他会不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秦O是有点儿强迫症在身上的,懒散的时候她是真懒散,但一件事情被她上心了,她就恨不得亲历亲为做到最好,容不得出现半分意外。
“哇,子期兄,你太厉害来,这你都知道。”
不知道王镜之说了什么,宋钰惊喜称赞,高兴得脚下都一跳一跳的,望向王镜之的目光里是满满的崇拜,泛着星星那种。
秦O抿唇,折扇敲了敲脸颊,很好,她瞬间就打消了从他这里下手的想法。
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傻白甜,看着可爱,但没长脑袋。
她把东西交给他,宋钰估计第一反应就是给王镜之看,还是算了,低调低调。
宋钰完全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正高兴的往王镜之旁边凑。
反倒是被围在中间的王镜之注意到来从角落里离开的秦O,他记忆极好,记得曾经在金兖旁边见过这么一人。
桀骜少年,不似池中之物,偏偏岌岌无名,没人叫得上名字。
在这里遇到,巧合而已?
秦O最终还是选择去了宋家,文人之家,庞大却精细雅致,处处都是文人气息。
然而宅邸虽好,护卫却太弱,那些家丁护卫在秦O眼中如同无物,轻而易举的就混到了宋尚书的书房。
宋家的本家在上虞。
所有世家的本家都并非神都,他们有自己的族地,没有官职的族人都生活在本家,年轻子弟都在本家学习,学有所成才来神都,跟随长辈步伐入朝为官。
宋家现任家主是宋钰的爷爷,曾经的吏部尚书,退任之后,宋钰父亲当任。
宋老爷子在本家养老,宋家在神都的话事人就是宋钰亲爹。
也不知道宋尚书干麻去了,秦O愣是在他书房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等到他回来,差点儿睡着。
宋尚书不愧是能胜任吏部尚书的人,看到从房梁之下掉下来的陌生人,他也只是微微诧异,面色不改的挥退了想要进来的幕僚。
“不知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不急躁,不惊慌,镇定从容,大局在握,果然是位大人物。
只是想走却脚滑掉下来的秦O:“……”尴尬了。
她是想继续沉默的,但这气氛不让她沉默。
“晚辈冒昧来访,先给尚书大人赔个罪。”
秦O一袭偏偏公子的打扮,行的却是武将抱拳礼,她也不管是否不伦不类,至少态度端正,好歹是长辈。
“晚辈……就是来给尚书大人送点儿东西,信不过旁人,想亲自交给你。”
说谎太费劲儿,还是说真话。
东西早就放好在桌子上,留下来也不过是想确认他收到,本意是为了不出意外,没想到自己出了意外。
现在也算是达到目的,不适合久留,转身要走,突然想起这些人疑心病重,看着面不改色,实则百八十个心眼子,怕是不会轻易相信。
回头看向宋尚书:“晚辈与那樊家有怨,就是想请尚书大人帮忙出口恶气,大人若是不信……那便罢了,叨扰了,告辞。”
说完一合折扇,潇洒离开。
她就不信宋尚书看了那内容不动心,怀疑,猜忌,证实,疑心,但最终目的不会改变。
就是希望宋尚书眼睛不要太利,不然某一天看到太子妃之后认出来,怕吓到他。
事情勉强算是解决了,但秦O后知后觉的发现,樊家跟谢家一气,谢家是皇后娘家,是太子外家。
所以,樊家拐这么大的弯试探她这个太子妃做什么?
还有,这事儿跟谢未央到底有没有关系?
樊家背后是谢家,樊家人做的事情那么缺德又龌龊,谢家难道就清白了?
烦人呢。
第28章 好巧啊,爱妃~~~
从宋家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上隐约有灯火,不过这里并非集市,并不明亮。
倒是今夜月色正好,月影之下,魑魅魍魉张牙舞爪、原形毕露。
“噗呲!”
漆黑的巷子里,借着月色掩盖,几道鬼魅的身影闪动,手起刀落,鲜血飞溅。
那影子倒影在墙壁之上,画面宛如看到了地狱。
这不是边关,而是天子脚下神都,杀人都这么无所顾忌吗?
秦O脚步一顿,缓缓后退,试图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却在转身之间,看到二层阁楼之侧,一袭墨色锦衣青年屈膝坐在栏杆之上,姿态漫不经心。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青年微微转头,冰冷的视线宛如幽冥厉鬼的凝视,落在身上让人遍体生寒。
秦O感觉自己全身血液凝固,心脏拼命跳动的声音震得耳骨发麻,周遭的一切都失了声音。
巷子里有血腥味飘来,眼前之人定然与其中脱不了干系。
他一侧手臂上停驻着一只黑到发亮的乌鸦,与他一起看过来。
幽冷,杀戮、鲜血,极度危险,诡异渗人。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但秦O却感觉自己死了一遍一般。
如果立刻逃跑,不出意外今晚就是自己的死期。
一滴汗水自额间滑落,秦O这才发现自己在恐惧。
面临真正的强者,直面死亡的恐惧。
果然,夜路走多了总能见到鬼,今日她难不成要折在这里?
夜风吹过,带来阵阵冷意,她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宛如叶面轻点水面,微不可闻。
抬眸看去,那道身影已然翩然落下,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气息,身形笔直,昂藏修长,挺拔如松。
一袭黑色锦衣,金丝暗纹流光滚动,一看就身份不凡。
他逆着月光站在阴影中,晦暗冰冷的目光凝视着她,仿佛蛰伏的野兽缓缓睁开了眼眸。
感觉已经蓄势待发,仿佛下一刻就能夺了她性命。
危险的神经已经绷直,秦O抓紧了手中的扇子。
神都严禁百姓携带兵器,软剑她不擅长,全身上下唯一的兵器就是这把扇子。
危险气息已经逼近,生死仿佛就在一瞬之间,突然,那人就这么闲庭信步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五官精致明朗,眉眼深邃,最显眼的是他有一双浅色宛若琉璃的瞳孔,那瞳眸吸收了月华,空灵神秘,却又仿佛月寒凝冰,没有温度。
秦O瞳孔微缩,也就是这一瞬间失了先机。
下一刻,只见华丽的衣袂在月光中闪过,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来人倾身,低头,宛如情人耳鬓厮磨,可那声音落在秦O耳中,与墨鬼低语无异。
“好巧啊,爱妃~~~!”
秦O手中的折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来人说着温柔到近乎深情的语调,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却越来越用力,几乎要将她掐死在这里。
终究,秦O还是没有把藏在扇中的短刀刺出去。
仰头看着月光,瞳孔轻颤,因为疼痛溢出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太子……殿下……”
果然,她就说在这神都还能有谁能跟太子殿下比杀人。
只怪刚刚没有抓住那一闪而逝的念头,早点跑走。
楚云绛并没有想真的掐死自己的太子妃,他不过是恶劣的想看她在他手中挣扎,从中找到些许乐趣。
然而她这副全然不抵抗,任他为所欲为,甚至把生命都交给他住在的样子,瞬间让他想真的掐死她。
这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样子,这眼泪潺潺倒影着月色星河,漂亮得让人想挖出来。
衣袖拂过,太子已然退到五步之外,屋檐上的乌鸦飞下来落在他肩头,诡异幽暗的眼睛跟太子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楚云绛凝视她半响,最终转身离开。
暗色的身影眨眼消失在暗影之中,跟着他离开的还有那潜伏在暗处的杀气。
一阵晚风吹过,浑身一凉,秦O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咳咳……”
喉咙剧痛,咳嗽不止。
秦O抬起手看着自己指尖,一节指甲已然成了青黑色。
坐以待毙?白白送死?怎么可能。
愿意忍,是因为有所忌惮。
忍得住,不过是赌一把太子对她没有必杀之心罢了。
可她也不会真的就因此把自己性命送到太子手上,她的命,可以丢在战场上,但死得这么憋屈,绝对不行。
幸好,这位虽然邪门,每次见面都让她记忆深刻,但还有余地。
掏出解药艰难咽下,缓缓起身朝太子府走去。
回了西院,等候多时的林满月急匆匆迎上来,很是担心:“OO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秦O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跟你说。”
声音还是有些嘶哑,但秦O顾不上那么多,匆匆洗漱之后,连东西都没吃就躺下休息。
不是想睡,就是想躺着,被太子爷吓到了。
如果之前她顾及太子是因为他皇族的身份,今日她的恐惧完全来源于他本身的实力。
他的武功跟诡异,不是罡阳大道,而是类似刺客、影卫那种,暗夜之中,尸山血海,白骨堆砌在他脚下。
那一身诡谲幽冷的气息,与暗夜融为一体,仿佛随时会将人送入地狱。
这样的人,但凡遇到,她绝对是敬而远之,可现在他们竟然是夫妻……
突然就觉得前途更加黑暗了。
太子爷正在沐浴,尚青书站在屏风一侧汇报:“霍轩,秦将军一手提携的副将之子,城门都尉,有人给霍轩找了点儿麻烦,太子妃应当是去解决这件事情了。”
“霍轩正直勇武,行事谨慎,这两年都没出过问题,更别说招惹那种货色,怕是因为上次不夜轩一事,让人注意到了太子妃。”
尚青书心里默默同情太子妃等人一把,这可完全是无辜牵连。
“废物!”
楚云绛嘲讽道:“一个女人就要太子妃出手,到底是谁保护谁?”
霍家和程家几人都是秦矩给女儿安排的人手,主次分明,本就该是他们为太子妃抵挡阴谋和伤害,怎么还要太子妃亲自出手救他们?
本末倒置,一群废物。
第29章 伤
“哒哒哒……”
“铿铿铿……”
杂乱的马蹄声阵阵如雷鸣,铠甲和兵器撞击,铿锵做响。
紧接着战鼓雷动,军旗高举:“杀啊!!!!”
两军对垒,厮杀展开。
举起长刀,浴血厮杀,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有喊杀嘶吼之声,不死不休。
终于,一刀雪亮的刀光闪过,她好像看到了马蹄就在眼前,哦,是人头落地。
秦O缓缓睁开眼睛,恍惚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床帐子,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做噩梦了,竟然梦到自己死在了战场上,不过那样的结局…倒也不算全是噩梦……
微微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
床账被拉开,玉筝探头进来:“娘娘。”
秦O皱了皱胀痛的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她没有留人守夜的习惯,这个时候大家都熟睡了,怎么玉筝看起来一点儿困意也无?
玉筝解释道:“满月姐担心娘娘,特意让奴婢守着。”
林满月向来心细,看出她的异样也不奇怪。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还做了那样的噩梦,她不清醒也清醒了。
身上黏腻不舒服,本来没想麻烦人,但既然玉筝在这里,她也不忍着了。
“打水来,我擦洗一下。”
玉筝立刻出去,过了没多久,竟然带着两个婆子,打了几桶水,把浴桶都装满了。
她此刻全身疲累,泡一泡确实更舒服。
“淅沥沥……”
灯火昏黄,绘着百色牡丹的雕花屏风倒影着一道绰约纤长的身影缓缓从浴桶中站起来,玲珑身姿曲线朦胧,未着寸缕。
秦O跨出浴桶,先拿毛巾将湿漉漉的长发裹起来,倒也不着急穿衣。
缓缓走到一旁打磨光滑的铜镜面前,微微背过身,借着灯火光芒,清晰的看到了横在自己后背上那条狰狞的伤口。
瓷白莹润的肌肤,线条流畅完美的曲线,本该是无比诱人的一抹艳色,偏偏一条足足一尺长的暗红疤痕横呈在上。
宛如一条血色蜈蚣,生生的破坏了那旖旎之色,看着骇人心惊。
伤疤从右往左,自蝴蝶骨到腰际。
厚厚的结痂,证明那伤不可能浅。
伤口横过了脊椎,但凡深一纸的厚度,她这一生就费了。
清幽的眸子倒影着跳跃的灯火,火光明灭,却没能赋予一丝温度。
冷淡幽深,雾霭重重。
出生至今十七年,大小伤无数,这次是最重,也是最危险的一次也是因为这一次,老爹才借口让她回来神都。
刚硬了半辈子,宁死不低头的秦大将军终究是因为女儿怂了一次。
可他只是想把女儿送回神都,远离战场,过该属于女儿家的安稳,却不曾想这一送,竟是让她再难归去。
这是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意外。
这个文学盛行的天下,对女子更加苛刻。
也许是他们学的知识太多无处发泄,闲得无聊,竟然把目光对准了女子,进行了极为严苛的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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